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妖凶猛[娱乐圈]》赤影竹心

18、透支

　　天野成功攫住所有人的目光。

　　周导不住地点头，金翼故作低调，掩口与白堇交谈，嗓门却跟个喇叭似地，“以前没看出来啊，臭小子挺会渲染气氛……”

　　白堇未置可否，面色沉静，薄唇成一条直线，金翼瞥他，愈发得意起来。

　　天野的身体条件绝非普通人类可及，世人一般称作“天赋异禀”。他的动作越来越激烈，角度也越来越极端，即便如此，天野丝毫没有减慢速度的迹象，一个接一个地腾越和翻转着，乐曲激昂的顶点，看得观众眼花缭乱、连声感叹。

　　龙辰独自站在舞台外侧，微微蹙起眉心。

　　从平日逃生经验来看，这样动作会给腿部带来沉重负荷，受伤的可能性也非常大，正想着，一道黑影遮住灯光，天野再次跳起，小腿部位不自然地弯曲了一下，由于发力点偏离，他的身体向着旁侧飞快旋转两周，眼看就要撞上墙壁。

　　这种姿势下坠，后背会最先遭遇撞击，看势头他八成得撞断脊柱，即便妖类至少在医院躺上个把月。

　　天野跃到半空才发觉力道太猛，速度已然控制不住，调整姿势为时晚矣。

　　人群传来阵阵惊呼，整面水泥墙壁结结实实地朝他过来，正当放弃的时候，身体突然挤上一团软绵绵的东西，托着他重重地摔在地板之上，他下意识用手肘顶了顶，真挺软乎的。

　　耳旁传来轮胎漏气般的闷哼，龙辰虚弱地说：“别怼了，肋骨要断了。”

　　天野一惊，跳了起来，低头看见像胶垫般瘫在舞台上的龙辰。

　　“有没有受伤？”白堇不知何时已经来到，眼底划过一丝关切。

　　天野蹦跶着，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我没事。”

　　刚冲过来的金翼一把将他扯住，从头到脚摸了一遍，咧着嘴叫道：“臭小子，你有个三长两短叫我怎么跟你爹交代！”

　　龙辰靠墙而坐，面色略显苍白，白堇一步跨上舞台，“你呢？”

　　刘海遮挡住他的眼睛，两道汗痕顺着额角蜿蜒流到下颌，白堇正想俯身，他却出其不意地站了起来，抬起晶亮眼睛看着他，“没问题。

　　白堇眸色沉沉，若有所思。

　　周导心有余悸，连声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Sara长舒了口气，“周老，到此为止吧？”

　　周导点了点头，旁边的白堇突然说：“周老，还没宣布比赛成绩。”

　　一句话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金翼挑高声线，“都明眼见的，还用说嘛，平局呗。”

　　一直沉默的岳阳直言不讳道：“舞蹈的完整性是前提，天野没跳完，算弃权。”

　　金翼狠狠瞪他一眼，马上反驳，“岳少这话有失公允，不是我偏着自家人，单从技术和艺术层面来讲，高下立判。周老，您说是不是？”

　　周导沉默片刻，偏过头，“白堇，你有什么看法？”

　　偶像在前，天野面容隐隐划过一丝紧张，龙辰虽然也像看着前面，目光却是放空，貌似正在走神。

　　白堇顿了顿道：“动作编排的技术层面，天野的确更胜一筹。”

　　“这就对了嘛。”金翼赶忙就坡下驴。

　　白堇却接着说：“但从比赛的心态上和乐曲的理解力来讲，龙辰表现得相当不错，所以我认为算是平局。”

　　“白老师，我……”天野扭头看了一眼龙辰，欲言又止。

　　白堇静静与他对视，目光柔和。

　　尘埃落定，周导清了清嗓子，语重心长地说：“我年轻的时候，脑子里只有想赢的念头，可过度执念会让人失去冷静的判断，岁月冲刷几十载，对输赢的理解也越来越不一样，等你们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得失相辅相成，输赢的形式并不重要，关键是听到内心的声音，找到属于自己的路。”

　　天野双拳紧握，垂下了头，“周老，我输了。”

　　“谁让你认输？！”金翼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不，结果不变，平局。”周导强调，

　　“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金翼拉了拉天野，瞅着白堇道，“好好守着你的徒儿，这回就算了。”

　　没等说完，周导却杀了个回马枪，“通过龙辰的表现，我对他的演技也颇有期待，不如来试试桑榆的角色。”

　　“周老，试镜人员早已定好了！”金翼猛然一惊，说得咬牙切齿。

　　周老微笑，“小金啊，你已经功成名就，不如多给年轻人一些机会，我亲自向投资方说明。”

