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荆棘冠冕（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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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在这间会议室里拥有一个席位的，无不是站在萨里埃利家族顶端的人物，所有人在看到他们的时候都会尊敬的低下头，生怕在他们面前露出一点不得体的地方。
这是他们人生中第一次，在这样的场合，和一个——一个这么邋遢的人距离不超过二十米。
甚至还被打发乞丐般的招呼了一句。
因为实在太过于震惊，谁都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男人像在自家后院般，悠闲自在地走到那个空着的主位旁，大大咧咧地坐了下去。
坐下去了还不算完，他踩着地面，把柔软舒适的靠背椅往后挪了一段距离，两条大长腿一抬，在红木的会议桌上摆了个标准的交叠姿势，拖鞋的底面正正对着一干“萨里埃利们”。
这个动作很好地刺激到了那些老头子，他们这一辈子只看过各色各样的头顶，哪里看过别人的鞋底？
“保安呢。”
古板的规矩和教养让他们做不到挽着袖子上场，于是咬着牙扭头问门边的路易：“你们是怎么做事的？随随便便就让乞丐走进来——看来加西亚还是太年轻了，没有任何的管理经验。把他拖出去，这个月安保的奖金全部取消！”
耷拉着眼角的老头冷冷地下令，两只手互相摩挲着大拇指。
……先拖出去，拖出去之后人会怎么样，就不会影响到家族名誉了……
出乎众人意料的，路易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叫人，而是扶了扶眼镜，很为难的样子：“不，我并没有权力对这位先生不敬。”
没等那个老头子一翻眼皮发怒，他继续冷静地指出：“您也没有这个权力。”
未来家主的私人助理仪态大方地站在那里，镇定地说：“这是少爷的伴侣。按照少爷临行前的嘱咐，拉斐尔先生在此次会议上拥有和少爷等同的话语权。因此，如果拉斐尔先生要求我将诸位任何一位拖出去，虽然感到歉意，我也只好照办；但是相反的，我显然没有权力将自己的老板拖出去，诸位也没有这个权力。非常抱歉。”
这一席话说的坦坦荡荡，众人这才想起这个男人进来的时候说的是什么，他称呼加西亚为：“我的爱人”。这个事实让在场的老头子们怒涨的火气有一瞬间停滞了，然后不上不下地卡在胸口，气的那群人一个个心肝脾肺肾都开始痛起来。
马尔寇虽然是跟着祖父来的，但以他的地位还不能坐下来，只能以助理的身份站在祖父身后，见祖父气的手都有点发抖了，急忙出声：“这么重要的会议，加西亚自己不出席，让这么一个——”
他丝毫不掩饰眼神中的轻蔑，故意打量般的上下瞅了拉斐尔一圈，重点在那张英俊的过分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加西亚的眼睛是瞎了吗，Ｏｍｅｇａ就是Ｏｍｅｇａ，只会被一张脸迷的神魂颠倒，一点照顾家族大局的观念都没有。我那个洛里斯伯父也真是的，竟然任由他这么胡闹——”
“您应该称呼家主为先生或是阁下，马尔寇少爷。”路易不紧不慢地顶了一句。
马尔寇的话一顿，一直沉默着的拉斐尔抽完了手上的烟，终于抬起头，带着沉沉气势的眼神当头扣向马尔寇，一种极为庞大的压力罩向他，马尔寇顿觉膝盖有点发软，冰冷的寒流从脊椎骨尖叫着往上攀爬——
这、这怎么可能？这个乞丐，居然有这么强大的信息素！
尽管社会已经发展到了一个相对文明的程度，但是Ａｌｐｈａ之间最原始的信息素压制还是存在，强大的压制弱小的，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马尔寇一向以在家族同辈中无人能比的强大信息素而自豪，从来没想过，竟然有一天会遇上一个比自己还厉害的ａｌｐｈａ，而且还是这样一个卑贱的平民！
