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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4 ...

  •   这个念头也就一闪而过,秦野自嘲一笑,暗骂自己因为小弟的事情变得风声鹤唳。他勾了勾唇,拍拍傅津的脸,说:“好了,药放在桌子上,等下记着吃。我今天不开店,还有事情要忙,你自己先待着,我就在书房,有事情过来喊我啊。知道吧?”

      傅津垂下眼皮,面无表情捡起掉进水槽里的碗筷,眼角余光瞥着他,低声说:“知道,六哥好啰嗦。”

      秦野听得清楚,没好气摁了摁他的脑袋,接着便进了书房。

      这所住宅在B城的老街区,数条巷子串联,来来往往都是熟悉的街坊邻居。秦野二十岁的时候在大街出口的地方盘了一间店,自己做起了刺青师傅,几年过去技术炉火纯青,后来赚了一些钱便盘下了这间房子。

      七七八八的人都知道大街里有个年轻的刺青师傅,夏天的时候套一件黑色背心,宽肩窄腰大长腿,汗水在紧实强健的肌肉上流淌,却并不夸张,在阳光下仿佛泛着一层金色的亮光,英俊帅气的脸勾起唇,半眯着眼吊儿郎当冲人笑,吸引过很多男女老少。

      但真正能赚钱还是因为秦野的技术了得。

      秦野的书房什么乱七八糟的书籍都有,动物世界时尚周刊龙阳十八式应有尽有。闲的时候,他就钻进书房拿着一本书看,想着念着,构思新的刺青图案。小的时候梦想做歌唱家,长大没做成,变成了刺青师傅,即便如此也要专业,求个创新。

      等他从书房里面出来,天空拨开乌云,微微变凉,一道光落下来,整个世界都变得澄明干净。

      秦野站着没动,倚在门边看着傅津笑。

      傅津特意坐在窗帘暗处,大致是因为那里没有什么光才方便他做事。他脱了上衣,半身光着,里面的身材并不瘦弱,躯干被精健紧实的肌肉裹住,此时正气凛然地挺直背脊,姿势却十分别扭,左手拿着一瓶药膏,右手从上往后伸,试图往自己后背的红点上抹药膏。

      每一个动作都十分笨拙,药膏根本就没抹到地方,即便如此,这人脸上依旧神情淡淡,沉默得像块木头。

      忽然,一只手半环住他夺过他手中的药膏,秦野看不下去了,按住他的脑袋叹了一口气,“行了,我来帮你吧,就你这样不知道要擦到什么时候。”

      傅津身体一僵,片刻,试图偏开头,不甘心说道:“我可以。”

      秦野压着他的头顶没准他动,“到沙发上趴着。”说完拍了拍他的肩。

      傅津抿直唇线,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十分复杂,秦野挑挑眉,没搞懂他怎么回事,“怎么?”

      “没什么。”说完便乖乖趴在了沙发上。

      青年面朝下,怀里还抱着一个长长的枕头,将脸埋进枕头里面,默不作声。

      秦野往手里抹了一把药膏,看着他背上的红斑点,皱眉说:“下回不准再喝酒了,再有下次我不但不帮你抹药,还得揍你。”

      傅津没回应,秦野笑了一下,不轻不重敲了下他的脑袋,“知道没。”

      这人这才闷闷地从枕头里面应了一声。

      忽然,秦野手上的动作停住,目光落在傅津后肩的一道旧伤疤上。

      傅津不习惯被他这样盯着看,终于把脸从枕头里面抬起,撑着上半身扭过头去看秦野,“六哥?”

      秦野的手突然按在他的后肩上,轻轻搓了一下那块凹凸不平的皮肤,问:“这些年都过得怎么样?”

      傅津一怔,这是他从A市搬到B市后,秦野第一次问这个问题。

      被他碰触的地方仿佛传来密密麻麻的电流,那里有个旧伤疤,也是因着这个旧伤疤,他们才有了现在的关系,象征着他前面十几年的所有甜蜜和酸楚。

      甜蜜是秦野,酸楚来自他母亲。

      片刻,他定定看着秦野,缓慢又艰涩地说出宛若告白的话。

      “不好,没有你在身边,我不幸福。”

      秦野捏起他的下颚,勾起唇角。

      “怎么这么孩子气。”

      傅津深深地看着他。

      “不是孩子气,六哥是我的英雄。”

