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美但他瞎啊》步履蹒跚

2、第二章

　　童安绕了整层百货，最后终于在卫生间附近，逃生楼梯口那儿找到那名保洁员。

　　他正蹲在地上用小纲片刮掉黏住的口香糖，表情严肃，嘴里念念有辞。“喷三下酒精溶剂，居家地板按冰、热烫......”

　　童安凑过去一听，得了，肯定是新手，在背著口诀呢。
　　“冒昧打扰一下。”
　　童安朝保洁员微笑。“请问您今天晚上有排班吗？”

　　现在是下午四点，相亲是六点，按照她对公司清洁排班的了解，一个班四小时，每人每天最多排两个班，下午班通常是一点到五点，只是不知道他是早午班还是午晚班。

　　保洁员抬起那张引人注目的脸，想了好一会儿，才答覆道：“没有。”说完眼露疑问，等著童安的下文。
　　“那你想赚个外快么？临时兼职，任务简单，”童安下了血本：“不出两小时，八百块。”
　　“什么内容？”
　　“假装高富帅。”
　　“‘假装’高富帅？”
　　保洁员原本意兴阑珊的神情忽然变了，“说说详情。”

　　童安便同保洁员大致解释了来龙去脉以及她的计画，保洁员听见相亲男是星巴克那女人的未婚夫，感兴趣的神色更明显了。“成。”

　　“那待会儿五点十分我们在名牌大佬的门口碰头。”
　　名牌大佬是一间精品名牌连锁出租店，百货三层就有店面，大到行李箱、晚礼服小到皮夹、袖扣都能租借，动辄上万的名牌精品办个卡不用两百块就能借一天。
　　“不必，我不喜欢别人穿过的。”保洁员说完，又赶紧道：“我是说，我有管道能弄来更好的衣服，并且比名牌大佬便宜，我有朋友也在经营这个，能给我熟人价，直接约个五点五十在餐厅楼层的电梯口碰面吧，衣著我会自己打点好。”

　　“可是......”童安将信将疑。
　　“绝对让你满意。”保洁员微微一笑。

　　童安被那个笑容闪到眼睛，妥协道：“好吧，记得给我小票报销，其它行头只要配得好看的都能添，鞋子、手表、饰品配件什么的。”

　　于是他们交换了手机号，直接约了时间到再碰头。

　　晚上六点。
　　C\\\'est la vie。

　　童安掐著点，在六点准时进入餐厅，照方季远发给她的信息顺利在静僻的雅座找到人。

　　“童小姐。”
　　童安看见西装笔挺的儒雅男子，忍不住在心里吹了声口哨。不得了，方季远本人浓眉大眼，比照片来得俊，浆烫得直挺的领子与袖口，整齐不见一丝皱褶的白衬衫与藏青色西装，甚至还用了袖扣，浑身散发著都市雅痞的味道。
　　若是没有遇上赵子容，对方季远一无所知的她，大概会满怀期待地坐下。
　　“方先生。”
　　方季远双手支在桌上交握著，一副游刃有馀的从容，面上带著温和有礼的微笑，童安能感觉出他不著痕迹的审视与打量。

　　服务员送来菜谱，童安看也没看，直接点餐道：“来一客A5西冷牛排与一客脆皮鸭胸，前菜要嫩煎顶级干贝与鱼子酱tapas，汤品要波士顿龙虾汤，再开一瓶大拉菲吧。”她一口气说完单价最高的几样，朝方季远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不好意思，我食量大，方先生，该你点了。”

　　她开的大拉菲倒也不是拉菲中的名品，外头几百块一瓶，但这种餐厅酒水价都翻上三五倍，方季远的脸色便有些不好了。
　　“一份烤羊排，其它不用。拉菲不用开瓶，改成一杯，我不喝酒。”

　　他话音一落，啪！地一声，有人一手拍到了桌子正中央。

　　“安安，你瞒著我，就为了跑来跟这家伙相亲？”
　　一名帅气的年轻男子突兀地出现。

　　他上身一件铁灰色休闲衬衫，下身一件白色西装短裤，打扮率性，但这个角度方季远注意到他右前胸口袋上有个诙谐的小红点，这是Kiton的私人订制才会有的标志，给手工订制安上LOGO是这个顶级男装品牌义大利老师傅们的恶趣味，而那只按在桌上的手，手腕上一支IWC的葡萄牙万年历在灯光下扎眼地闪耀著，镜面上的几道刻痕显示出主人待它的漫不经心。

　　童安看得眼睛发直，完全挪不开目光。本就知道保洁员相貌顶天，换下保洁服倒饬过后更是逆天了，虽然他们刚才在电梯口已经匆促打过照面，但那会儿没来得及细看，还对他随意的穿著有些失望，觉得彰显不出高富帅的富字，这会儿保洁员欺身靠近，一张帅气逼人的俊脸在她面前放大，他身上休闲衬衫十分贴合身形，胸前两颗扣子绷得紧紧的，将胸线腹线隐约勾勒了出来，透著撩人的性感，搭手挑衅的动作被他一摆都帅不可言。

　　美色当前，童安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好半晌终于想起说词：“被我妈逼著来的，你别这样，快放下手，对人家太失礼了。”

　　“哦？”保洁员挑了挑眉，眼神落在方季远身上，上下扫了他一眼，颇不以为然，“他哪儿好了？吃顿饭连瓶拉菲都开不起，看似一身品牌，其实都是流水线产品，一副显摆的社会菁英样儿，可论长相比我差远了，论钱就更不用说了，他的年薪可能都不够我给你买一件衣服......这种的伯母也逼你来？”他这话虽是对著童安说的也刻意压低了音量，但声音却正好是能让服务员与方季远听清楚的大小。

