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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钛 ...

  •   杨睿和陶乐走上湖心岛,并肩站在岸边的石椅旁,享受着清爽的晚风。
      “丁满,你还没告诉我‘二胖’是什么意思呢。”
      “你偷听!”陶乐又生气了。
      “我没有,你妈喊得那么响,想听不见都很难。”
      陶乐欲哭无泪,老妈总怪她嗓门大,可这分明是遗传的。
      “告诉我吧,你妈为什么叫你‘二胖’,你一点也不胖嘛。”陶乐的身材不算标致,但是非常健康。
      “我小时候胖,刚生下来八斤半,我妈特别自豪,她说前后二十年,家属院里出生的小孩,就属我最重。上高中后,学习越来越累,我才渐渐瘦成现在这样。”听上去,陶乐还挺得意。
      “为什么是‘二胖’,你有哥哥姐姐吗?”
      “没有,‘大胖’是我家猫!其实跟同类比,它才真叫胖,我根本不算什么。大胖就知道吃饱了睡,睡醒了接着吃,每天出去遛猫,得用绳拴着,不是怕它逃跑,而是如果没人使劲拉着,它就瘫在地下装死。最后大胖没减肥,我练出臂力了,运动会还能参加铅球比赛呢!大胖也不会打架,我看谁不顺眼,只要让大胖往他身上跳,光靠体重也能压死他!”
      杨睿哈哈大笑,怪不得陶乐喜欢加菲猫,原来她家里也有一只如假包换的胖加菲。
      “‘龙龙’是谁?”其实,杨睿更关心这个问题。
      夜色中,陶乐脸红了,她抗议道:“你问这么多干嘛!”
      “我平白无故被你骂,当然有权利知道自己倒底替谁背黑锅,以后碰见他,才好物归原主喽!”杨睿理直气壮。
      “是我高中同学,我们坐了三年同桌。”可是,杨睿真的有机会认识龙龙吗?
      “《教育法》规定每学期必须重新安排座位,否则不利于青少年身心健康成长!”
      杨睿一本正经,陶乐却满腹疑窦,难道《教育法》还管这个?“别的同学都换,只是我俩坐在一起习惯了……”
      杨睿开始妒忌了:“他没事就给你打电话吗?”
      “高二下学期,我妈动完手术在家休养,我爸工作很忙,还要照顾她。我六点二十就得出门上学,不想让他们也起这么早,可是如果没人叫我,我实在起不来。我迟到好几次之后,龙龙说他打电话叫我,他在校田径队,早上经常提前半小时集训,平时他自己也习惯晨跑,所以一直起得很早。我把电话接到床边,藏进被窝里抱着睡,这样不会吵醒别人。我妈每晚准备两份早餐,我第二天带去学校,这样龙龙外婆也不用早起给他做早饭,大家都方便。只是以后的周末、假期,他也喜欢六点多就打电话吵我,还叫我陪他跑步,谁想去呀,我要睡觉!”
      杨睿更加妒忌:“你可以用闹钟嘛,老麻烦别人多过意不去!”
      “离得太近,伸手就能关掉,离得太远,全楼人都被吵醒我也听不见!”这正是当初杨睿用来对付贺嘉的借口。“我接起电话,背一首诗,龙龙才相信我已经清醒了,不然他就继续打。后来语文考试,诗词填空那道题,我俩从来不丢分,你不知道我们那年高考卷多变态!不过我俩都答对了!”
      杨睿已然妒忌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只能望天长叹:“原来你也喜欢赖床,你应该住我家……”
      “你说什么!!!”
      “不不不!我是说,我家有人特别擅长叫别人起床!”
      陶乐释然:“肯定用很残暴的手段吧?”
