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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伤害 ...

  •   霍格沃茨的春天是从一场寒凉缱绻的雨开始的。这是好事,因为这意味着下雪的时节已经过去,气温就要逐渐回升。等到雨水停歇,天空放晴的那天,很远的地方都能隐约看到一层浅淡的嫩绿了,山峦轮廓和禁林的色彩也开始逐渐鲜活起来,一点一点褪去凛冬季节里那种不近人情的铁青。

      化雪那天格外的冷,连最调皮的孩子都不会跑到城堡外面去。古老厚实的城墙把所有人都保护在内,沉默地对抗着外面的极端低温。

      今天是周末,赫奇帕奇的公共休息室里大家都挤在一起写论文,化雪天的阳光被魔法导进房间里,充沛明亮地照耀着,可惜依旧没有比冬季热烈多少。温暖的篝火在壁炉里燃烧,木材劈啪作响迸出火星,头顶悬垂下来的是各类深绿色的藤蔓和斑斓妍艳的鲜花。各种小零食和预言家日报以及课本在孩子们手里传来传去。高年级的孩子们会自发地帮低年级的小巫师们补习,遇到都不懂的就变成大家的话题来一起讨论。

      这是小獾们一直以来的传统,别人如果有需要,那自己能帮就帮,很少去考虑为什么。

      时间滑到快正午,其他人都三三两两地结伴去餐厅吃饭,奥罗拉还坐在休息室里光线最好的地方,手边是一叠刚写好的变形课和魔药课论文。将羽毛笔收好后,她揉了揉有点酸疼的手骨,看着已经空旷下来的休息室静坐了一会儿,然后将写好的论文拿回了宿舍里。

      她打算下午的时候和其他人一起去趟霍格莫德,一是跟莱姆斯说一下她现在的眼睛状况,二是看看能不能在霍格莫德配到副眼镜什么的。毕竟现在因为视力的关系,奥罗拉已经被迫放弃了她在魔药课的墙角钉子户位置,坐到了赫奇帕奇学生范围内的最前排,紧挨着斯莱特林们的后面。

      要是再看不清……她就只能混到斯莱特林的队伍里去坐着了,那个场景想想都很刺激,所以眼镜是必须的。

      就是这个过程可能有点折磨,因为霍格莫德在雪线以上,终年都是白雪苍茫的。

      吃完饭后,奥罗拉去了趟校医院,值班的是阿曼达。听到对方是来问这里是否有缓解雪盲症的魔药药剂的时候,阿曼达愣了一下,手里转动汤匙的动作也跟着顿了顿:“诶?这个我们平时没有准备。因为其实学校里几乎没有人有雪盲症的,而且那种药剂制作起来很麻烦,我记得好像也就庞弗雷夫人和斯内普教授会做。我倒是作为挑战来尝试过,不过品质不太好,而且喝了……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尝试我做的。”

      “这样啊。”奥罗拉摸了摸鼻尖,这个结果和她预料中的差不多。她笑着摆手:“那我先走了,午餐愉快。”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校医院。

      斯内普站在医院门口的侧面走廊尽头,意外地看到了刚从里面出来的奥罗拉。他回想了一下,确认刚才在餐厅里没有看到她去吃午饭。

      少女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走廊拐角处,斯内普走过去推开虚掩着的大门,将手里熬制好的常用魔药交给了阿曼达。对方似乎是第一次单独和这位斯莱特林院长相处,说话都有点不利索,捧住魔药瓶的手不自觉地使劲摩挲着光滑的瓶身,结结巴巴地感谢着他:“呃……谢谢您院长。呃,我是说……辛苦您了。”

      虽然知道按照斯内普的性格,送完魔药一般就会走人,除非庞弗雷夫人在的时候会和她聊上一两句,但是阿曼达还是无法做到不紧张。所以当斯内普竟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开口回应了她的道谢时,她几乎要抓不住手里用来做记录的羽毛笔。

      他说,“你也一样,中午还会有学生来这里。”

      阿曼达愣了半晌,然后意识到斯内普应该是在来的路上看到了奥罗拉,于是说:“是啊……呃不是,其实也还好。刚刚那个女孩子就过来问问,没有她要的魔药就走了,也没怎么麻烦我。”

      斯内普挑起眉梢,重复了一遍她的话:“没有她要的?”

