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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城南木落肠堪断 ...

  •   过不多时,悦来酒家已经烧得面目全非,幸得一直下雨才将火势暂且压住,底层依旧浓烟滚滚,烧焦的热气扑面而来,一群伙计厨子哭丧着脸看水龙队望里头喷水,掌柜的想进去抢什么出来,被水龙队的头儿劈首抓住,反过来一腿踹到一边半天爬起不来。
      看到这些三爷吃了一惊,吃惊之后便很想笑,他知道不能笑,只好又逡巡着走到角落里,呆呆看着废墟,心里思索着去哪一家客栈可能还有空房间,耳边哭嚷声一片,热闹非凡。
      正想着呢,胳膊上象被铁箍钳住一般生疼,回头看,那人却是在黑暗中,只有两只眼睛有些亮光。
      “燕时予,你乱跑什么?!”咬牙切齿的声音,正是那碍眼的孙言殊。
      三爷不想讲话,三爷心里很不痛快。
      他刚才出去的时候看见了——那个娘们儿似的小子进了他的房间。
      装正经给三爷看么?

      孙言殊见他全无所谓,一贯的好脾气登时上了九霄云外,消失得无影无踪,手里更使些劲,沉声道:“走!”
      三爷的劲没有孙碍眼大,肩膀上很是吃痛,摔也摔不掉,但三爷也不是服软的主儿——即使腿软了,嘴也不能软。
      三爷的眼前出现了一辆马车。
      这马车又气派又结实,从外表看来很是神气。
      那个娘们儿似的小子拨开窗帘,探了半个脸出来:“二哥,快上来,雨好象大了。”
      三爷被一脚踹了进去,屁股生疼,那少年见他撞进来,故意往右边一让,三爷的脑袋瓜子“咚”的一声就撞在车厢上,晕了半晌。
      三爷委屈地想:“我和你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做啥要两个欺负一个——果然有钱人脾气要大些——话说回来,这木头还真不错,这么下雨,里头还干干爽爽的,撞上去倒也不怎么疼。”
      孙言殊跟着上车,将门反拉过来关上。那少年伸出两根手指,在车厢壁上敲了两下,随即感觉车身一动——这马车走了起来。

      车内干燥舒适,有淡淡光芒照亮。那少年轻衫软靴,手里自把玩一块翠玉,脸上似笑非笑的看着燕三爷。
      孙言殊忍了一会儿,半咸不淡地问道:“贤弟刚才去哪里了?愚兄好生牵挂。”
      三爷闭上眼睛,假装没听见。
      孙言殊脸色发青。
      那少年伸手按在孙言殊手背上,轻声道:“你别生气,好生问他就是了。”
      孙言殊闷声道:“你别管,明天你就回家去,不然我写信给姨夫叫他带你回去。”
      那少年将手中玉麒麟拴在腰带上,俯身在三爷的耳边道:“上官旭——小心记住了。”抬起头来对孙言殊笑道:“二哥,那怎么成,多少也让我玩两天再回去,这天府之国人杰地灵,好容易来了又赶我走——从小到大,我也没怎么出过门,这次就权当可怜我罢?”
      三爷睁开眼睛正看见他笑脸盈盈地对着孙言殊撒娇,不由一阵恶心,大声道:“快把老子弄死算了,省得碍眼。”
      孙言殊道:“弄死你,哪有那么便宜,别做梦了。”竟是没理睬上官旭。
      上官旭还要说话,孙言殊冷冷地拉开门闩,道:“那我下去了——”
      上官旭慌忙道:“好好好,我答应你就是了。”说罢狠狠瞪了三爷一眼。

