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言往生路》一顾子矜

18、望星湖桥不思归（10）

　　在邓意眼神的威逼下，吴尘终于放下了劈死那个女鬼的念头。
　　吴尘把两只手张开，大长腿往前头一伸，手臂张开架在长椅的靠背上，还搁到了邓意的后头，邓意偏头扫一眼他，想起了第一次见面他躺在新弹的棉花上嗑瓜子的场景，那是什么标准的古代纨绔子弟，现在换了身衣服，倒像是现代□□的公子哥，流里流气，还放荡不羁。
　　吴尘发问：“阿意，她让你帮她找夫君，就没告诉你其他信息吗？”
　　邓意懒洋洋答：“没有，她说她怕太阳，现在也需要恢复精力，让我们晚上来找她。”
　　吴尘把手收了回来，双臂环胸，不乐意了，“那是谁青天白日的，下了个鬼雨来找你……”
　　邓意扭头看着吴尘，耐心道：“就是因为她又是下鬼雨，又是招雷的，消耗过大，现在才需要休息。”
　　“她需要休息，你就不需要休息么？她以为你的内力无极限的么？”吴尘撇个嘴看向另一侧，自个儿嘀咕，“治个伤口睡了两个小时，雷打不醒……”
　　邓意耳朵灵光的很，知道这少爷是在变相关心自己。
　　邓意想了下，试探着问：“要不……咱们晚上再来？”
　　吴尘回头看眼邓意，站起来伸个懒腰，不情不愿地答：“阿意你都这么说了，我能不同意嘛……”
　　邓意低头笑了下，也站了起来，揉揉脖子，假装生气说：“那我晚上自己来，你别来了。”
　　吴尘立刻又不乐意：“那不行！”
　　邓意双臂环胸，脸上带着笑意看他说：“那请问吴大少爷，您是愿意跟我来呢，还是不愿意跟我来呢？”
　　吴尘拿上自己的剑，点头如捣蒜：“愿意！特别愿意！”
　　邓意笑着点点头：“那不就完了，咱们走吧。”
　　吴尘咧嘴笑，弯腰凑近邓意问：“约会吗？”
　　邓意假笑：“当然是……上课。”

　　梁教授今日也在南平，跟着考古队研究先前发现的那个假墓，假墓旁搭了几个帐篷，工作人员可以在里头休息或是探讨接下来的操作流程。
　　邓意和吴尘出现的时候，梁教授盯着两人问：“吴尘，你不是去医院了吗？”
　　吴尘十分自然回答：“我胃不疼了，就来了。”
　　梁教授看向吴尘，问：“不是感冒吗？”
　　吴尘眨眨眼，瞥向已经四大皆空的邓意，立刻改口说：“对对对，感冒！”
　　梁教授视线在两人间徘徊，摇头笑笑，更加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嗯，明白了，年轻人，要克制些。”
　　邓意：“……”
　　这下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要不跳长江试试？

　　吴尘往旁边一个折叠椅上坐下，双臂交叠平放于桌面，下巴搁在手臂上，眼睛扫着那些打印出来的照片，跟梁教授一起研究着。
　　吴尘扫两眼，淡淡道：“左边是真墓，右边是假墓，同样是白兰花图案……嗯……那尸体呢？真墓不是早一阵子就发现了吗？”
　　邓意答他的话：“没有尸体。”
　　吴尘嘟个嘴，“那你们之前怎么确定西门那个真墓是将军夫人墓？”
　　“衣冠冢，”说着邓意把夹在另一个文件袋里照片也摆了出来，“墓室主棺里的服饰，以及主棺前的墓碑。”
　　吴尘又问：“既然是衣冠冢的话……那你们又怎么确定是真墓？”
　　邓意又答：“墓穴落处，合葬器物。”
　　吴尘颔首，这样倒也说得通，古人选墓讲究的很，合葬器物更不在话下，通常墓穴位于风水宝地且器物金贵上乘，那基本就能确定这墓室是真的。

　　“梁教授。”帐篷外走来一个工作人员。
　　梁教授搁下手里的放大镜，问：“怎么了？”
　　工作人员说：“墓门开了，跟之前预测的一样，有设置些小机关，但是年代久远已经失效了，刚才放了无人机进去，可以看画面了，里头的构造跟也咱们之前猜测的差不多。”
　　梁教授点点头，挺着啤酒肚：“走吧，去看看。”