　　“别乱说！”童安赶紧拉著他，也压低了声音。“人家哪有你说的这么一文不值，他可是常春藤毕业的呢，也在国内百大工作。”

　　“常春藤又如何，谁不是常春藤毕业的啦？”保洁员嗤笑一声。“国内百大？常春藤真正混得好的大都留美了，混不好的才回来，他坐在这已经能代表一切了，其实名校才是学生差距最大的地方，多少人泯灭于众人间，也就能骗骗校墙外的人了，我家不差钱，但你知道的，我本科北大拿特等奖学金，斯坦福读研也拿全奖，若不是为了家业回国，谷歌、微软、亚马逊抛出的橄榄枝我还不知要接哪个呢。”

　　童安目瞪口呆。
　　这牛也吹得太离谱了！
　　还没等她合上嘴，保洁员已经做了惊人的总结语：“这家伙外表、学历、家世背景、经济能力各方面都不如我，相亲也要挑挑对象啊......你今日打扮得这么朴实，就是为了配合他吧？走了走了，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这种的我连醋都吃不起来。回家吧。”
　　“唔。”童安挑了个最不违心的方面接话：“他的确是没你好看，你一出现，他就成背景板了。”

　　“少瞧不起人了！”方季远表情无比难看，怒道：“童小姐！你有男友了还过来相亲，存心寻人开心？还有，比起外表、学历、家世背景、经济能力，更重要的是品性！”他从来顺风顺水，心高气傲，没被人如此瞧轻过，这下气得头顶冒烟，没有当场翻脸飙骂已经很克制了。
　　童安点了点头。“这句话我原封不动的还给方先生。”
　　“你什么意思？”

　　“方季远。”
　　方季远的背后，有人唤了一声。他吓了一跳转过头去，就见赵子容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一脸铁青。
　　“子容？”
　　“别叫我！”赵子容恨道：“只会说别人，你自己呢！你有未婚妻了还劈腿，劈腿不够还来相亲？”
　　糟糕！方季远脸色大变，“不是的子容你听我解释－－”

　　童安拉著保洁员离开。

　　“看不出来啊。”童安啧啧，“你居然这么能损，比我还毒啊。”
　　“我很少这么刻薄的，那男的其实条件挺好，就算比不得我，也胜过许多人了，是有几分自傲的资本。”

　　童安噗哧一笑，“这话说的，你扮高富帅上瘾啦？对了，八百块跟租行头的钱我现在打给你，就说不要在意价钱的嘛，早知道坚持跟你去名牌大佬了，你这身虽然好看，但跟我想要的金光闪闪的高富帅范儿差一大截呢，气势上感觉没压过他。”她偷瞧了他好多眼，都没认出衣著是哪个牌子。

　　保洁员安静了三秒，微笑道：“我跟我哥身量差不多，这是我跟他借的衣服，不用租金，其实衣装差不多就行了，扮高富帅主要还是看脸跟气质。”好在童安不识，方季远却是识得的，看方季远停留在他右胸的目光便知道了，与他预料的不差。方季远追求生活质量，少不得关注男性品牌流行，自然辨识得出他这身低调打扮的身价。

　　他们正要走出餐厅，忽然听见里面传来激烈高亢的争执。
　　“不要！我不答应！子容，她没文化、没素质，根本上不得台面的，我对她就是玩玩－－”

　　人渣！
　　童安想到星巴克一开始撞见的美丽女孩，眉头深深皱了起来，保洁员忽然转身走回柜台。
　　“抱歉。”保洁员朝柜台结帐人员一笑：“刚才我们那一桌，就是现在起争执的那桌，点的牛排、鸭胸、龙虾跟干贝，还有大拉菲，别撤单，我们全部都要，那位先生会结帐的，东西帮我们打包好，一会儿回来拿。哦，方便的话再加上烤羊排，我想他们应该也没心情吃。”

　　结帐人员迟疑了下，“这个，好的，您稍等，先帮您跟那一桌的先生确认一下。确认了我们马上做。”
　　童安赶紧道：“好。我们大拉菲改要两瓶。”最好气死那个方季远！

　　保洁员看她那与方季远苦大深仇的模样，好笑道：“你花了八百找我过来，现在又气成这样，其实那家伙情感道德上的瑕疵与你没什么关系，虽说是相亲对象，不过转头放他鸽子就好了，回家窝著不管还更舒心呢。”

　　“没办法，我就想找他不痛快。别说八百，上千我都乐意。”童安耸肩：“谁让他还瞧不起我们公司，瞧不起做家政的。”
　　“‘我们’公司？”
　　“对呀，我也在顶力，不过是中关村那儿的总部，我做行销的。”童安拍了拍保洁员。“说起来我们也算同事呢。”

　　顶力有上万名保洁员，除去打扫自家总部的几个，保洁外勤部门的人她基本上碰不到，说是同事其实也不太可能遇到他。
　　“哦？”保洁员挑了挑眉。“你在总部啊。”他想了一下，“那，你有没有听说，顶力下个月，会换新的CEO接手？”

　　“当然有啦，正式公函都出来多久了，早传得沸沸扬扬的。”提起这个话题，童安的八卦之魂瞬间燃烧，“总部里大家都在说，顶力这次要完了，听说我们这位新任CEO是个超级废材的太子爷呢。”
　　她见保洁员一张俊脸写满疑惑与惊讶，神秘兮兮地附耳过去：“我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