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大结局二（落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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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见将军！”小雨颤颤巍巍地行礼，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来这之前，管事的公公告诉她，她即将要去照顾的，是很多年以前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当年魔种泛滥，是她率领众人死守长城，最后大胜而归。她的功绩，完全不逊于前代女帝。当然，她手上的鲜血，更不会比前代女帝的少。
“你一定要小心服侍，谨慎照顾。”管事公公的眼睛在黑暗中幽幽生光，“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看，否则，小心你姓名不保。”
“起来吧。”历经沧桑的声音带着丝丝温和。
小雨俯身叩谢，然后，缓缓抬起头，打量眼前人。
一袭平常白衣，斑驳银丝，满脸皱纹，樱色眼眸却依旧如少女般明亮，如常面色看不出喜怒，但就轮廓而论，年轻时一定是个绝色佳人。岁月在她脸上无情地留下一道道痕迹，谁能想到，眼前这人，就是多少年以前叱咤风云的大将军。
老人身边，是一个高的衣架，绯色戎装英姿依旧，能够想象得出，当年，穿上她的主人，是怎样的雄姿英发，美丽动人。
“坐吧。”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连忙低头谢罪，“奴婢该死，奴婢竟然走神了。”
“无妨。”老人笑着摆摆手，指了指身边的桌子，“我这里没那么多虚礼，你坐下吧，陪我说说话，喝喝茶。”
小雨犹豫着不敢乱动，害怕自己礼数不全，又害怕自己拂了她的意，惹怒了她。
“小姑娘，别害怕。”缓缓将茶杯摆好，治器、纳茶，侯汤、冲茶、刮沫、淋罐、烫杯，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最后，袅袅茶香飘满这个大厅，老人先将杯子放在自己对面的桌前，指了指桌旁的椅子，再次招呼道，“快坐吧，听我这个老人讲讲故事。”语气仿佛在逗一个平常人家的小姑娘。
小雨不敢再推辞，连忙行礼落座。低头看着冒着热气的茶杯，不敢多发一言。
“小姑娘，你听说过长城守卫军吗？”老人一边给自己倒了杯茶，一边问道。
“当然。”小雨连忙恭敬地答道，“长城守卫军死守长城，英名盖世，世人皆知。”
原以为老人会眉开眼笑地点头称赞，没想到，她只轻叹了一声，“英名盖世，那是多少人誓死杀敌换来的。阴鬼烦冤，愁云惨淡，那时候，战争遥遥无期，每一天，都是灰色的……”
这话一出，小雨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有兴趣听听我的故事吗？”老人慈爱地征求道。
“当然。”小雨连忙应道。
老人满足一笑，脸上浮现点点光彩，那一瞬间，小雨有些恍惚，好像看到多年前，绯色身影一袭戎装，手持长剑，指点江山。
“那个时候，长城不像现在，是人人畏惧的阴鬼地狱。呆在这里的，都是嗜血厉鬼，而我，更是这些厉鬼的头头。原以为，我会一直这样无止境地厮杀下去，却没想到，一个意外出现的人，打破了这个噩梦……”
老人的语速并不快，声音也比不得街上说书人激情昂扬，可就是这样苍老柔弱的声音，却带着无限吸引力，将她，慢慢地，融入故事中去……
“那一天，天也像现在这样，很蓝，很平静……可那个时候，这样的平静，是多么奢侈的事情……”
初见时，谁也无法预料，两个防备心如此厚重的人会渐渐对彼此打开心门。
初探绿洲，第一次试着了解一个人，也慢慢搭进去自己的心。
再闯绿洲，躺在你的怀里，我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那是它沉寂多年之后，那么剧烈的跳动……