      “实在是太残暴了!”杨睿心有余悸,陶乐满怀同情。
      以前,杨睿每天早上都耍赖不起床,贺嘉先喊三遍,如果他不动弹,或者翻身蒙头继续睡,她就掀被子拉窗帘。每次杨睿一边手忙脚乱抢被子套衣服,一边大呼小叫:“救命啊!非礼啦!”贺嘉索性把窗户推开,冷酷无情的直盯着他:“再大声点,一楼还听不清呢!”从此,杨睿养成一个习惯,一年四季,不管多热多闷,他必须穿上长衣长裤才能睡着,就是贺嘉的“非礼”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住进集体宿舍后,室友们都笑话他“守身如玉”。
      杨睿连忙赶走贺嘉,继续追问陶乐:“这个‘龙龙’经常约你出去玩吗?”
      “我们不在一个城市上学,只是寒暑假回家才有机会见面。高中他一直在外婆家借住,他自己家在卫星城,我家在市中心,相距很远,每个假期我们只能聚一次,吃顿饭而已。这个暑假,他参加社会实践,回家很晚,我又走得早,只有最后一天才都有时间。我本来想请他去我家吃饭,可是那天我妈要参加同事女儿的婚礼,我自己不会做饭,所以……”
      杨睿感到内疚,陶乐为了他而提前返校,可他心里依然不舒服:“再好的朋友也不用称呼得那么亲热吧!听上去好像在喊小孩子。”
      仿佛杨睿触犯了某个重要禁忌,陶乐的情绪骤然变得令他难以理解,沉默许久,她终于鼓起勇气:“其实,龙龙的大名、小名都跟‘龙’字无关,因为青霉素注射过量,他从小双耳听力受损,只能一辈子戴着助听器。他最大的梦想是考军校,穿军装,他高考考得比我好,可是受体检限制,只能读一所很普通的学校,学一个他不喜欢的专业。一进高中,我和他同桌,我以为他耳朵上那个东西是矫正视力用的,我记得小学那会很流行在耳朵穴位上贴小黑豆来治疗近视。有一天龙龙忘了换电池,他怕用不到晚课,大课间时就把助听器摘了,我在他身边,就像我离你这么近。教室里不算很吵,我叫他好几次他都不理我,一直低头写作业,我气得大声说:‘你耳朵聋啦!’他没听清我的话,只是抬起头看着我的嘴。他初中在市重点实验班,我们班有一半同学跟他初中同班,当时我感觉几十道目光像刀子一样刺到我脸上,可我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年底选班干部,老师本想让我做班长,但是他的老同学合伙投我反对票。那年元旦,他送我一张贺卡,署名是‘龙龙’,他说我可以永远这么叫他,他跟同学挨个解释,说我不是故意嘲笑他,还说我责任心强,关心同学,第二学期改选,我以全票当选班长。每次我俩吵嘴,他一吵不过我,就把助听器摘了,洋洋得意的说:‘世界总算清静了。’他把一套电池给我保存,万一他自己忘带,我这有备用的。和他相处久了,我知道他没听清的句子差在哪里,如果他上课听不懂,只有我能跟他解释清楚。我们三年没换同桌,大概因为班主任觉得我善于照顾‘残疾人’吧。”
      杨睿懂了,陶乐提起“龙龙”时表现出的不自然并非暧昧的羞涩,而是负疚的自责,他为自己胡乱吃醋感到惭愧:“丁满,我很佩服你,无论在哪里,都有那么多人真心拥护你、喜爱你,你无心犯下过错,他们都能谅解,因为他们了解你、信任你。你有你的品格,你的魅力,所以你也要相信自己,不必总责备自己。”
      “是啊,龙龙、彭彭,还有好多人,本来我以为他们再也不搭理我了,可他们都不生我的气,还愿意和我做朋友……”
      “丁满,你说人的一生,什么样的人最难忘?”
