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荆棘冠冕（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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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西亚并没有等到宴会散场就提早离开了，他拒绝了侍者带路的好意，一路把步子迈的飞快，拉斐尔就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跟着，跟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加西亚跟自己说话，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看见前方一片树林之后就是庄园大门，司机已经停在那里等候，于是上前几步，拽住了加西亚的手腕。
“放手！”
出乎他的意料，加西亚的防抗非常激烈，几乎是在两人触碰到的一瞬间就弹开了手，往后猛地退了一大步，那样子，活像是拉斐尔身上有什么病毒一样。
拉斐尔原本带点笑的神情僵滞住，被打开的手在半空停了几秒，深蓝的眼睛透出了阴沉的光：“你生气了？为什么？”
加西亚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青翠的眼眸里满是冷冰冰的寒意。
他的沉默不知给了拉斐尔怎样的错觉，男人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就因为……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来了这里？还是说，我打断了你说“我愿意”？这么快就进入了求婚阶段，你们早就两情相悦了是吗，见到旧情人死灰复燃，所以昨天晚上才说了那些话……”
他的话没有说完，加西亚一拳狠狠揍了上来，拉斐尔压根没来得及躲闪，左脸就实打实地挨了一拳。
一片死寂。
拉斐尔偏着头，用舌尖顶了顶口腔里被牙齿擦破的地方，转过脸看着加西亚。
刚刚暴力了一次的大美人现在又恢复了平日里骄矜贵气的模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冷静了吗？”
拉斐尔定定看着他，他能感觉到自己脸颊上泛起了一片刺痛的热意，应该是肿起来了。
他还真是没留手。
加西亚伸手理了理刚才出手有点急而扯歪了的领口，语气冷的可怕，像是在面对一个需要他全副武装的敌人：“我不会解释什么，要是你对我有任何的不满意，我们可以解除这段婚姻，一切后果由我一力承担。”
拉斐尔看着他，心开始往下沉，加西亚的一切细微动作都在表明，他希望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
什么都不肯解释，但转头就提出离婚……
哈，这样的言行，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拉斐尔心里的愤怒几乎要突破理智的防线，呐喊着让他做些什么。把这个清高的小少爷按到床上，关在铸有铁栏杆的家里，让他那张刻薄的嘴一辈子都不敢再说出离婚这样的词语；或者把那些吸引了他的视线的人统统打进水泥桩里沉到海底，让他再也不能看见其他的人……
还有默涅克……
默涅克……
拉斐尔骤然出手，环抱住加西亚的腰将人拉进几米外的林子里，用身体把他死死抵在一棵树上，刚好躲过了一束照过来的手电光。
拉斐尔凑近加西亚，两人的呼吸交织，灼热的气流喷洒在对方脸上，睫毛几乎能扫上对方的脸。
“你别想……想都别想……”拉斐尔咬牙切齿地低声咆哮，“你以为他是爱你吗？那就是个混蛋、人渣！他不过是想骗你，觊觎你的财产！一个精通玩弄人心的骗子！”
在那一句骗子脱口而出的时候，加西亚微微低着的头抬了起来，直视拉斐尔的眼睛里，一丝嘲讽嗤笑闪过，却被拉斐尔收入眼底。
那种嘲讽实在太真切太愤怒，让拉斐尔一瞬间竟有了一种好像加西亚在针对自己的错觉，让他一时间卡壳了一下。
“哦，骗子，是啊，那就是个骗子。”
加西亚冷笑着，充满认同感地点头：“我总是认不清人，被骗也是正常的不是吗？像我这么好骗的人，从小到大引来了不知道多少骗子，觊觎我的脸的，觊觎我的财产的，觊觎我的地位的……”