      “噢,她问这里有没有缓解雪盲症的魔药,但是教授您知道的……这个药学校里几乎不会有人用,而且制作起来非常麻烦,所以我们平时也没准备。”阿曼达回答。

      这时,庞弗雷夫人从外面回来了,看到斯内普的时候她也没多惊讶,很自然地给对方打了招呼:“西弗勒斯。”

      斯内普微微颔首表示回应,然后走过去和她低声交流着什么。阿曼达擦了擦手心里的薄汗,心叹原来斯内普是来找庞弗雷夫人有事商量的,怪不得刚刚一直留在这里没走。

      没一会儿,她看到庞弗雷夫人点了点头,把手里的毛呢外套搭在了旁边的挂衣架上,而斯内普也迅速告辞了。

      ……

      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十全十美,就算是魔法也有它的极限和不能改变的事,比如视力下降。

      所以当莱姆斯听到奥罗拉的眼睛开始看不清楚远处的东西以后,脸色立刻变得有些凝重:“什么时候开始的?你怎么现在才跟我说?”奥罗拉喝了口手里的热蜂蜜牛奶,有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脸蛋:“最近开始发现看不清东西了吧。不过我想配个眼镜应该就可以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所以就没告诉你,怕你担心。”

      “可是我记得你以前不会雪盲的。”莱姆斯皱着眉头,本能地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你小时候在普利茅斯的时候就没有过,不是吗?”

      “是倒是。不过庞弗雷夫人说有的人是会这样的,比如我这种家族遗传什么的。”奥罗拉无奈地耸耸肩。莱姆斯放下手里的酒瓶,认真地注视着她,语气温和且肯定:“奥罗拉,你父亲没有雪盲症,这个我知道。”说到这里,他又好像想明白了似的点了点头,“不过你也许是遗传了玛丽安。”

      “这些都不太重要了,反正我现在已经这样了。”奥罗拉说着,有些畏惧而留恋地看了看窗外那片纯净无暇的白雪。它们堆积凝固着,高处的积雪在高海拔的晴空下折射出幽蓝的剪影,平缓地势上的雪层镀染着一圈碎散闪亮的金色光晕,空气里有细小的浮雪结晶,大团大团地蔓延着,形成一层半透明的泛蓝烟幕,美不胜收。

      她收回视线:“对了,这里有没有配眼镜的地方?我最近看黑板一直有点吃力,想配个眼镜。”莱姆斯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说:“有是有,不过我总觉得你还是去圣芒戈医院检查一下比较好。如果你在上霍格沃茨以前就已经逐渐有了雪盲症的征兆,那你的视力现在这样恶化我也不奇怪。可是突然这样越来越严重,我总觉得不放心,也许是其他什么原因导致的不一定。”

      “有这个必要吗?”奥罗拉犹豫着说到,双手缩在毛衣袖子里不住地摩擦着暖热的杯身,“要不算了吧,这样很麻烦你的。”莱姆斯摸了摸她的头发,耐心地劝说:“就算是雪盲症,那你也总得拿点药剂回来吧?不然万一气温突然下降又下雪了怎么办?”

      奥罗拉想了想觉得的确如此,于是同意了莱姆斯的提议,两个人准备立刻出发去往圣芒戈。

      这还是奥罗拉第一次来这里,和她想象中的很不一样,至少单从着装上来说就如此。麻瓜社会里的医生们基本都穿着白色的衣服,只有当开始做外科手术的时候才会穿上深绿色的手术服。而据说选用这种色彩是因为医生们在做手术时,视觉神经长时间接触血液的红色所以容易感到疲劳,为了自我缓解,视神经会自动产生补色效应,让人在看其他东西时会看到绿色的血迹。因此他们干脆把手术服改成了绿色。

      而圣芒戈的治疗师们则清一色的都是穿的墨绿色长袍,行色匆匆地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看起来非常显眼。

      奥罗拉注视着这些治疗师的时候,眼睛里都带着闪亮的崇拜和羡慕,因为成为一名治疗师就意味着他们的魔药学无一例外都非常优秀。这是她这辈子都羡慕不来的,所以只能尽可能地多看看。