      英雄。

      我的意中人是一位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身披金甲圣衣、驾着七彩祥云来娶我。

      秦野微怔,不知怎么想到这句话,骤然失笑。他不可能娶傅津,倒是救过一次。傅津这个性格,小时候其实也没那么亲近他,只不过他和秦锐是同学,加之放学都是同一条路,一来二去也就走得近一些。

      真正开始黏着他,却是因为一场火灾。

      傅津他妈妈是个怪脾气,情绪极其不稳定,出事那天晚上隔着一栋楼都能听见她的哭声,嚎啕着日子过得苦,说是不想活了,要带着儿子一起自杀。但整条大街上的人都知道傅津他妈也就嘴上说说,整日哀怨唠叨,哭哭啼啼,真正要去死的事情却没做过。

      单身一个女人带大儿子,大家都知道她底子坚强,只不过怨气太重。

      没想到那栋破旧小楼当天晚上就冒起大火。

      黑烟腾腾,烈焰熊熊。

      所有人都逃了出去,只剩下五楼一个傅津,小孩天天听着他妈哭嚎,以为真的要带他同归于尽——以为他妈还留在家里,不敢离开,没想到楼下突然传来声嘶力竭的叫喊,傅津他妈在下面被人拦着,哭得面容狰狞。

      当时秦野就在另一栋楼,隔着被烘烫的墙壁,火势尚未蔓延。

      他被热醒。

      往窗外探头一看,嗡的一下清醒,随即知道傅津还在里面,犹豫一瞬,小心翼翼踩着窗外两台挨得不远的空调机跳进隔壁窗。傅津抱住双膝蹲在角落,小小的一个隐藏在黑暗中,但秦野还是看见了他。

      火势尚未到达这个房间,却也快,秦野喘了一口气,蹲在傅津面前拍拍他的肩膀,“喂,阿津?”

      小孩身体僵住,浑身冰冷,双眼定定望住前方,死气沉沉,看见秦野,他缓慢抬头,眼睛好像被照亮,逐渐有了一星半点的光彩,但倔强的咬住嘴唇,表情有点儿扭曲,拼命地忍耐。

      秦野一顿,手指湿湿粘粘,摸到温热的液体,傅津衣服破了一块,大概是之前被东西砸到。秦野皱皱眉,“你受伤了,起来,六哥带你出去。”说完拉起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形式紧急,火势漫延至门口,也顾不得太多,一把将傅津背起,“抱着我啊,别乱动。”罢了又笑,“一不小心就掉下去了。”

      话音刚落,身后的孩子终于意识到有人来救自己,死死搂住他,很低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干涩而又压抑地问:“六哥为什么会救我?她都把我扔了。”

      秦野片刻便已明白他的意思,傅津他们家的情况街坊邻里都知道,为什么救他这件事其实也不大好说,那一瞬间他判断过自己有足够能力救人,且如果傅津乖乖配合,必定能全身而退,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傅津平时是个很沉默的孩子,秦野一直觉得神奇,很少看他流露其他情绪。眼下这个男孩的声音里都带着哭腔,顿了顿,他在逐渐逼近的火光里背着傅津小心地原路返回,边吊儿郎当地勾着唇笑:“顺手啊,真笨,再说你妈怎么会把你扔掉,你没有听见她在楼下喊你的声音啊?”

      片刻,傅津颤颤地问了一句,“那你会爱我吗?”

      “会啊。”他已无心应对,随口应了一句。

      “像秦锐一样?”

      “嗯。”

      全天下都知道秦锐对他哥又爱又怕,因为他天天在班上说他哥对他又多狠,又对他有多好。

      傅津听过很多次,看过很多次,秦锐在犯错之后被他哥哥狠揍一顿的伤痕,但是也看过很多次,秦锐哥哥温柔地背着不想走路的弟弟。他妈妈就不一样了,不会骂他,虽然会说他,但是一直哭一直哭,总是说日子过得很苦,今天想要去死,明天也想要去死。

      秦锐他们家只有一个姥姥,过得也很辛苦,但是总是能看见秦野被簇拥在朋友中间,个子很高很显眼,笑声也很大。

      像太阳一样。

      在这个时候,他贴着秦锐哥哥炽热的背脊,在这种危险的境况下,突然间的,按捺不住,控制不了,将自己的羡慕和嫉妒毕露无遗。

      “像爱秦锐那样爱我?”