      三人默默无语,马车走了半个时辰才找到客栈,然后便乱哄哄的争执了一回——因为今天客人实在多,没有房间了,客人请别处去罢。
      孙言殊转身要走,忽听上官旭清越的声音道:“一百两银子的两个房间总有吧?”
      掌柜的嗫嚅道:“委实是没有了——实在要,小的把自己的屋子腾出来——可是只有一间,又有些脏……”
      上官旭微笑着将手中银两放在柜台上,道:“再加五十两,总有两间了罢?”
      掌柜的吞了口口水,咕咚一声很是响亮,调了调气息方道:“有,一定有——”
      孙言殊摇头不已,却也只好跟着小二上楼去看房间。
      两个房间三个人,如何分法?燕时予和上官旭都看着孙爷等他示下。
      孙言殊冷着脸道:“你们两个睡一间,我住隔壁。”
      上官旭惊道:“二哥!我不和这家伙住。”伸手来拉孙言殊的衣袖,中途被三爷拦下,冷冷道:“拉扯什么?我也不吃人!”又在他耳朵边低声道:“燕时予,你也记住了,仔细些。”
      上官旭反手去抓三爷的肩膀,却被孙言殊挡住,道:“不早了,歇息吧。”
      三爷嘿嘿地笑着自去洗脸洗脚,上官旭呆站了一会儿,眼眶中渐有水汽,喃喃道:“都欺负我!”一跺脚便下楼去了。
      三爷看了,也不拦,管自哼着小曲儿,悠哉游哉的笑了。

      三爷睡觉照例上了门闩,所以第二天孙言殊问他上官旭哪里去了的时候,他委实是说不出。
      孙言殊叹口气道:“罢了,随他去。时候不早了,这就接弟妹去吧。”
      三爷十分感激。
      雨过天晴,万物润泽,处处繁花似锦。
      两个人步行至城南许家时,太阳已经升到树梢上,有麻雀不住嬉闹着,很是让人心生欢喜。
      三爷想着将要出生的孩子,嘴也合不拢了。
      孙言殊看在眼里,不禁有些不是滋味。
      正胡思乱想着,猛然发现三爷住了脚步,不由得问道:“怎么?”
      三爷不答,眼睛直楞楞地看着一处发呆。
      顺着看过去,却是一座新坟,碑上刻了几个大字:燕许氏之墓 天宝十年仲春立。
      再看燕时予时,双手软软的垂了,嘴唇发白,也不知道魂魄还在不在壳子里了。

      惦记了半年的媳妇没了。
      等燕时予满脸泪痕地自许家出来,孙言殊才知道他娘子自从回到娘家就一病不起,偏生许老爹又是个定头货,他说孩子不生出来就不许告诉姑爷,就没一个人去告诉姑爷一声——可怜许家千金临死的时候干枯得不成样子,糊涂的时候叫了几回相公,明白的时候什么也不讲,就抚着肚子流眼泪。
      下人都看不过去,道是老爷未免太没人情味儿,可谁也不敢去告诉燕家。
      许家老爷哪是一般人,草草将丧事办了,便再也不想此事,权当没有这个女儿。
      那孩子呢?
      三爷抽抽噎噎的说:“孩子……还没足月就生了出来,过于羸弱,还没过一个时辰就死了。”
      孙言殊闻言难过不已,只好淡淡的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身子要紧,你也要保重些。”
      燕时予听了更是伤心。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孙言殊暗暗叹息,将燕时予搀扶着来到路边的小店中坐下。

      酒是好酒,在贞观年就是御用的贡酒,传说是隐太子的最爱。剑南烧春,香气附骨,三日不能稍减,喝到嘴里,绵甜爽口,吞到肚里,暖意融融。
      燕时予目光呆滞,孙言殊给他倒一杯,他便喝一杯,喝一杯,便流几行泪,隔了半晌突然自己笑了,道:“这酒——还真是都化了泪。”
      他在这里边喝边哭,忽然听到隔壁桌子的客人也是一声惨淡的叹息,顿了顿,又是一声。
      燕时予泪眼模糊,蹒跚着站起来,遥遥举起杯子道:“人生真是妙极,你想要什么,就偏没有什么。”
      那人回头过来,却是姿容极俊雅的一个少年剑客,手里果然也是一杯酒,此时还是满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受打击后很没品地恶意伤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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