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带你回家》一味良药

26、新的开始

　　望眼欲穿地盯着日历——周三、周四、周五，然后就是周末了……

　　“怎么还有3天啊！”梁欢哀嚎了一声，碰巧被路过的席总监撞见了。
　　“呦！怎么了这是？”她推门走进梁欢办公室，往桌上放了一听可乐：“冰的，喝了解乏。”
　　“谢谢总监。”梁欢启开瓶子猛灌了几口。

　　“下午跟我一块儿去看看活动场地，联系了几个艺术馆和商场，可是我有选择恐惧症……”她朝梁欢眨了眨眼：“今天跟我出去熟悉一下场地合作的流程，以后这件事我就不管了，放权给你哦！”
　　“好，我知道了。”
　　“下午2点出发，问柏吏要一下相关资料先熟悉一下。”
　　“好的。”这两个字是她最近说得最频繁的一句话。

　　在上海这几天蛮开心的。
　　梁欢不挑食，倒也不会觉得吃不惯上海的饭菜，夜市的小龙虾个头又大又便宜……

　　“对啊，我这几天吃了太多好吃的，都上火了！”梁欢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肚子，对着电话那头吐槽。
　　何姗姗怒怼：“no zuo no die why you try？”
　　“你是不是嫉妒我，因为你在内陆城市吃不到上好的新鲜龙虾？”
　　“或许是吧……”
　　“哈哈哈哈哈哈……”

　　何姗姗沉吟：“一个人吃饭，很难过吧。”
　　“倒还好，看到美食很激动，不会想其他的。”
　　“喜欢那种生活吗？”
　　梁欢愣了愣，有些不解她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额……还好啊，我没想过喜欢哪种生活，而且……”她皱了皱眉，组织了一下语言：“而且，应该没几个人能完全过自己喜欢的生活吧，你不也一样，喜欢研究花花草草，但是却在卖衣服。”
　　“怎样，瞧不起卖衣服的呀？”
　　“不敢不敢，怕姗鸡哥砍我……”
　　“再叫那个非主流的外号小心我真的砍你！”
　　“得嘞！”

　　何姗姗外号“姗鸡哥”，上幼儿园的时候就没人敢惹，一路狂到大学毕业，因为打架斗殴导致负伤住院那次还被学校劝退过，意料之外地考上了大学，为了庆祝自己走的狗屎运跑去买醉，喝到胃出血，隔天就在脖子上纹了个“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大家都说她是缺根筋的极端分子，只有梁欢知道，她为生活付出了多少努力。

　　何姗姗没有爸爸，自打她开始记事，妈妈就经常跟不同的叔叔约会，周一是张叔叔，周二是刘叔叔，周三就变成了李叔叔。
　　单元楼里的伙伴问她：“姗姗，你爸爸呢？你是不是没有爸爸？”
　　“你胡说，我爸爸是军人，在边疆保卫国家呢！”她跺着脚辩驳。
　　“才不是呢！我妈妈说你没有爸爸，你妈妈是小姐！”小孩子当然不懂自己说的话有多伤人，只知道吵架的时候声音一定要大，这样才能赢过对方。

　　何姗姗吵输了，哭着跑回家问妈妈：“你是不是小姐？”
　　坐在一旁的陌生的叔叔一脸戏谑地问何姗姗：“小朋友，你知道‘小姐’是干嘛的吗？”说完，便吻在了身旁女人的脸颊上。
　　何姗姗急了，踮起脚尖扯住了那男人的头发：“不准你亲我妈妈！”
　　男人气急败坏，从沙发上坐起来，抬手就朝何姗姗甩了一巴掌：“小杂碎，没爹的野玩意儿，今天就让叔叔教你做人！”
　　“闭嘴，从我家里滚出去！”妈妈起身将他推出了家门。
　　“贱人，想在小孩儿面前立牌坊是吧？把老子的东西还回来！”男人站在屋外不肯罢休，扯着嗓子嚷嚷。
　　何姗姗妈妈从衣柜里取出几条裙子，摘下了耳环和项链，连同一盒雪花膏一起从门缝扔了出去：“拿着你的东西滚！”
　　男人在门外啐了一口唾沫，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形形色色的叔叔，妈妈去街角的电影院做起了售票员，休假没活干的时候就带着她去敬老院做义工，给老人家洗洗衣服，或者修剪灌木丛。

　　何姗姗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喜欢花花草草的。

　　她小学毕业的时候没考好，只收到了一所三流中学的录取通知。
　　“妈，我学习不好，以后跟你一起去卖票吧。”何姗姗怯怯地说。
　　妈妈拍了拍她的脑袋：“卖票多没出息，你要好好学习，以后当大公司的老板。”
　　“可是……可是我想跟你一起挣钱。”
　　“傻孩子，妈有钱，你专心上学就好了。”说着，便从床底下的鞋盒子里拿出一双袜子，袜子里卷了厚厚的一叠钱：“这是给你上学用的，开学了还要给你买几身漂亮衣服……”她看着手里花花绿绿的人民币，眼眶红了。“这些钱，有一部分是那些叔叔的，我没有能力独自抚养一个孩子，你不要恨我……”