在长安，推开门看见雪地里的你，我想，这一生，我都无法真正再生你的气…………
赤壁古镇，那时候，我真的期待过，能够和你一生一世……
而现在，我的一生都要过去了……
“他这一走，就是50多年，我这一等，也是50多年。多少故人旧将都撒手而去，玄策临走之前劝我，别等了。我却想着，这些话如果早几十年劝我，也许我还会考虑考虑，可现在，等，和不等，对我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了。也许，这就是我命定的结局呢。”
故事一讲，便是一月，说完的那一刻，小雨早已泣不成声，两人也没了初见时的隔阂拘谨，“太可怜了，一生爱过的两个人，一个心里没有她，另一个虽然相爱，却那么短暂，实在太可怜了。”
老人轻笑一声，“可怜吗？大家都说可怜，可我觉得，我这一生很幸福，经历过透彻心扉的痛，金戈铁马的战争，至死不渝的爱，多少人几世加起来，也没有我这一世轰轰烈烈。很多人说我等了那么久，很傻。可是我知道，我每一天，都带着希望活着，挺好。只可惜……”她突然低下头，轻轻哀叹，“人生啊。总有些事情不得圆满，就像天上的月亮，阴晴圆缺，怎么也填补不起来。但是……”樱色眼眸突然闪出光亮，“我不后悔！”
我觉得很幸福，你走了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忘记你。
“将军……”呆呆地看着眼前人，想要劝解，却不知该说什么好。这么多年都过去了，现在，怎么可能……还放得下……
“小雨，樱花开了吗？？”老人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有些期待。
小雨含着泪点头，“开了，庭外一片片都开了，现在，正开得热闹呢。”
“太好了。”老人颤颤巍巍地起身，“我要去看看。”刚想迈开腿，却不留心，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
小雨眼疾手快，连忙及时扶住了她。
“哎呀，真是老了，不中用了。”老人强撑着苦笑道，“我这个样子，就算他回来，也认不出来了吧。认不出来就好……就好……”
“将军。”小雨泪眼汪汪，“您讲了那么久的故事，最近身体又不好，还是过两天再去吧。”
“没事。”老人连忙拒绝，“出去晒晒太阳，比呆在屋里强。再者说，我撑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再看看这些樱花。”
“将军……”小雨还想阻止，老人却已经自己缓慢地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向门外走去。
小雨见阻止不了，连忙过去搀扶。
又是阳春三月，最温暖的时节，就像，初次见到你的那天。远远地，粉色云霞好像要将天空比下去，天地流转间，只剩下这一个颜色。
多美啊，你留给我的礼物，如今，依然盛开。
躺在一颗树干之下，闭眼享受着空气里的氤氲，她冲小雨挥挥手，“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将军。”小雨依旧不放心。
“去吧。”老人很是执拗。
小雨无奈，只得应道一声，勉强退下。
终于，四下无人。她疲惫地闭上眼睛，静静靠在树干上，就像当初，靠在他肩上一样。
“将军。”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吃力地睁开眼，墨绿色的盔甲，俊朗熟悉的面容，大海一样深邃的蓝色双眼。
那一刻，她扬起嘴角，语气好似闺中少女，“你总是喜欢逗我，这么多年了，我看到过无数次你，可每次只要一碰，你就又消失了。后来，我索性不去碰他，这样，你就能陪我久一点了。”
他似乎有些愧疚了，低声道，“抱歉。”
“有什么好抱歉的。”她笑着摇摇头，“又不是你要我等你的。只是，你走的时间太久了，久到我好像已经忘了你曾经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可是，我却一直记得要等你。其实，你不回来也好，现在的我，又老又丑的，你见了恐怕要失望了吧。倒不如，我在你记忆里，永远都是年轻时候的模样，也挺好。”