“阿尔封斯想要我在柯西嘉的权力，帮他坐稳家主的位置……这种事情无论来多少次都是不会习惯的，我讨厌骗子，他们掩盖目的接近我，装作真挚的样子留在我身边——”
他像是在讲故事一样一个一个数过去，然后慢慢靠近拉斐尔，嘴唇贴近他的耳朵，吐出耳语般的低吟：“那你呢？你是觊觎我的脸，还是萨里埃利这个姓氏所代表的一切？”
男人的身体一下子僵硬了，被加西亚轻而易举地推开。
他们隔着一段距离对视，翠色的瞳孔里是冷淡锋利的冰湖，深蓝的眼睛里失去了往日总是褪不掉的无赖笑意，呈现出了海洋危险而无情的一面。
借着远处忽明忽暗的雪白灯光，两人的脸都是死尸一般的惨白。
良久之后，拉斐尔慢慢地开口：“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加西亚，我是你的伴侣，我爱你。”
加西亚还是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地望着他，没有说信，也没有说不信。
拉斐尔烦躁地低下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三两下敲出一根，咬在嘴里，用一只手挡着风，点燃了这支烟。
加西亚审视着拉斐尔，不得不说这个男人真的很有魅力，从骨子里就散发出一种性感又迷人的味道，打火机的火焰照亮他半张脸，将雕塑般立体的五官投影出来，半明半暗里，橘黄的火光跳跃不定。
夜间的山风吹过来，拉斐尔看了加西亚身上单薄的晚礼服一眼，脱下风衣强硬地给他搭到肩上，声音因为刚刚抽的一口烟而变得低沉沙哑：“听话。”
加西亚没有再动，他们结婚后拉斐尔就很少抽烟，这种久违的尼古丁的味道让他有点晕眩，好像回到了那天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逼仄的车厢里，带着烟味的男人蹲在他面前，对他露出一个野性不羁的笑容。
“默涅克……他不是个好东西。”拉斐尔没有再试图靠近加西亚，两人隔着两步远的距离对视。
听见他这么说，加西亚古怪地勾起了一边唇角：“你放心，在我还没有和你离婚的时候，我是不会答应他的。”
他的这句话显然戳到了拉斐尔的肺管子，但是拉斐尔也没有暴怒，他只是狠狠吸了一口烟，那点橙色的光往后退了一大段。
“上次你被绑架，就是他干的。”拉斐尔有些困倦似的低声说。
加西亚被这个消息震了一下，眼睛猛然睁大，又强令自己恢复平静。
那时候他和阿尔封斯明明不认识，甚至一个在美国一个在柯西嘉，一点交集都没有，绑架他干什么？！
拉斐尔看出了他的疑惑，咬着烟头，半天才轻声说：“他上位的手段有点不光彩，想靠你的势力稳定他的地位。萨里埃利家族的根扎在欧洲，离美国很远，他可以放心用而不用担心侵占到他在美国的利益，只要和你结婚，他就有了放手做事的后盾。”
短暂的静默后，加西亚冷静地说：“不可能，我的父亲才是家主，就算他和我结婚，也不可能立刻动用萨里埃利的势力，尤其还是用这样的手段……父亲会杀了他的。”
拉斐尔将烟头揉在手心里按灭，感受着那一点灼烧的疼痛，忽然前言不搭后语地说：“老默涅克喜欢喝红酒，而那个疯子继承了他父亲的这一爱好。”
他声音低而缓慢：“默涅克家族的酒窖里，藏有世上一切最好的红酒，从新到旧……包括两个月前刚刚出产拍卖的珍品。”
他话里的含义像是一条森冷的毒蛇，盘旋嘶叫着，猛然咬住了加西亚的咽喉。
加西亚打了个寒颤，插在口袋里的手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
如果洛里斯死了，加西亚就是萨里埃利的家主，只要再除掉拉斐尔……
但是这并不代表，拉斐尔说出这个消息的目的就是为了表达完全的善意。
他们分开还不到三个小时，拉斐尔却得到了这么全面的消息，这只是简单的巧合，还是他早就知道了，只是现在为了转移话题才抛出来呢。
加西亚不傻。
他将拉斐尔的外套拉下来，递过去，露出一个很疏离客气的微笑：“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时间很晚了，该回去了。”
他加上了“愿意”这个词，仿佛是在讽刺拉斐尔多余的心思。
拉斐尔没有伸手接衣服，加西亚直接塞进了他怀里，对他点点头，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了这里。
