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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1、病入弥留(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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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为什么不下手?”萧荣璟盯着李清霜问道。
李清霜闭上眼睛,道:“我想到杀了你我也逃不掉,即便逃掉也无处可去,何况还有青果要照顾,便没下手。”
“你撒谎!”萧荣璟道。
“你不信我会把刀抵在你的脖子上?”李清霜冷笑道。
“我不信你会因为这个不杀我!”萧荣璟答道。
他太了解她了!李清霜心中轻叹道。她眉头紧蹙,用手捂着心口,身子也蜷缩起来,萧荣璟立刻紧张的问道:“你怎么了霜儿?”
“我心口有些疼,好闷啊,推开窗子让我透口气吧!”李清霜道。
萧荣璟忙去把窗子推开,然后又回到李清霜身边一面轻抚着她的后背一面问道:“怎么样?好些没有!”
李清霜点点头,道:“我累了,想歇一歇,睡一会儿。”
“好!我陪你!”说着萧荣璟也宽了外衣躺倒李清霜身边,李清霜闭着眼睛假寐,他边支着脑袋在一旁瞧着。
虽然萧荣璟绝口不提晏神医对李清霜的最后通牒,但李清霜的病势是显而易见的,林溪院中诸人很快便从李清霜刚清醒时的喜悦中沉静下来,就连青果都觉察出这一次她的霜姨病得很重,后来连萧承枫也不计较李清霜跟自己娘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了,特意借着找青果的由头来看望李清霜,还叮嘱她要好好养病,以后每回来林溪院也都过来问候李清霜。娇玉得知了李清霜病重的消息后虽然很担忧,可她身子已经笨重行动不便,且怀着身子的人也忌讳这些,只好让原本打算留在自己身边照看她的娇云回到王府,一是代她看望李清霜,二是李清霜如今病着,娇云回来也能多照看着青果,好让她安心养病。而二丫那边则是一出了月子立刻便跑来看望,知道她喜欢孩子还把两个孩子也带了来。她本以为李清霜虽然病势沉重些总还是能化险为夷的,但见到李清霜后,心里却凉了半截,只能强颜欢笑的说些连自己都安慰不了的话安慰着她。
照比她们的哀伤,李清霜倒是平静得很,不时反倒还要安慰她们几句。去年娇玉、二丫、安宁公主接连出嫁,再加上年节的赏赐,她已将手里的银子花得干干净净,年后酒坊那边又出了些银子送来,可是萧荣璟出事时又被她分了,虽然最终王府平安无事,但那银子她也没再往回收。于是李清霜便问萧荣璟要了几千银子,让海兰用小包包好,院中春字辈的丫鬟每人一百两,海兰、绿沉、雪青、紫棠四个大丫鬟每人五百两,郭厨娘二百两,莲姐一百两,让海兰发下去,就当是她最后的赏赐,也不枉她们服侍了她一场。然后又让海兰找出一副全套的翠玉的头面首饰送给娇云,说谢她一直照看着青果。
“你们既跟了我一场,别的我也管不得了,好歹给你们弄一份嫁妆钱!等我走了,你们若愿意可以跟着青果,若不愿意,或是想继续留在府里当差,或是想离开都成,我已跟你们王爷说好了,你们到时候自己拿主意就好!”李清霜这样跟丫鬟们说道。
丫鬟们都含泪点头,几个新来的没想到自己也能有赏赐,心中更是感激不已。宁侧妃知道了李清霜要了银子是为给丫鬟,替王爷肉疼了一下,不过萧荣璟并不在意,只要李清霜高兴他并不在意银子,哪怕她只想扔水里听响呢!
最后的这些日子,与其说是用来让李清霜再多活几日的,倒不如说是用来让萧荣璟能够接受她要离开的事实的。可是这件事对于萧荣璟来说实在太难了,他依然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了她的离开。也许是她也在珍惜最后的这段时光,李清霜变得格外温柔,不会厌烦的把他推开,不会没好气的拒绝他的好意,有时还用手摸着他的脸叮嘱他些琐碎的小事,这让他觉得愈加的难以割舍。有几日,李清霜的精神特别好,见院子里春光旖旎便让丫鬟搬了贵妃椅到廊下,让绿沉和海兰搀扶着她躺到贵妃椅上,看院子里的草木在阳光下抽着嫩叶,看青果打秋千,看春芽伺弄瓜菜。萧荣璟那几日特别激动,以为她有了起色,是不是出现了什么奇迹让她又回复了生机,还特意亲自登门去请晏神医来瞧瞧。不过晏神医来都没来,说吃了那种药是断无生路的,无论她情况如何好转也不过是昙花一现,很快就会急转直下。
事实正如晏神医所说,李清霜不过好了六、七日,然后便再也不能起身,很快就到了弥留之际。李清霜气若游丝的又将青果的事嘱托了一遍,她说一句萧荣璟便应一句,最后李清霜微笑着摸着萧荣璟的脸道:“怎么你以前不这么听话?”
萧荣璟哽咽着答不出来,李清霜叹道:“若是以前你也这般听话该多好!”若是那样该多好,他会放舒哥哥一马,他会救下小葡萄,她也可以原谅他了,她的一生就不会如此的不圆满了。
到了最后的时候,李清霜已说不出话来,萧荣璟握着她的手一刻不离的守在床边,她看着他眼里的深浓而绝望的哀伤,看着他小心翼翼遮挡着的恐惧,她忽然觉得她今生又多亏欠了一个人,也许她不该这样折磨他,毕竟他对她的这一番情意的确是难得的,毕竟她来生不想再与他有什么瓜葛了,她辜负他的也还不上了。她的心到底还是软了,突然觉得很后悔,觉得她该告诉他她其实很爱很爱他,如果不是她太内疚,如果不是她不允许自己爱他,她其实很愿意跟他白首到老的,她恨的更多的不是他,其实是她自己。李清霜的嘴动了动,想告诉他她是爱他的,可是她已说不出来了。
萧荣璟见到李清霜有话要说,把耳朵贴在她的嘴边儿,可是他什么也听不到,她的嘴唇只能轻微的闭合,谁也看不出她到底想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