　　“让纯新人接拍这么重要的电影？！”大家满脸不可思议地望着周导。

　　公司斥巨资打造这部《仙都》是冲着国际奖项去的，为了体现东方玄幻的恢宏深邃，剧情和人物都几经调整，追加投资的重头大多在“桑榆”的戏份，地位仅次于两位主角，没点背景还真挤不进试镜。

　　“龙辰，周导问你呢。”

　　仍陷在刚才过于真实的场景中，龙辰被sara的提醒猛然拉回现实，才发现所有的视线聚焦在身上。

　　白堇重复了一遍，“周导问你想不想接受挑战？”
　　“挑战？”龙辰一听这词汇立刻来了精神，变强的机会绝对不容错过，众目睽睽之下挺起小胸脯，自豪地说：“没有问题。”

　　白堇勾了勾嘴角，岳阳会心一笑，金翼毫不掩饰地送来鄙视，“小盆友务必好好表现，到时候拿不出真本事，你师父白影帝的脸会被丢尽哟！”

　　从五千年影业出来，龙辰跟白堇回到自家公司，白堇一路都是淡淡的模样，几乎没说什么话，视线偶尔落在龙辰身上，令人觉得后背隐隐发凉。

　　走进电梯，白堇直接按下二十四层，这层只有唯一一个部门——他本人的办公室。

　　室内生机盎然，甚至有些爬蔓植物已经悄无声息地占领了班台侧面，巨大的桌面早已堆积厚厚一沓文件，白堇一边签字还不时在键盘上敲击。

　　龙辰坐在白堇对面，一种等待宣判的感觉让他不太自在。

　　不知何时，白堇的目光从电脑屏幕移了过来，语气沉沉地说：“把那杯东西喝了。”

　　龙辰这才注意到茶几一角摆着一杯内容粘稠的白色液体，冒着幽若的热气，蹙眉暗想白堇不会改变主意，现在就把他炼丹吧？犹犹豫豫地不敢去拿。

　　白堇眼角余光瞥他，越看越生气，有心叫他过来休息，这满腹狐疑的神情莫非以为谁要害他？于是重复一遍，“快喝。”语气挺像影视剧里逼人服毒自尽。

　　龙辰身子微僵，无辜的大眼睛望他一眼，仰面一饮而尽，咂咂滋味，“嗯……牛奶？”

　　对方仰头的瞬间，完美展现了“人生自古谁无死”的表情，白堇心里更气了，决定先平静一段时间再跟他说话。

　　龙辰喝完牛奶，拘谨地坐在那里“听凭发落”，虽然不清楚到底犯了什么错。

　　键盘声戛然而止，白堇走来俯身将一叠纸放在桌上，“你大概内没有仔细阅读合同，所以找个时间逐条说说。”

　　密密麻麻的条款中，被红色加粗记号笔勾出的一句话格外醒目。定睛望去，那一大串违约金数额他一时间竟没能数清。

　　龙辰：……您还是把我炼丹吧。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龙辰姿势基本没动，白堇忽然站起身问：“你不舒服？”

　　龙辰像被电到一样跳了起来：“还好，还好。”

　　见他脸色更差，白堇不由面覆寒霜，抬手试探对方妖力，刚要放上他的肩膀，不想这家伙转身动作过大，小腿卡到沙发的边缘，不由自主地往后倾倒，顺便将没来得及收手的自己也带了下去。

　　下一秒，两人已经叠在沙发上，保持着十分暧昧的姿势。

　　一眼望进对方眼底，白堇从龙辰的眸中看到自己的影子，往事随风而逝，转眼之前跨越千年。

　　四围陡然安静，白堇忽然有点儿享受这一刻的宁静，垂眸望向龙辰，近距离下，这张脸更加完美无瑕。

　　龙辰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挂着晶莹的水珠，目光却更加空洞无物。整张脸忽然扭曲起来，额头瞬间渗出豆大汗珠。

　　白堇食指在他颈侧一触，两道浓眉霎时拧成疙瘩，一股怒气自胸中盘桓升起，看着他难受地慢慢缩成一团，无数句骂他的话语梗在喉头，出口变成凑在耳畔恶狠狠的一句：“让你死撑！”

　　龙辰的妖力消耗过度了，就像人类体力透支会低血糖一样，妖怪的症状更为明显，严重的时候所有机能停止，直接现出原身、进入休眠期，没准儿上百年后才会苏醒。刚才的比赛，这家伙的淡定仅仅流于表面，实则已把自己逼进了死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