      陶乐思忖片刻,果断回答:“对我好的人。”
      “有些人只记得对他好的人,有些人却专门忘不了伤害他的人,可是我觉得,留给你印象最深的,应该是那些陪伴你长大的人,陪着你由无知到懂事,从幼稚到成熟,陪你经历成长的疼痛,而不是只站在终点线后欣赏美丽的成果。”
      陶乐若有所思,杨睿算不算这样一个陪伴她成长的人呢?
      “有人说,从学前班到博士,二十多年,最亲最近的是高中同学,因为高中阶段,刚好处于一个人从小孩长到大人的中间过程,不管你以前曾经什么样,那三年能决定你以后变成什么样,不仅是通过最后那张考卷。”
      陶乐点点头,她最要好的朋友,除了彭彭,都是高中同学。
      “不过——”杨睿话锋一转,肆无忌惮的盯着陶乐:“——我发现你的发育比正常人晚三年!”
      陶乐明知杨睿指的不是生理发育,可她气得忍不住抡拳就打,杨睿马上捂住右肩:“哎哟!我跟你有几辈子深仇大恨,你如此痛下毒手!”
      “我根本没用力!”陶乐争辩道。
      “正好打在骨头上!你没看过人体解剖图吗?这块骨头最不禁打!唉呀,疼死了!”杨睿龇牙咧嘴,似乎痛不欲生。
      “对不起。”陶乐感到绝望,她再次草率犯下不必要的罪过。
      其实杨睿一点也不疼,他不想纵容陶乐养成像贺嘉那样随时随地揍他的残暴习惯。
      “光用嘴说就行吗?”
      陶乐沉浸在自怨自艾中,无言以对。
      “帮我揉一揉~”
      “骨头怎么揉?”
      杨睿觉得陶乐实在太笨,干脆直接把她拉进怀里:“这里不是军营,没有那么多破规矩……”
      陶乐在杨睿的怀抱里依偎了很久,她再也不愿离开,耳边忽然响起温柔的低语:“丁满,你已经大四了,毕业以后有什么……”
      杨睿话没说完,陶乐猛然推开他,恐慌的叫道:“不许问!”
      杨睿被陶乐的过激反应吓了一跳,这也算难言之隐吗?他知道陶乐没考过托福、GRE,按照成绩排名,她有资格直接保研,凭她的社会活动经历,她能在本市找到满意的工作,他只想知道她的选择,完全光明正大嘛!
      “太晚了,回去吧。”陶乐闷闷不乐的说,然后就再没出声。
      杨睿默默的把陶乐送回宿舍,心里无比困惑。

      经常进出307的师生都有这种经历,一推门,屋里只有杨睿和展云遥在,或者各居一隅,深情遥望,或者一个俯身站着,一个侧脸坐着,肩并肩,头挨头,窃窃私语,又或者在某个犄角旮旯里摆成大大可疑的pose。其实,只要你想象力足够丰富,这对男女的存在就等价于无穷无尽浪漫华丽的绯闻。
      今天,轮到杨睿扮演尴尬的闯入者。
      展云遥和薛钒隔了两张桌子,面对面站着,每个人的腰板挺得赛过天安门的护旗手,展云遥的唇角眉梢间凝聚着即将雪崩的冰川和就要喷发的火山两种截然相反的威力,而薛钒的眼中——
      薛钒的好脾气举世闻名,无论对男女老幼、忠奸邪良,他一概笑脸相迎,言听计从。大一上学期期中考试后,同班女生在宿舍打牌,赢家要求输家打电话给男生,却不要对他说“你是猪”、“我爱你”这种俗套话,而是要他当场唱一首儿歌,越弱智越好,并且对方宿舍里不得少于五个人。
      赢牌的女生拿出班级通讯录,遮住宿舍房号,随便指了一个电话,输牌的女生满不在乎的拨过去。
      此时,薛钒正在对门看电影,电话铃响了,本屋男生一动不动,只有最老实的薛钒过去帮他们接。