这样的耻辱让他的脸都开始发青，又因为被压制着，心底自然的恐惧和退缩情绪作祟，他嘴唇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想，我们应该有礼貌地进行交谈，尤其你们年纪都不小了，万一出点什么事，加西亚一定会跟我生气的。”
和他的行为截然相反，拉斐尔态度很好的样子，语言诚恳又有礼貌，他的声音低沉而优雅，像是丝绒上珍珠在滚动，明明是他蛮横在先，但是当他说出这样的话的时候，莫名就有了一种“是你们在欺负我然而我心胸宽大不跟你们计较”的奇怪味道。
路易用拳头抵在嘴边轻轻咳嗽了一下，掩去眼里的一丝笑意。
马尔寇后退几步，站回了原地，不敢再看拉斐尔，沉着脸不知在想什么。
“家主不在，加西亚年幼，没有经验，我们商量了一下，为了维持萨里埃利的正常运转，我们可以暂时辅佐一下加西亚。”
为首的老头子把姿态摆的很高，话说的很有道理的样子，里面的含义只要想一想就想让人暴走。
他们也就是仗着洛里斯生死未卜，加西亚是个Ｏｍｅｇａ，看上去好欺负，才敢向着南方时代伸手。
拉斐尔长长的“哦”了一声，好像没听懂的样子，扭头问路易：“他说什么来着？”
路易正了正脸色，也认真地回答：“拉斐尔先生，他的意思是，家主现在不在，少爷没有管理经验，所以想参与公司的运营。”
拉斐尔又长长地“啊”了一声，回头对那群脸色难看的老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情，要惊动加西亚放弃去美国的事务，没想到就是想要钱要权啊？这种事情哪里用得着加西亚费心，我就可以做主。”
他的话说的实在赤/裸裸，他们的确是这个意思没错，但是拉斐尔这么大咧咧地说出来，让他们都有一刹那的心虚感。
“不行。”
拉斐尔轻飘地吐出一个词语，放下脚，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大步向外走去。
这样的流氓做派这群老头子从来没见过，为首的用手杖重重一敲地面，喝令道：“站住！”
拉斐尔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老人阴沉沉地盯着他：“你是萨里埃利家的人，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如果没有了加西亚，你就什么也不是。作为一个ａｌｐｈａ，你难道没有一点上进心吗？”
他这挑拨离间的话说的清晰又明白，路易马上黑了脸，眼神不着痕迹地往拉斐尔身上飘去。
拉斐尔瞅了那个老头一会儿，猛然笑了。
谁也没看清他的动作，就像是林间一只猎豹无声飞跃树梢，或是一缕清风拂过草叶。下一秒，他就出现在了那个老人面前，单膝跪在高高的会议桌上，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闪烁着寒光的匕首。
那把匕首正正插在厚重的桌子里，周围干净极了，一点木屑都没有，好像它本来就是长在桌子里的一样。
死一般的寂静中，拉斐尔轻声道：“你看，我还是偶尔有点想做大事的上进心的。”
老人直挺挺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拉斐尔离他太近了，近到他都可以看清匕首光洁刀面上自己僵硬的脸，还有拉斐尔一点笑意都没有的冰冷眼神。
他的离开没有受到一点阻拦，满室意味不明的视线都被他抛在了后面，他走了很久，会议室里也没有一个人起身。
那个老人伸出手，缓慢地握住面前那把匕首的柄，微微用力，竟然没能拔出来。
他顿了顿，再次用力，匕首如愿被他拔出，桌面上只留下一道三四厘米的痕迹，匕首还是锋利如水。
老人阴沉着脸，细细打量这把匕首，在阳光的照射下，刀片连接刀柄的位置，有一道细小的刻痕。
那是一个花体的“Ｌ”，像是普通的装饰。
他思考了一会儿，把匕首扔到桌上，耳语般道：“这个人，也留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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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西亚很快就从路易那里得知了会议上发生的事情，转头就接到了拉斐尔的电话。