　　梁教授跟着工作人员去到旁边那个帐篷看无人机影像了，这边只留了邓意和吴尘。
　　邓意双臂环胸，身体微靠在桌子上，稍稍侧过头，安静看着之前拍的那些照片，忽地，邓意开口说：“吴尘，我有个想法。”
　　吴尘把搁在双臂上的脑袋抬起来，望向邓意：“阿意，巧了，我也有个想法。”
　　邓意挑眉，“我为什么有种预感，你跟我的想法是一样的。”
　　“那一起说说？”
　　“可以。”
　　吴尘清清嗓子，“嗯嗯嗯，我数一二三啊，一、二、三！”
　　邓意：“都是假的。”
　　吴尘：“没一个真的。”

　　吴尘单手撑着脑袋，“阿意，看来咱们真想一块儿去了。”
　　邓意用脚勾了个凳子在吴尘身旁坐下，觑着那些照片，不知怎地，她就是觉着这两个墓都不是真的，她问道：“吴尘，你怎么想的？”
　　吴尘抬着下巴，一脸指点江山样儿，“西门真墓，风水宝地，衣冠冢，有墓碑，祭器贵重，但问题就是太小。好歹是个将军夫人，能立真假墓室，说明为她下葬之人重视她珍爱她。这么在意她的人，怎么会让她屈居于那么个狭小的墓室。”
　　“南平假墓，非宝地，空间大，祭器成色不如西门墓室，现在你们那个无人机进去拍了，那么我猜……主棺有尸体，但，绝非将军夫人本人。”

　　话音刚落，梁教授从隔壁的帐篷回来了，推着自个儿的老花眼镜说：“影像拍到主棺了，用新型仪器远程扫描后发现，里头有骨架。”

　　梁教授说完，吴尘冲邓意挑眉，十分嘚瑟，邓意抿着嘴，勉勉强强冲他竖起大拇指，算是认可。

　　梁教授看着两人眉来眼去的，笑问：“你们聊什么呢？”
　　邓意摇摇头：“没什么，胡猜呢。”
　　梁教授：“胡猜什么？”
　　邓意看眼吴尘，吴尘点头，随后邓意将方才吴尘的猜测说予了梁教授听，梁教授听着，苍老的眼睛眯了眯，没有说话。

　　吴尘观察梁教授的反应，问道：“老头儿，怎么不说话？”
　　梁教授笑眼看他，“老头儿？”
　　吴尘假装咳嗽一声，笑了两下，“嘿嘿，一时忘记改口了，所以梁教授，你是认同我和阿意的看法呢，还是不认同？”
　　梁教授继续摆弄他的放大镜，缓缓道：“这墓必定要一个一个挖掘，才能推翻之前的所有考证，猜测都是主观臆断，你们拿什么去验证。”
　　邓意沉默，是这个理。
　　梁教授用指节敲敲桌子，“所以，一个真墓，一个假墓，懂吗？”
　　吴尘整个人放松地靠在折叠椅上，双手交叉搁于脑后，感叹着说：“循规蹈矩，循规蹈矩啊……”
　　梁教授看着他流里流气的样子，笑着摇摇头。

　　下午考察过后，梁教授给邓意安排了课业，写三篇心得，分别关于西门真墓，南平假墓，以及真假墓对比。
　　吴尘则只要交一篇研究就行。
　　邓意点着头，她其实挺怕写这种东西的，因为她懒，但是想到她写三篇字数的总和跟吴尘的一篇一样多，又觉得还能坚持。

　　等梁教授放他们二人走，天已经黑了。
　　两人肚子饿了，正好路边都摊位小车，于是各买了个煎饼果子，跟这些搬砖工人一块儿排排蹲在路边吃。
　　吴尘边吃边嫌弃说：“阿意，你怎么就带本少爷吃这么个东西呢？”
　　随后，吴尘冲老板喊：“老板！再来一个，加两个薄脆！”
　　邓意咬了一口，斜眼看他，心想，那你还不是吃得比谁都香！