      于是,一屋子男生,包括房门大敞的左邻右舍,有幸亲耳聆听到这段经典对白中精彩绝伦的一半:“喂,你好。……这是414寝室。……我是薛钒。……这屋里现在有一、二、三、四、五、六,加我一共七个人。……好,让我想想。……这个行不行:‘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快点开开,我要进来。’”
      女生的电话按了免提键,薛钒唱得淡定如水,拨电话的女生听得目瞪口呆,他俩身后的两拨听众,同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哄笑。
      第二天,全班都知道薛钒是“小兔子乖乖”,不久,全系都听说大一有个比小兔子还乖的男生。
      第二年愚人节,薛钒扬名全校。刚学会上网的大一女生决定拿男生开涮,最乖巧、最不具反抗能力的薛钒自然成为首当其冲的牺牲品。有个女生偷养过一只圆滚滚的长毛兔,好像一个大雪球或是刚出锅的棉花糖,不到一个月就被无情的楼长没收了,下场不明,只留下两张憨态可掬的胶卷照片。薛钒的高中女同学毫不负疚的出卖他,提供了一张他俩的毕业合影。这帮傻丫头根本没听说过Photoshop,连Windows自带的画图程序都找不着,她们采用最原始的土办法,把薛钒的脑袋剪下来,粘到兔子脖子上,比例和角度正合适。
      女生们连夜赶造犯罪工具,愚人节一早抢在第一节课之前去复印社花四块钱把照片扫描下来,用软盘带回宿舍。复印社的小姑娘一边扫描一边笑个不停,让她们感觉自己已经成功了百分之五十。她们在校园BBS系版发表一篇题为“祝小兔子乖乖节日快乐”的帖子,附上合成照片。
      女生们心急火燎的熬过一上午四节专业课,午饭也顾不上吃就投入轰轰烈烈的re帖运动,系内的大小水车已经尽展其能,鼎力相助,不过跟愚人节里各显神通的搞笑大片相比,他们只算呵气挠痒,连十大的尾巴都混不上。女生们结识的网友很少,只能挨个打电话发动现实中的同学,号召他们把偷的抢的借的自己有的马甲统统贡献出来,幸好本校BBS久负盛名,她们最终召集到来自祖国各地各大高校的友情支持,那些同学按要求re帖之后,都要捎问一句:“薛钒是谁啊?”
      当晚23:59:59,论坛清空当日统计数据时,“小兔子乖乖”一文以绝对领先优势,连续六个小时在十大热门文章排行榜上雄踞榜首。赢取胜利的并非帅哥和可爱兔子的完美结合,而是一群菜鸟女生惊世骇俗、销魂夺命的“图像处理技术”,总之,她们为全班制造了一个尽情欢笑的愚人节。
      第二天是周六,薛钒去食堂打午饭,排在他前面的女生刷完卡,端着饭盒转过身,刚要离开队伍,忽然盯住薛钒看了好几秒,而后兴奋的大声呼唤正在临近窗口排队的室友:“快来看!这就是小兔子乖乖!活的!真人比照片还帅诶!”
      薛钒乖乖的站着不动,让这两个他以前不认识,以后再没见过的女生看个痛快,以供她们回到宿舍尽兴八卦。昨天在网上,熟悉薛钒的人曝光了不少关于他的趣闻逸事,比如“小兔子”的来历,以及从前的外号“龙哥”,高中三年,他参加过的所有足球比赛,平均每场往自家门里灌一个乌龙球,要不是凭借惹人怜爱的娃娃脸和令人不忍施暴的无辜笑容,他早就被本班守门员掐死n次了。有一次薛钒正对着一道物理题冥思苦想,不知谁递来一张纸,他立刻埋头奋笔,纸的主人暗自窃笑,没想到他紧接着就拿这张纸去找老师请教疑难,老师把纸的这面写满了,随手翻到另一面,只见纸端赫然写着一行娟秀的小字:“薛钒,放学后我在学校门口等你。”薛钒不禁目瞪口呆,幸亏物理老师是个刚毕业的大小伙子,他若无其事的在留言下面解完那道题,又好心提醒:“放学早点出去,不能让女生等你。”
      星期一第一节课前,全班依然沉浸在欢闹的气氛中,展云遥和旁边的男生讨论作业题,有人捅捅她的后背:“小兔子来了!”