接起电话后，对面又是长久的沉默。
“怎么了？”
加西亚想了想，先出了声。
他走到窗边，拉开墨绿色的天鹅绒窗帘，外面是灯火通明的都市，高楼林立，流光溢彩的灯火像是从云端泼落下来，野心勃勃的要将整个黑夜都照亮。
“宝贝儿，你都不想我。”
拉斐尔把声音放低又放低，字字句句都含在嘴里，像是噙着一口蜜糖，不舍得很快就咽下去。
加西亚失笑，他想起第一次和拉斐尔见面时，那个男人蛮横无礼的样子，现在居然来跟他撒娇？
“我不想你，那又怎么样呢。”他故意这么说，靠在玻璃上，没有注意到玻璃上映出他的脸，带着浅淡而温柔的笑意。
拉斐尔低笑了一声：“那能怎么办，自己的媳妇，当然是宠着啊。你不想我，那我来找你好了。”他把尾音按下去，在舌尖上绕了一圈。
经过电流传达的声音有些失真，加西亚还是被这句话撩拨的耳朵发麻。
“……你自己小心点，那群老家伙不会善罢甘休的。”
加西亚感觉再让他说下去不大好，迅速转移了话题，银灰色长发下的耳朵有点绯红。
拉斐尔好像感受到了他的不自在，在那边发出低低的笑声：“我担心的可不是这个。我的爱人这么好看，有没有被什么不怀好意的家伙盯上？要是碰上了，什么都别说，直接开枪。”
加西亚无奈地摇头：“你在想什么，阿尔封斯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阿尔封斯？”那头的声音立即诡异地扬了起来。
加西亚叹气：“默涅克家的少主，一个非常优秀的ａｌｐｈａ，就是生活混乱了点……”
拉斐尔沉默了好半天，终于状似愤怒地道：“你才离开我几天！竟然就开始夸奖另一个ａｌｐｈａ了？下次见面，我要让你知道什么才叫优秀——”
眼看话题又要歪，加西亚慌忙打断：“亲属一方是ｂｅｔａ，还能有这样的能力，怎么不优秀了？”
拉斐尔也不逗他了，懒懒地顺着他的话走：“一方是ｂｅｔａ？”
加西亚应了一声：“是啊，ａｌｐｈａ和ｂｅｔａ，生下资质这么好的孩子，可是很少见的。”
拉斐尔哼笑：“那可不一定，说不定那个ｂｅｔａ本身就是ａｌｐｈａ和Ｏｍｅｇａ生下的，资质近Ｏ，也不是什么少见的事情。不过默涅克家的人会同意家主娶一个ｂｅｔａ才让我比较惊讶。”
加西亚转身去倒了杯水漫不经心道：“因为默涅克实在对那个法国女人爱的死去活来，而且孩子都有了。”
“法国女人？”拉斐尔不知想到了什么，声音有些紧绷。
加西亚抬起眼，望着窗外璀璨明丽的灯火，轻声道：“是啊，来自法国，身份被默涅克家族掩盖的很好，已经去世三年了，叫瑞丽·卢尔。”
拉斐尔没有再多提这个女人，两人的话题很快转移，挂了电话后，加西亚坐在扶手椅里，垂着眼睛沉思。
良久，他终于再次拨通电话，那头很快被接起来。
“路易，去查一下，默涅克家的夫人，瑞丽·卢尔的信息，还有，给我发一张她的照片。”
那头立即应答下来，加西亚转头看着窗外，神情模糊难辨。
“这个人似乎不是考生应该关心的。”
系统突然冒出来：“这个人的身份和你的目标一点关系都没有，为什么要查她？”
颍笛没有说话，好半天才开口：“我好奇，不行吗。拉斐尔从来没有对谁表现出这样的重视，刚才他明里暗里提到这个人好几次，我总觉得……”
系统还是一脸正直：“那又怎么样，拉斐尔只不过是你用来挡婚姻的工具，他关心谁，又不影响到你的目标。”
颍笛一怔，也是啊……本来，这段婚姻就是他用来达成目标的一个手段，他为什么要关心拉斐尔怎么样？
“你是不是也管的太多了点？”颍笛不耐烦了。
系统好像在笑：“我这可是关心你呀。”
末尾那个音节笑眯眯地飞上去，泡沫一样轻飘又不真实，碎裂在无人能听见的幽暗黑夜里。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荆棘冠冕（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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