地上的枯叶被踩的咔嚓咔嚓响，拉斐尔静静听着，掌心被揉烂了的烟头好像又烧出了那种灼热的火光，烫的他掌心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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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我们不等拉斐尔先生吗？”
司机从后视镜里小心地打量加西亚的脸色，加西亚侧着头看着窗外，眉眼里有掩饰不住的疲惫：“不等，走吧。”
司机没有多问什么，听话地发动了汽车。
从山顶到山脚一路都有岗哨，远远地见到这辆车就抬起了哨卡，十五分钟后车畅通无阻地开到山脚，驶上了已经空无一人的公路。
夜间的路灯照的整条路都泛着一种幽黑的光泽，一条一条的白线画在上面像是尸骸的肋骨，白惨惨地暴露在夜色下，在加西亚眼里划出残影。
等等——
加西亚皱起眉：“开慢一点。”
尽管是夜晚，路上一个人都没有，但是这样的速度还是有点夸张了。
“少爷……”
前座的司机紧紧握着方向盘：“少爷，刹车失灵了！”
加西亚迅速挺直脊背，三两下给自己系上安全带，掏出手机要给跟在后面的保镖打电话，可是按亮屏幕的一瞬间就发现，根本没有信号。
“该死！”
加西亚没有再去看窗外，外面的景色已经看不清了，在高速下都连成了一片模糊的色块。
司机额头上滴着冷汗，立即换用手动模式，开始尝试着减档。
一块路牌一闪而过，加西亚余光瞥见，那是他原本应该去的方向。
好在司机的心态还不错，十分钟的手动减速后，这辆车终于停在了路边。
加西亚坐在车里，心脏还在刚才的惊慌里疯狂地跳动，司机也惊魂未定地靠着座椅，脖子上都是汗水。
“你，离开过这辆车？”
加西亚慢慢道。
司机下意识地扣紧了方向盘，脸色讪讪：“就……大概五分钟……”
像他们这样领着巨额薪水给这些大人物开车的司机，有一条规定就是在主人家出门时是不能离开车子的，谁知道别人会在车子上动什么手脚？他在萨里埃利家干了快七年了，一直没出什么事，今天就是一时大意，和一个路过的保安说了几句话，抽了一支烟……
他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看着加西亚的脸色，他就知道这份工作他不可能再做下去了。
加西亚目视前方，侧脸在路灯照射下显出了一种玉石般坚硬透明的质感：“回去领半年工资，辞职吧。”
司机低着头，讷讷地应答：“是。”
他的话音刚落，前方就出现了车灯雪亮的光，司机伸长脖子，想着应该是自家来接应少爷的车，但是加西亚却白了脸。
他的保镖根本没接到他的电话，怎么可能来的这么快。
果然，六辆车团团围上来，领头一辆车车门打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慢悠悠地走下来，靠着车门，懒散地敲了敲加西亚这边的玻璃窗，摘下墨镜，露出那双深蓝的眼睛，笑着说：“加西亚，我的新娘，下来吧。”
前座的车门被打开，司机跌跌撞撞地被拉下去，双手抱头跪在地上，加西亚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重新把目光聚集在窗边这个男人脸上：“阿尔封斯，你的速度还真是快。”
阿尔封斯爽朗地笑道：“我一听到你出事的消息就带人冲出来了，幸好追上了，这算不算是我们的缘分？”
他说着，拉开车门，做了个极其绅士的手势：“请。”
加西亚顿了几秒，从善如流地走了下来，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轻声说道：“你也别太高兴了，容易乐极生悲。”
阿尔封斯重新戴上墨镜，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我接到了我的新娘，为什么不能高兴一下？”
加西亚意味深长地扫视一眼他的脸，没有含义地笑了一下，转头往前走，后面的阿尔封斯立即跟上，没走出两步就脚下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栽倒地上去。
路面上赫然一个凹陷下去的坑，应该是当初修路时的失误，坑坑洼洼的连成了一片。
等阿尔封斯狼狈的站好，加西亚已经走出了好几米远。
他背对着阿尔封斯的脸上是一个幸灾乐祸的笑。
叫你大晚上戴墨镜，看，栽了吧。
作者有话说第16章 荆棘冠冕（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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