      展云遥抬起头,薛钒背着书包,不紧不慢走到她面前,他不知道那场恶作剧的主谋是谁,也许全体女生都有份,不过展云遥是班长,她不能袖手旁观。
      展云遥理直气壮,她左手托腮,右手灵巧的转动一只钢笔,兴致十足的盯着薛钒,他的表情平静得近乎“乖巧”。越来越多的人停止闲聊,放下书本,将目光汇聚到这一男一女身上。
      薛钒终于在万众期待中开口了:“班长,你叫她们以后别跟我开玩笑了,我在食堂被没见过的女生认出来,多别扭呀~”就算小兔子对大老虎说:“别吃我了,被你咬死多疼啊~”也不可能产生更加美妙的喜剧效果。
      展云遥率先放声大笑,可怜的薛钒又一次成为哄笑的汪洋中一只镇定却无助的孤舟。
      薛钒的处境与展云逍不尽相同,老展貌不起眼,平常就是一团空气,只有别人麻烦当头、难以脱身之时,才想起来把他推出去顶罪,可是薛钒外表惹眼,不管谁遇到什么琐事,都乐意随手利用他,而他无怨无悔、坦然领受,就连心情不好的兔子都可以踹他一脚发泄郁闷,而他会回赠一根胡萝卜安慰它受伤的心灵。
      杨睿和薛钒算不得“朋友”,杨睿热衷于纠集狐朋狗友吃喝玩乐,而薛钒不打游戏、不看电影、不喝酒打牌、不K歌蹦迪,不是他清心寡欲,而是他没有条件,全系只有他一个人读到研三还没自己买电脑,他的两篇毕业论文都是在校计算中心的公用电脑上完成的。
      除了美貌小师妹之外,杨睿懒得跟小屁孩掺和在一起,他宁愿结交成熟睿智、阅历丰富的长辈,可是薛钒最受小朋友欢迎,他的主要经济来源一直是家教工资,直到硕士毕业,依然有家长请他辅导高中生,不仅看重他成绩好,更因为他耐心、宽容,从未引起叛逆期青少年的反感和对抗。从薛钒往后数五届,他几乎陪伴着每一级师弟师妹走过他们懵懂迷茫的freshman时光,老师们一致认定他是当之无愧的新生辅导员。因此,安排今年军训工作时,展云遥毫不犹豫的把带队任务交给薛钒,她相信他会把这群小孩照顾得无微不至。

      就是这样一个像小兔子一样温顺、驯服的薛钒,而今与锋芒慑人的展云遥面面对峙,他眼中不仅毫无惧色,甚至杀气腾腾,要不是展云遥,别人早就吓瘫了。
      杨睿认为自己最好还是退场,可他刚向后迈了半步,另外两人同时吼道:“别走!”一个比一个调门高。展云遥傲然一指,杨睿只好听话的走到桌边,手里攥着刚打印出来的材料。
      展云遥斜瞄着杨睿,好像藐视一只粪金龟:“你们男生是不是都是这副自以为是、顽固不化的臭德行?把自己的脸皮看得比亲人的性命更重要!”杨睿只来得及摆成半个口型,展云遥又将眼中的利剑刺向薛钒:“你害怕丢人、掉价、没面子,你以为自己清高、坚强、有骨气,因为你死撑着不说实话,这六年你错过多少次申请助学金和减免学杂费的机会,你让你父母为你白花多少血汗钱、活命钱!你听好了,如果今天你为了满足自己那点所谓的‘自尊心’而拒绝接受捐助,耽误你妈治病,我TMD一辈子都瞧不起你!你只在乎自己,宁可牺牲亲生父母的性命,你还算个男人吗!我真替你妈后悔怎么把你这么窝囊没用的废物带到人间来,嫌地球被垃圾污染得不够严重吗!”