突然，阵阵睡意袭来，她疲惫地闭上双眼，靠在树上，撑着最后一丝气力，“不过，有句话……我还是想要告诉他。如果可以……你帮我转告给他吧。”
“什么话。”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体内慢慢流失，她感觉到，自己像一个破碎的酒杯，杯中的酒即将流尽，而杯子，也到了支离破碎的时候了。
“我……不等你了……”双手无力垂下，她听到了破碎的声音。原来，死亡是这种感觉，原本沉重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她感觉自己好像飞起来了，飞到樱花树上，飞到城墙之上。长城还是这样，一面黄沙，一面青山，永远那么泾渭分明。踏入这里的第一天，她有种感觉，她会一直守在这里。直到有一天，她……再也无法攀上这城楼……
再见了，长城。
最后再看一眼自己守护一生，等待一世的地方，好像，也没什么遗憾的了吧！
不错，这样离开真好，一点……都不疼……
这一刻，满庭樱花似有所感，花瓣纷纷离开枝头，飘洒而下。朵朵樱花漫天飞舞，好像沙漠最美的霞光。
真美啊，你送我的礼物！
心满意足地闭上双眼，这一次，再也不会醒过来了吧。
头重重倒下，靠在他坚实的肩上，这一次，他真的回来了，可是，她却再无从知晓。
粉色花瓣似悠扬春雨，飘飘洒洒，落在他身上，肩上。
他低下头，在她还未冰凉的唇边落下轻轻一吻，“我的将军，永远是最美的。”滚烫的泪水落在她依旧温热的脸上，她的嘴角，笑容依然残留，就好像，她还听得见一样……
她的温度在怀里渐渐冰凉，再多的眼泪也无法再次将她温暖。抱紧她了无生气的身体，他忍不住发问：为什么，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做的坏事太多了吗？为什么，每一个自己珍视的人都那么残忍地离开。
分开的这一段时间，简直如同梦魇一般，每当自己快要支撑不下去的时候，他总能想起她的叮嘱：活下去。
好啊，他活下来了，为什么，她却离开了？
一月后，春不久归，樱花凋残，恰如破败的生命，难以抵挡时间的齿轮。
“叽咕咕。”白色身影跳到洛基面前，“你都在这呆了一个月了，还不打算离开吗？”
“一个月算什么。”洛基颓败地笑了一声，“她在这等了几十年。”
梦奇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宽慰道，“咕唧，就算你在这呆100年、1000年，她都不会再回来了，你在这呆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虽然是现实，可一字一句，却也像一把刀一把，句句扎在心头，流淌着鲜血。不管多久，你等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那个眼睛像樱花般的女孩，再也不在这个世上。
见他不出声，梦奇大着胆子看了看他，发现他手里一直紧攥着一个锦囊，好像是临行前，她送给他的。
“叽咕咕，你不打开看看吗？”梦奇好奇心开始作祟。
“这个是什么？”
“不能现在打开。”
“那什么时候可以？”
“打完仗再告诉你。”
笑靥又在眼前，她却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这里面的东西，再也不会有人告诉自己了吧。颤抖着手指，打开锦囊，没有什么纸条信件，只有两缕头发，黑色与绯色，交缠在一起。
“叽咕叽咕。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梦奇倒是一眼看明白了，“不过，她应该想对你说的，是最后一句吧。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你是在责怪我，回来的太晚了。所以，才故意留下我，在这个世界上孤独地相思那么多年吗？
