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洲异事寻》易方世界

29、章一 赌坊

　　|一| 赌坊

　　“干什么吃的！养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暴怒的吼声穿过门板，气势犹然不减，我和身边的几个同僚快速交换了眼神，不约而同地远离了锁死的大门一步。

　　此时此刻，巡察司总部正在进行一场规格极高的秘密会议，我这等级别的成员连列席旁听的资格都没有，只有在门外候着的份儿。饶是如此，会议内容还是一点不漏地钻到了耳朵里：“堂堂天子脚下、帝都重地！竟让一个杀手来去自如，肆意妄为，这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单是听这一阵阵咆哮，我都能想象出司长那小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样子，别看他平时慈眉善目的，真发起火来，连当朝丞相都只有噤若寒蝉的份。

　　“我给你们一个月时间，把那劳什子的‘鬼面’逮来，否则你们就统统滚蛋！回家喝西北风去！”

　　随着最后一声令下，大门敞开，脸色发黑的众多捕头鱼贯而出，马不停蹄地往自己的辖区赶，直到人都走空了，师父才晃晃悠悠地从里面踱步出来，脸上一如既往的慵懒。

　　“嗨……这帮傻子。”他打了个哈气，“这鬼面是接单做事的杀手，又不是小巷里游荡的混混，在街上瞎转悠管个屁用。小展！牵马来！”

　　我依言牵他的银絮过去，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敌方在暗我方在明，守株待兔是不行的。”师父翻身上马，“走吧！没时间可以浪费了。”

　　“接下来要去哪里？”

　　“赌坊，红雀楼！”师父大喝一声，银絮前蹄腾空，箭一般扎入了风雪之中。

　　“近来帝都的赌坊和妓院里多了哪些未见的新面孔？”

　　红雀楼楼主梁十三短暂的一愣，嘬了嘬手中的烟枪，缓缓道：“叶巡守这问题问得好啊……”

　　“哦？好在何处？”师父微笑着摆弄盅中的骰子，摇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梁十三皱纹密布的脸上露出几丝淡漠的笑意：“好在你明知洒家不会告诉你，却依然跑来问洒家。”

　　“哈哈哈哈！梁老板果然是个趣人！”师父大笑着将盅扣在桌上，“您到底怎样才愿开口，不妨开个价，叶某若是能够做到，定当全力以赴。”

　　“生意做到洒家这份儿上的，谁还稀罕那点银子。”梁十三慢慢摇头，将烟枪在自家楠木雕花椅的扶手上敲了敲，“你明着问新增了那些豪客，暗地里却另有所图，这点小算盘，真当洒家看不出来？”

　　师父尴尬的笑了笑：“梁老板明察秋毫，叶某佩服。”

　　“少废话，摇盅吧。”梁十三并不受用，“五局之内，你赢几局，洒家便回答你几个问题。”

　　师父别有用心地看了我一眼，笑吟吟地道：“某虽不才，却好歹也是个当值的巡守，这时候上赌桌怕是有辱巡察司的声名，就让在下的徒儿代为出马吧。”他很快的起身，与我交换了座位。

　　“让一个小丫头和我对赌？”梁十三脸上多了几分薄怒，“叶巡守是在小看我么？”

　　“哪敢哪敢。”师父将盅徐徐推到他的手边，“梁老板，您先请。”

　　梁十三面色发冷，二话不说抓起盅就摇，手法老道非常。不多时，他将盅猛在桌上一扣，缓缓揭开，眉毛抖了抖：“三、四、四。”他将盅推给我，皮笑肉不笑地道，“小丫头，该你了。”

　　师父侧身过来，低声在我耳边道：“梁十三在赌桌上坐了一辈子，对自己的运气有着极度的自信，他不屑出千，也不会允许他人出千，因此想要胜过他，你就只能靠运气……”他拍拍我的肩，又坐了回去，“所以别紧张，赌就赌一把呗。”

　　我拿起盅，模仿梁十三的手法开始摇晃，停手后雷霆一样将之揭开，华贵的象牙骰子呈现出以下三个点数“四、五、四”。

　　“嚯，看来我这徒儿的手气还不错嘛。”师父轻松地笑笑，梁十三不屑地嘁了一声，皱眉念道，“新人手气盛，碰巧而已……”

　　“那么是第一个问题。”师父清清嗓子，“‘鬼面’这个外号，梁老板可曾听过？”

　　“鬼面……”梁十三眯起眼睛，重复了一遍，“鬼面……”

　　他沉吟片刻：“鬼面这厮，是几个月前忽然冒出在道上的新晋杀手，他身手一流、技术过硬、收费也不很高，所以很快就有了些口碑，订单雪花一样发向他的中间人，前几个月就连洒家都想雇他做些事。可惜那小子生性多疑，十张单子里只挑一单干，由是拒了洒家的单子，端的是十分可恶……”梁十三嘲讽似地笑了一下，“听说他最近改了性子，接了不少订单。怎么，给你们这帮整天野狗一样在街上闲逛的巡捕添麻烦了？”

　　“你曾经想雇他？”师父没有理会他的讥讽，追问道，“那就是说，你知道怎么找到鬼面的中间人？”

　　“呵……关于这件事，洒家无可奉告。”梁十三耸耸眉毛，抓起骰盅再度开始摇动，“想知道，那就赢过洒家喽。”

　　这一次，他投出的点数是五、六、三。

　　我深深吸气，摇盅，开盖：四、四、二。

　　“这才对嘛。”梁十三长长地吐出一口浓烟，志得意满的拍手叫好，“丫头，好运是不会光顾同一个人两次的。”

　　接下来的两局，梁十三都以大比分优势轻易取得了胜利，如果这是场货真价实的高规格赌局，我可能已经输得倾家荡产。他灭了烟枪，让下人上了碗酒，一边慢慢地喝着，一边得意洋洋地看着我，满脸的褶子都惬意地舒展开来：“只剩下一次机会了，小丫头，你师父能不能得逞，可就看你这一摇喽。”

　　我瞟了师父一眼，他正在看我，可没有说话，只是耸了耸肩。

　　无人可以指望，我只好闭上眼睛，奋力摇晃骰盅。

　　“嘁……算你好运。”

　　汗津津的手掌刚刚揭开骰盅，忍不住斜眼窥视结果的梁十三脸色就是一黑，闷闷不乐地靠回了椅背上。我长吁一口气，余光扫见师父似乎朝我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正眼去看，他的表情却依然淡定自若。

　　“来来回回绕这么多弯子，到头来你们不就是想要抓鬼面这家伙么？”梁十三嘟嘟囔囔的，“去找龙七吧，他是鬼面的中间人，你们在下城区的伏柳巷就能找到他，最小最烂的那间破草房就是他家。”

　　不等梁十三赶客，我立刻起身，可师父却仍旧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弹，蓄着两撇胡须的脸上带着自得而又狡猾的笑容：“梁老板未免太心急了吧？叶某可没说，那就是叶某要问的问题啊。”

　　“你！”梁十三的脸色变了变，明白自己被摆了一道。他身后的侍卫刚想要上前发难，师父手中的长刀便出鞘了半寸，逼得梁十三生生压住怒火，喝退侍卫，菊花般的老脸气得涨成了猪肝色，“说！你的问题是什么？”

　　“还是叶某一开始想要请教的那个问题。”师父和气的一笑，双手拢住刀鞘，悠悠的道，“最近帝都的赌坊和妓院里，到底多了哪些新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