      杨睿不禁皱眉:“展云遥,你说话太过分了!”
      薛钒像被按下开关似的骤然转过脸:“杨睿,我看错人了!我信任你,把你当朋友,才对你说心里话,没想到你会出卖我!”
      杨睿偷偷想,你根本看不上我,都怪你自己酒后吐真言。不过杨睿也不清白,一年前,他和阿蒙闲得无聊,去旁听心理系的专业课,并把期中课题选定为“酒精对人类大脑的影响”。他俩的“研究计划”是挨个邀请同班男生喝酒,尽量把“研究对象”灌醉,观察他们大脑失控后的稀奇古怪的反应,反正这俩人都是钱多得烧手,精神头足得睡不着觉,而且自信不会比“实验标本”先喝躺下。第一只“小白鼠”自然是最淳朴天真、最不可能暗怀难言之隐的薛钒。那几天,薛钒的心情很糟糕,随便一丁点来自身边弟兄的温暖便足以令小兔子陷入一对虎狼的圈套之中。第一轮“实验”过后,杨睿和阿蒙不约而同的决定,最好让这项不靠谱的“研究”胎死腹中,因为他们发现,挖掘他人心底的秘密,绝非轻松无忧的乐趣。
      杨睿问心有愧,默然无语,展云遥反倒发难了:“杨睿?就凭他这个熊包,你借他三个胆他也不敢说半个字!”
      杨睿心里反驳,不是不敢,是不能,男生有男生的处事方式,展云遥这个八婆哪能理解呢?
      “我打电话到你家,你像没事人似的,屁都不放一个!入学登记上的父母单位电话早就失效了,我上网搜到你们居委会电话,丛老师亲自打过去问情况,募捐计划也经过丛老师审核批准,她特意嘱咐我别搞得太大,限制在系内,不用让全校都知道。有种你去跟丛老师大吼大叫,你去骂她无聊、三八、长舌妇、多管闲事,你去咒她下辈子也嫁不出去!”
      杨睿不由得感到一阵对不起良心的窃喜,薛钒骂得真过瘾,我怎么就没这个胆子呢?
      丛老师在系办工作十几年,下个月即将退休,对全系所有本科生、研究生来说,有时她甚至比亲人更体贴,薛钒再愤怒也不可能指责丛老师。
      展云遥给自己对薛钒的鄙夷打了个Service Pack 3,直接升级到最新豪华版:“就凭你,还想退学?你干脆投湖算了!省点粮食,给袁隆平减轻压力!你不想要毕业证,当初就别念!你们老板在国内比大熊猫还珍贵,你用的设备全世界就五台,你不稀罕,有的是人稀罕,别占着茅坑不拉屎!我告诉你,我认识那个差一名没考进来的女生,是咱们学校的,高考报了咱们系,被调剂到别的专业,不能跨系保研,她就自己考,她就是喜欢咱们这个专业!那年是她第四次考研,她说再失败就放弃。你们老板看上她了,可是名额实在不够,你早说你不念,把机会让给别人,是个人都比你这个窝囊废强一百倍!你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只影响你一个人的命运吗?那个大一新生一口气捐了一千两百八十块钱,你知道为什么有整有零?他本来打算十一坐飞机去看女朋友,听说你的事之后,他决定不去了,留在学校看书学习,给女孩多打几个电话就够了。人家不缺这一两千块钱,报到的时候,他带着冰箱和洗衣机来的,系里好不容易才说服家长把东西带走,把人留下。因为你的存在,很多人的生活会发生改变,他们的想法、做法都会变得和以前不一样,可是看看你怎么对待你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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