　　长大懂事后，她也就慢慢明白了，自己根本就没有一个保卫边疆的爹，不过这个虚构的人物却成为了她青葱岁月里唯一的盼头。

　　被贴着“野孩子”的标签，正值青春期的何姗姗肩上扛着比学业更沉重的担子，嘲笑和孤立压得她喘不过气。十几岁的小女孩整日死气沉沉，眼底满是阴郁，逐渐变得敏感多疑，浑身戾气。

　　何姗姗跟梁欢的缘起也是一段故事。
　　那天早上出早操，梁欢碰巧生理期，校服裤子染红了一大片，后面的同学捂着嘴巴讥笑，摆出夸张做作的表情。
　　梁欢红着脸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何姗姗看不下去了，脱了上衣绑在了梁欢的腰上，顺便帮她请了假。
　　“你怎么跟个傻子一样，人家那么嘲笑你，你就没点反应吗？”何姗姗瞪了梁欢一眼。
　　“我……该怎么反应啊？”
　　“被人攻击的时候就该还手，这是最基本的好吗？”
　　“哎呀这算什么攻击啊，没事，被说两句我又不会少块儿肉……”
　　“你……”何姗姗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盯了半晌，未果，遂作罢。

　　有人说，太像的两个人是相处不下去的。梁欢和何姗姗恰好就是互补的那一类，就好像，打开一个锁，必须用那一把特定的钥匙。
　　梁欢在羽翼的庇护下长大，不知疾苦为何物，在她眼里，除了考试之外，一切都很简单，累了就睡，饿了就吃。爸爸妈妈很爱她，并教育她要爱别人，所以，她不理解何姗姗说的“攻击”是什么意思，甚至从讥笑中感受不到恶意。
　　原生家庭糟糕的何姗姗浑身是刺，易燃易爆炸，别人哪怕有心无意的一句言辞都会触碰到她的痛点。伸出利爪保护自己是条件反射，有时也会为了免受伤害而去伤害别人。

　　事实证明，如果得不到爱，是没有办法付出爱的。

　　她从高中开始，每逢休假就去打工，把钱交给妈妈的那一刻，好像终于抬得起头：“我不想花那些叔叔的钱。”
　　大二那年查出来了抑郁症，她攒着病历坐在家门口给梁欢打电话：“我真的真的很努力地在摆脱从前，可是我不知道还需要多久才能完全走出来。”
　　之后梁欢就尽量花时间在陪她，周末兼职一起去，剪头发一起去，买衣服也一起去，陪她做心理治疗，陪她吃饭，陪她慢慢接纳那些灰暗的日子。何姗姗得到的爱，有一部分是来自梁欢的。
　　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

　　“你猜猜我怎么知道我没有爹的？”
　　“你妈跟你说了？”
　　“没，我妈这些年都不提我那个当兵的爸了，估计怕我真的去找。”
　　“那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妈也姓何啊！我猜我妈应该是仙女，某年某月某一天怀了某个凡人的孩子触犯了天条，被打入人间了，后来生下了我……”何姗姗眯着眼睛神神叨叨地分析道。
　　“你这个脑洞，考不考虑当编剧啊？”
　　“别打断我，我能给你讲到20年后呢……”
　　“智障走开！”
　　“智障说谁？”

　　好在，那些烫手的她已经放下了，只需要等待伤口慢慢愈合。

　　4月1号。
　　“润发，我爱你。”小白深情款款地看着“浦东周润发”，朱唇微启，表了个白。
　　周润发的脸倏地红到了脖子根，支支吾吾地婉拒：“我……你干嘛一大早突然表白啊……人家喜欢席总监你又不是不知道……”说完还不忘抚摸一下自己的头发，时刻保持光辉形象。
　　小白终于憋不住，边捶桌边狂笑了起来：“润发，愚……愚人节快乐！啊哈哈哈哈哈……”
　　“哎呀！你真的很讨厌耶！”周润发叉腰：“我要去告你的状！”说完，就一脸娇羞地往总监办公室那边去了。

　　“(ˉ▽￣～) 切~~喜欢总监就直接表白呗！还真是别扭的男人……”小白吐槽道。
　　“其实，越喜欢就越开不了口，我也是男人，我懂他。”柏吏突然感慨万千。
　　“吏哥，你意思是……你也喜欢总监！”一旁的娜娜一脸不可思议。
　　“没有啦！我不喜欢总监……”说完，便往梁欢办公室那边瞟了一眼，随即低下了头。

　　这几天跟这伙儿大神都混熟了，梁欢也自在了很多，渐渐习惯了席总监在公司洗头，习惯了周润发绵里藏针的幽默，也习惯了柏吏每天放在她桌上的早餐。
　　“嗯……这个三明治真好吃，柏吏真是个暖男呢！他平时也帮大家带早餐吗？”梁欢边吃边问正在梳头发的总监。
　　“这个嘛……我没有吃过哦！”说完还朝梁欢眨眨眼，就好像……暗送秋波？？？

　　工作交接得差不多了，为了方便联系客户，梁欢换了上海的电话号码，给爸妈、何姗姗还有王旭东通知了，滑到了苏毅鑫的名字，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退出了页面。

　　新的生活开始了，该忘记的总归要忘掉，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