      “像爱秦锐那样爱。”

      傅津眸光闪烁,小心翼翼将脸埋进他的肩窝,连他妈妈在下面呼唤哭喊也没有留意到,眼泪渐渐浸湿秦野的衣服。

      她都要和他一起死了,但他想,不过没关系,有人要把他救回来。

      “嗯。”

      六哥是他的大英雄。

      ——其实秦野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正全神贯注留意周围情况。

      一个少年背着一个男孩踩在在两座空调机上攀爬,下面一阵阵吸气声,楼下的人冷汗阵阵,屏息看他们“走钢丝”。

      话音刚落,秦野终于脚踏实地,冷汗却浸湿了衣服。

      火没有烧到这栋楼,火警也已经来到,半晌,秦野才稳住心神,傅津他妈目睹一切,肝胆俱裂从楼下赶来,一声尖叫,就要把傅津抱进怀里。

      秦野也做好归还的准备,岂料下一瞬,整个人狼狈摔在地上,在场人目瞪口呆,凌乱的女人满脸震惊,她抱着傅津,结果一同把秦野给拽倒了——因傅津死死地箍紧秦野的脖子,手足并用,牢牢缠住他不肯放。

      “阿、阿津?”

      傅津抬头,看着她说:“我没事。”

      接着便调转了姿势,钻进了秦野的怀里。

      秦野:“……?”

      他们把这当做傅津的火灾后遗症,后来亦真相大白,这场火灾原来是因为楼上的男人在床上抽烟,结果火星变成大火,造成一场灾难,但傅津此后仍格外亲近秦野。

      秦野就秦锐这么一个弟弟,有时对他总比旁人严厉,闲着的时候就得检查他的作业。

      秦锐年纪不大,性格却是爱闹,老师三天两头跟他打报告,一提到作业,小弟脸色蓦地大变,支支吾吾,半天交不出来。秦野眯眼看着小弟,皮笑肉不笑,小弟惊得满头大汗,知道暴风骤雨即将来临。

      这时,旁边的傅津慢吞吞从书包掏出厚厚的本子放到桌面上。

      秦野愣了一下,只见傅津将那个本子推到他面前,漆黑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用一种小心谨慎的讨好语气说:“六哥,我有写作业。”

      摊开看,字体端正漂亮,整整齐齐。

      秦野看完,抬眼睨着傅津,对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睛却很亮,像渴望吃肉的小奶狗。

      很难忽视他。

      他笑笑,将亲弟弟扔到九霄云外,一把将人搂过来,箍住他的脖子使劲搓的那头扎手的短发,故意用遗憾的语气大声嚷嚷:“要是阿津是我亲弟弟就好了!上哪都可以炫耀,我们阿津长得好看写作业也漂亮,以后就跟着六哥,六哥上哪儿你就上哪儿。”

      傅津抬起头,又用那种渴望的眼神看着他。

      “真的吗?”

      很难不给他回应。

      秦野垂下眸注视他,片刻,表情严肃揪了他的脸一下。

      “是啊,真的。”

      那片皮肤立即就被拧红了,他手上的动作毫不客气,但片刻过去,傅津另一边脸也红了,半垂着脑袋乖乖被秦野搂住,“不能骗我。”

      亲弟弟在旁边看完全程,一脸震惊,“哥,怎么回事啊?”

      秦野睨他一眼,嗤笑:“怎么回事?你一天到晚不干正事,失宠了。”

      “……”

      秦野大了傅津三岁,言出必行,整个青春期,以至于成年后,身后总跟着一个叫做傅津的小尾巴。他霸占他亲弟弟原有的位置,狡猾多端,总在秦锐让他失望的时候趁虚而入,秦锐逃课去网吧玩游戏的时候,他坐在秦野身边认真看书,秦锐被班主任打小报告的时候,他拿着奖状一副渴望夸赞的模样来到秦野面前,秦锐让他生气,他便让他高兴——

      他这样盼望你的目光,很难不去关注他。

      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傅津上大学那会儿,双亲复合,他母亲又犯老毛病,他不愿意离开,她便一哭二闹三上吊。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无可奈何。

      此后只能每年一聚会,时间越久,不了解的事情越多,越走越远。

      秦野回过神,疲惫地摁住额头,因为那个不省心的小弟,最近极少能睡一场好觉,今天气色算是不错。

      低头看着不再青涩、变得比过去更清俊成熟的傅津,秦野勾起唇,不自觉压低了声音,亦不知自己目光其实很温柔,“阿津,暂时留下来和六哥一起住吧?”

      亲弟弟叫人头痛,需要一个小尾巴来治愈。

  • 作者有话要说:  修文料_(:з」∠)_
    之前实在太卡文,然后,重点是!这章瞎扯!小朋友千万不要模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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