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叶刀》七弦泠然

10、第十章

　　段安一直都是这样的，从来不问为什么，只需要告诉他怎么做就好。不问来由，无条件地信任自己愿意信任的人，这是段思怡很喜欢的一点，因此她敢将家中事，事无巨细地全部告诉段安，包括未来遇事之后的所有准备和安排。

　　现在说搬家就搬家，一点不带含糊，到也不必考虑信被换过，毕竟那紫尾鸟的紫尾是染上的，而紫色染料是一种剧毒，早已渗入了五脏六腑，若是鸟受到惊吓，血液流动过快，毒会直接发作，就不可能被捉住后再放回来，再者是用的无色墨水，就更不可能造假。

　　事实上，段家除了一个府邸，并没有太值钱的东西，但却有很重要的东西。所有的机括图纸都在两个房屋里，哪怕是丢掉所有衣裳金银，也不能丢掉这些机括图纸，或者说不能让这些图纸落在别人手中。

　　“就算是烧，也不能让别人拿到我们家的东西！”

　　段安脑中回响着段父说的话，恍惚之间扯住管家，道：“管家，别管其他的，让人去搬图纸，要快。”

　　“是，公子。”管家应答，作揖领令。正准备安排下去又突然被叫住。

　　“等等，”段安突然觉得不能简单地搬家，他注意过门口的那一堆看上去没什么事的人，那些人可不简单。

　　“管家，先送一车空箱，派的人多一点，往反方向引，然后再送去兮瓀府。”

　　兮瓀府离朔望镇有些距离，却反倒离碎鸾殿很近，毕竟是在黑市买的地，离那近点倒也正常。

　　兮瓀二字是段思怡取的，从黑市买下这块地那天，她便命名为兮瓀府，而后这府邸便一直空着，似乎就是在等着他们一家人搬进去。

　　段安是知道命名意义的，他隐约对幼时的事还有些印象。

　　段思怡小时候是有一个好友的，大名段安不知，只知道段思怡常常唤她的好友为兮瓀，段安对她印象不深，只记得那个字为兮瓀的人不像她的字，是一个非常铁血的女子，从小便接触刀枪棍棒。后来段安便与她没什么联系了，但段思怡还是会与她通信的。

　　后来兮瓀被人害死了，具体的事，段思怡不说，段安也一概不知。只是段思怡将新府邸命名为兮瓀府，于他来说也就没什么意外的了。

　　管家张罗着仆从先别管自己的那点衣裳银两，疯了似的流水线作业往装运箱里塞图纸，好几排的人站着，五六个人一组，分工明确地搬运塞满两屋子的图纸。

　　果然，当天出去的第一车空箱第二天就被劫了。

　　而在被劫之前，段安就已经把所有东西用第二批车送了出去。
　　被劫次日，圣旨到，抄家段府。

　　然而公公到段家的时候，无人领旨，觉着无趣，不能像平时一样一面看那些可悲的人痛哭流涕，还一面冷声说圣旨不可收回，抹杀掉所有的希望，看他们愈加跌入谷底。只能按着程序高声宣读了一番圣旨后，就将这本来就已经空了的段家给封了。

　　适时段思怡绕远路赶回兮瓀府，她在路上听说段家被封，只觉好笑，意料之中的事，有哪来那么多的惊讶和不平，只可惜了段府一片好风光要被赐予那些所谓的有功之人了。

　　不过朔望镇紧靠朔晦关，现在搬到了兮瓀府，离段皓驻守的前线远了，段安便不方便找借口去看望他哥哥了。

　　碎鸾殿……这事可不能拖太久……段安思索着之前说的报恩，内心已经做好了打算，他觉得虽然郁卿不会害他，但和他离得太近总会有一股压迫感油然而生，就像是那种羊入狼穴的压迫感，虽然他自认为并不是羊，但这种感觉总归有些拘束了。

　　而现在段家实在树敌太多，就算和段家没有瓜葛的小家小户，也会随大流地认为段家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些天段安可听到了不少。那些老家主散播流言蜚语，说段家私自研究机括意图造反什么的，什么帽子罪名大什么就往段家头上扣，弄得段家在黑市的货物销量都有所下降。

　　段安内心的小算盘打得响，明面上还是那个什么都不管的游手好闲公子哥，到处逛逛，到处听听，茶馆里一座就是一下午。

　　这样的日子结束在传来撤退消息的时候。

　　“朔晦关没守住啊，”段安听茶馆里的老八卦们说道，“这敌军都逼近朔望镇了，过不了多久，没有段家的朔望镇怕是要沦陷咯！”

　　“可不是嘛，那段家在，朔望镇好歹能守一会儿，那些机括以上，一个可顶十个兵，说不定还能放弃往我们这方向继续打呢。”

　　“倒不用担心咱们碎鸾殿，”一个老头突然松了口气似的，“这碎鸾殿自建成起啊，就没有军队能打进来，都绕过去了。”

　　“所以我才奇怪这皇帝怎么不把都城设这儿啊？”

　　“哎！”一个人赶紧打断了他，“这皇帝的事儿是我们能说的吗？”

　　“就是就是，不说了，怕晦气！”
　　……
　　段安随便地喝了口茶，结了账便往府中赶。看上去走得不紧不慢地，实际上却已经是很着急了。

　　朔晦关被攻破，段皓好歹来点消息吧。搬家的事早就告诉段皓了，用自家的信鸽不至于会传错，所以应该是收到信了，毕竟这种战局八卦都已经传入碎鸾殿了。

　　这几日已经对碎鸾殿的局部有了基本印象，绕出去能有大概方向，虽然可能每次走的路都不一样，但最后还是可以出城的。段安细细打量着两边的建筑，慢慢地记忆。

　　这条路，印象挺深，什么时候来过……段安搜寻着对这座城凌乱的记忆，不经意间瞥到了熟悉的牌匾和门头。

　　……我就觉得有什么事被我忽略了吧！上次说去找郁卿的，这不，绕到门口了才想起来。

　　段安用扇子敲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让他记一些图纸啊，路线啊什么的他记得住，就是这大事小事啊，他总是不太上心。

　　怎么办呢，恰巧路过却又两手空空……要不，还是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