“哎，其实你们，和我的主人挺像的。”梦奇继续舔着爪子，自顾自地讲故事，“我的主人，是凛冬之神。原本，他一直带着我，一个人生活。后来，神魔大战，扰乱了很多百姓安宁，又一波族人，把他们的公主，作为祭品，送给了主人。女孩很美很单纯，主人看见她的第一眼就沦陷了，一直温柔地守护着她。朝夕相处下，两人感情也越加深厚。可是，神魔交战越来越激烈，主人没有办法，披挂上阵。他让女孩等他回来。可是，女孩是人，不是神。神的战争岂是凡人的生命可以等待的。主人得胜回来之后，女孩的生命也到了尽头。主人不服气，逆天而行，用自己的所有法力改天换地，时光倒回，换得两人一世相守。”
改天换地，时光倒回？！洛基渐渐来了精神。
梦奇也看出了他的想法，接着道，“悲剧现在才开始，女子本是已死之人，一世之后，魂魄无人收，不能投胎转世。只能带着这一世记忆，继续游离人间。而主人，强行逆天，法力尽失，魂魄散尽，早就灰飞烟灭了。可女孩不信，最开始的几百年，她真的一直做善事，一边四处收集着主人散落的灵魂碎片，她收集了整整一千年，好不容易将碎片拼凑好，却发现，最后，合成的，居然是一座冰冷的蓝色巨塔。”
这不就是……想起绿洲里那座诡秘的巨塔。
“你也猜到了吧。”梦奇接着往下说，“其实，女孩花了一千年，收集好了只是主人三魂，他的七魄早在对抗魔种的战乱中，封印在东风祭坛了。女孩一看辛苦得来这种结果，心智也变了。开始利用那些拥有野心的凡人，放出魔种，危害人间。也许，她认为，只要天下再次大乱，主人就会回来吧。可是结果呢，就算三魂七魄集齐，也还是回天无力。你的心上人这一世那么尽力守卫这片土地，你难道也要造成天下大乱，让她生生世世受着相思的煎熬吗？所以，放下吧，过你自己的生活。这样，她也能安心。”
天下大乱，这个天下是好是坏，和他有什么关系呢？只是，眼前和和平繁盛，是她一次次用自己的性命换回来的，自己，不想要去破坏。
想着，颓废了一个月的邪神终于再次站立起来，“小猫，谢谢你。”说完，不带有一丝留恋，向着樱花林反方向，决然走去。
“喂，你不会也要逆天扭转时间吧。”梦奇担忧地叫着。
“我没有他那么傻。”话音未落，墨绿色身影便已消失在天地间。樱花落尽，嫩绿的树叶长出新枝，又有谁知道，多年之后，这里，会不会是一片新的天地呢？
碧蓝的大海一望无际，小小身影光着脚板，踏着海浪，奔跑得欢腾。可惜，大海的脾气永远琢磨不透，前一秒风平浪静，后一秒，一个巨浪袭来，将小小身影掀倒在地。
苦涩的海水毫不留情灌入口中，“咳咳……”，她被呛得不停咳嗽，一直竟难以站立起来。
“没事吧。”一只有力的大手将自己及时扶起来，抬眼对上那人的双眼，是比大海还要漂亮的蓝色。
“你是谁？”樱色眼睛充满了戒备。
“我是来保护你的人。”他的声音充满磁性，很好听，让她的戒备心不由放下一半。
“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洛基。”
一听到这个名字，不知为何，两行清泪从她樱色眼眸中流淌而下。
“你怎么哭了？”
“我也不知道”她伸手擦拭着眼泪“听到这个名字，我就忍不住了，好像有什么东西丢失了好久终于找到了。”
对方一愣，随即再次露出笑容，这个笑容是那么熟悉，足以抹平内心一切忧虑，“即然这样，那说明我们有缘，所以，我会好好保护你。”
“保护我，到什么时候？”女孩小大人十足。
“永生永世，直到我生命尽头。”这个誓言太真诚，让她小小的心灵不由一颤。
永生永世，直到我生命尽头。信誓旦旦的承诺，像一把烙铁，深深印在她小小的心上。
“那说好了。”女孩伸出白嫩嫩的小指，“你可要活得久一点，别我还没长大你就不在了。”
“好。”修长的手指勾住她的小指头。
女孩仰起脸，绽放出比夕阳还要美丽的笑容。
阳春又至，樱花再次开满枝头，热闹非凡。树下，绯色长发女子手持长剑，伴着随风飘舞的花瓣，挽出一个有一个漂亮的剑花。身影在树下灵巧地转动、飞舞……
黄色金光一闪，墨绿色身影出现在密林之中，面容俊朗，宛如天神。
女孩连忙收起长剑，兴奋地扑进他的怀中，撒娇般叫着他的名字，“洛基……”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大结局二（落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