　　吃完，两人抓紧时间去了望星湖，还没到景点关门时间，邓意和吴尘买了普通票就大摇大摆进去了。

　　晚七点，望星湖有泛舟活动，简而言之就是买票坐船，绕望星湖一周，看看夜景。

　　邓意为了见那女鬼，只好斥巨资买了两张票，带着吴尘坐船去了，两人挑了个最不起眼的位置并肩坐下。

　　吴尘贴着邓意耳旁轻声说：“阿意，你一会儿问问那个女鬼，旁边那假墓的事，她在这里起码几千年了，肯定知道点什么。”
　　邓意赶紧挪开些，心想，这货突然凑在她耳边说话，吓她一跳。
　　吴尘看着邓意的反应，又开玩笑说：“说不定那个女鬼就是那个将军夫人呢？”
　　邓意低语：“关上你的脑洞。”
　　吴尘眨眨眼：“脑洞是什么？”
　　邓意心里叹气，她这一天天的没事干就给自己挖坑，解释道：“异想天开的想法，大概是这个意思。”
　　吴尘发出“哇哦”的一声感叹，“真厉害，还能创造出这种词。”
　　邓意扶额。

　　湖面一阵凉爽的晚风吹来，吴尘双臂环胸，手指又下意识轻点自己的手臂，他提醒邓意，“阿意，她来了。”
　　邓意凝神，仔细观察着四周，终于在旁侧湖面看见了异常的水波，她探出头仔细觑着，借着微弱的船灯照明，终于在湖面下瞧见那女鬼，她跟着他们这艘船。
　　邓意咽了下口水，大晚上看见这么个面色如纸，眼下微青，发丝还在湖水里四处飘荡的西施女鬼，身经百战的她，还是觉得怪渗人的。

　　邓意偷偷弯腰将右手放入水中，握住那女鬼的手，为了让吴尘能听见她们的对话，邓意左手拉开了吴尘环起来的手臂，主动牵住了他的手。
　　吴尘感受着掌心的温度，心底美滋滋。

　　邓意凝神问女鬼：你夫君过世了没？
　　女鬼声音柔弱：殁了。
　　邓意冷静：那他转世了吗？如果他已渡过奈何桥，转世为人，那我便帮不了你。
　　女鬼赶忙道：未曾转世。
　　邓意：你怎么知道？
　　女鬼：他送我的信物还在，他没走过往生路。

　　邓意一愣，是有这么个说法，深爱的两人，只要双方仍旧牵挂彼此，即便过身，信物仍会存在。
　　但如果一方走过奈何桥，忘记一切，那么信物会随之消失。

　　邓意偏头看吴尘，吴尘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邓意接着问：那你的夫君是个什么模样？
　　女鬼微赧，低声说：他文质彬彬，温文尔雅，又有勇有谋，为人光明磊落，最重要的是，他待我温柔耐心，是世间难得的如意郎君。

　　邓意：“……”
　　这他妈一句都没说到点儿上！

　　邓意：呃……你仔细说说他的容貌。
　　女鬼想了想，道：眼睛不太大，鼻子不是很挺，嘴唇有点厚……
　　邓意：然后？
　　女鬼：暂且就这些……

　　邓意：“……”
　　这就没了？！前面说得天花乱坠一样，怎么到容貌就词穷了！

　　女鬼怕邓意没明白，补充一句：反正是个玉树临风的男子。

　　邓意：“……”
　　得，等于没说。

　　邓意回头想让吴尘想个办法，谁知吴尘笑眯眯指着他自己，说：“阿意，你也形容形容你的未婚夫我，也要四字成语。”
　　邓意送他个白眼：“……”

　　邓意感觉在水中的手被塞了东西，女鬼说：信物交给你了，我有些累了……

　　邓意将东西从水中拿了出来，是个玉佩，但是看到玉佩上刻着的图案花纹，她微微睁大眼睛，把玉佩搁在腿上，手赶紧伸回水中抓住准备离开的女鬼。

　　邓意忙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鬼气若游丝答：白兰……
　　随后便没了踪影。

　　吴尘觑着邓意腿上的那块玉佩，听着女鬼的回答，凑在邓意耳旁得意道：“阿意，本少爷好像猜对了！”

　　邓意把手从水中抽出来，嫌弃松开握着吴尘手的左手，她盯着那块玉佩，上头的花纹与西门和南平墓室镇门石上的白兰图案如出一辙。

　　邓意嘴角抽了抽，扭头看正笑眯眯的吴尘，这货走狗屎运了吧！这都能被他瞎猫碰上死耗子猜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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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跨年的一更，
名字改回来啦～
宝贝们新年快乐！！！！！
新的一年，希望大家都能成为更好的自己, to be brave and confident, to catch everything you want, and never regret.
Happy new ye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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