4、第 4 章 ...
-
再次踏进南阳王府，许铢难免有几分感慨，上回还是来赔礼道歉，做小伏低，这次竟是作为一位客来赴约。沈言依旧一言不发地走在后面，眼神偶尔扫过庭院，藏着些精锐的光芒。
苏信安是个没心的，一路上和王府管家嚷嚷着街上听来的各家传闻，谁家的小姐漂亮，又是哪个新妇离了家跟着情郎跑了云云，一张口也是厉害，讲得绘声绘色，只恨不得砸那茶馆说书先生的招牌。
拐过一丛花木，场面开阔起来，小院中央一张石桌，叶兆瑾一身紫衣，眉眼在阳光下轮廓柔和，掩去了那几分冷漠与不近人情，显出莫名的暖意。叶兆瑾转过头，瞳孔依旧空洞幽深：“来了。”
三人各自坐下，苏信安玩笑道：“兆瑾今日找我们这些闲人来喝酒，莫不是一人寂寞，想要借酒浇愁？”
“叶某才是闲散之人，倒是耽误了许掌柜的事。”叶兆瑾唇角挑起一点，露出个浅淡的笑容，似是嘲讽，“借酒浇愁之意倒有几分。”
“能陪王爷喝酒，何来耽误一说？喝酒，图个痛快罢了！”许铢笑两声，伸手拍了酒坛封皮，倒下酒来，“许铢先敬一杯！”
“说得在理！”苏信安抚掌笑道，“今朝有酒今朝醉，不枉人间来一遭！”
叶兆瑾闻言笑得深了些：“你却是喝不得这许多。”
“为何？”
“这还用问，你那把金嗓，若是喝坏了，多少姑娘家要哭湿帕子！”许铢挤兑道，“啧啧啧，南阳城第一风流俊公子……”
苏信安瞥一眼不动声色的叶兆瑾，笑意森森：“我哪里抵得过俊秀多金的许掌柜！”
“沈言！”许铢一把拉过沈言，“你是个老实人，来评评理，他是不是风流招摇南阳第一？”
沈言无奈摇头：“掌柜的，苏公子莫要再争，沈言一介粗人不懂，分辨不清的。”
“许铢你莫要欺负老实人！要兆瑾评才好，他当年是京城出了名的才貌双全，若不是……”苏信安立马截住话，声音低了下去，“……抱歉。”
“无妨。”叶兆瑾喝了一口酒，“不过是些虚名，现在双目已盲，又何必在意。”
“王爷不必自艾，王爷气质仍是出众……”许铢忙道，却被突如其来的话语打断，“沈言冒犯，我想知道王爷的双目因何而盲？”沈言依旧低着头喝酒，语气却带了强硬。
“沈言！”许铢和苏信安齐齐叫出声。
叶兆瑾一愣，回过神来不禁轻笑一声：“既然沈言兄想知道，那么叶某也只好旧事重提一回了。”
“叶某的双眼，是因为叶某的懦弱而盲。”
顺康十四年，皇帝突发恶疾，整日缠绵于病榻，朝廷暗流 涌动，满朝文武基本分为两股势力：一股为大皇子叶兆璞势力，另一股为六皇子叶兆瑾势力。两股势力之间摩擦不断，整个朝堂几乎变成没有硝烟的战场。
叶兆璞处事果决狠辣，颇得老皇帝赏识；叶兆瑾温润谦和，行事滴水不漏，甚得民心。眼看皇帝日渐虚弱，可皇帝迟迟不立储君，急得几位老臣夜夜不得安眠。
是夜，六皇子府。
“殿下，若再不动作，给那大皇子抢占了先机，可就功亏一篑了！”门客低声说道，“殿下，关键时刻，妇人之仁万万要不得！”
“道理我自然明白。但是……罢了，你且容我再想想。”叶兆瑾背着双手站在窗前，脸庞在树影下模糊不清。
门客不甘地退下，带上房门。叶兆瑾眉头紧锁，看着一弯新月被云掩住，心里纷乱不清。
图的是那一方皇位么？似乎并不是。那这一步步走来，究竟为了些什么？想来，竟是无意中被视作劲敌，所作所为几乎都是为了抵挡，抵挡自己兄长的侵略与攻击。怎么就成了这副局面呢？
还记得儿时那般亲近，哪有什么勾心斗角，权谋相争？只是无缘再重拾那手足之情。如今两虎共斗，其势不俱生。只看得谁手段更高一筹，心思更加玲珑。
可笑，到头来竟是因为自己的懦弱与妥协，自酿苦果。苏兆瑾不禁笑出声来，悔之？恨之？只怨身在帝王家罢！
道出心中积郁，叶兆瑾叹息一声：“叶某妇人之仁，实是难成大业。让诸位见笑。”
“兆瑾，你性本如此，又何必自责？只随心便可。”苏信安不知何时已坐直，将手覆在叶兆瑾手背上权当抚慰，温和劝道，“若非如此，这世上便少了一个叶兆瑾，多了一个帝王了。”
许铢沉默地喝酒，沈言若有所思地端起酒杯，却没有立即饮小，在唇边晃了一晃。
太阳落下去了。云轻轻地笼上来，朦胧的黄昏模糊了山峦。远处似乎有捣衣的声响传来，风慢慢地卷走了燥热，带来一缕似有若无的香气。
突然间，一声突兀的鸟鸣从林里钻出，抖了一地的叶。
顺康十四年，惠康帝突发暴疾，其子叶兆璞及叶兆瑾各率其党以争太子之位。不日夜阑，叶兆瑾门客数名闻兆瑾大笑于房内，惊惧非常。少顷，叶兆瑾自房内出，双目皆以匕首刺之，尽盲。是夜，叶兆瑾散门客，独坐至翌日破晓。三日后，惠康帝崩，叶兆璞承其位，号明德，改年号为永安，封叶兆瑾为南阳王，世人赞其厚德。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