      这么想着,奥罗拉顿时觉得那些治疗师们连走路都自带一股圣光。

      莱姆斯带着她来到候诊接待区看了一会儿楼层科室解释,最后在问讯处的帮助下选择了相对主治方向比较贴合的二楼,也就是“生物伤害科”。

      听到这个建议的时候,奥罗拉稍微有点惊讶。因为据她所知,生物伤害科主要处理的是被魔法生物袭击而受伤的事件,她的这种情况怎么看也不该去二楼。

      当然了,其他的楼层看起来就更不可能了。由此她有点郁闷,难道巫师里就没有其他人也得雪盲症的吗?比如设立一个“自然伤害科”?

      负责“生物伤害科”的主治医生是希波克拉特·斯梅绥克,他和莱姆斯似乎很熟,两个人见面的时候都是叫的对方的教名而不是姓氏。

      奥罗拉坐在凳子上,任由对方检查自己的眼睛状况。然后她看到对方的脸色由一开始的平静转为了古怪,好像有些难以置信,眼珠用一种奇特的方式转了两圈,嘴里念叨了两句听不清的话。

      然后,他放下了原本准备记录的羽毛笔,盯着奥罗拉的眼睛朝莱姆斯说到:“首先我得说,你的担心是对的,这不是普通的雪盲症,但是也不是我擅长的范围。我真诚地建议你们去五楼看看,也许他们会有办法。”

      奥罗拉听到他这番话后有点发蒙,好半天都没找回自己该有的说话声音,只能听见莱姆斯用一种很轻的声音问到:“五楼是魔咒伤害科,为什么要去那里?”

      “嗯……”希波克拉特拨弄了一下手上的戒指,摸着下巴回答,“她的眼睛似乎被一种很强大的黑魔法损伤过,所以才会有雪盲症和视力恶化的情况出现。但是……按道理来说……她都不应该还能……”

      “等等。您刚刚说……黑魔法?”奥罗拉脑子里嗡嗡的,下意识地反驳到,“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可是我觉得这好像有点不可能,我从来不记得我被什么黑魔法弄伤过眼睛。”

      莱姆斯的表情也改变了,一种浓重的忧郁爬上他的面部,铺展在眼角眉梢的每一个细节里:“您确定吗?”

      希波克拉特揉了揉额角,似乎也非常不能理解,但还是说:“你们还是尽快去五楼吧,再这样下去,这位菲尔德小姐的视力下降只会越来越严重。不过我不改变我的看法,我认为,她的眼睛的确曾经被一种黑魔法伤害过,而且还是一种非常强大可怕的黑魔法。”

      “是什么?”
      “坦白说,我没见过这种伤势,真的判断不出来到底是哪种黑魔法。你们快去五楼吧。”

      奥罗拉呆坐在旁边,完全无法消化这位治疗师的话。她觉得这简直就是在开玩笑,自己难道不是因为赫奇帕奇家族的遗传雪盲症发作的次数过多才会视力下降吗?为什么会变成被黑魔法伤害过?

      还在她愣神的时候,莱姆斯已经朝希波克拉特道了谢,起身拉着还在恍惚状态的奥罗拉来到了五楼。停在楼梯拐角平台的时候,奥罗拉突然紧紧抓着莱姆斯的手,像抓着什么救命稻草一样用力,瞪大眼睛茫然看着他,声音虚颤:“他是弄错了吧,一定是吧?不然我怎么会不记得我被什么黑魔法伤害过?”

      她突然觉得很害怕,害怕自己的这种记忆空白,就像她不知道自己的灵魂来自哪里一样……会不会,自己的记忆是有问题的?

      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太可怕,奥罗拉根本不敢继续下去,然而放空过后的大脑找不到任何可信的理由来填补,只剩空荡荡的疑问,这无疑更折磨人。

      “你别担心奥罗拉,我们先去五楼看看。”莱姆斯搭上她的肩膀,尽力安抚她说,“我相信会有办法的,别着急好吗?”

      奥罗拉不自然地眨眨眼睛,咽下喉咙里的酸涩感,努力镇定下来,点头:“好。”

      然而五楼的魔咒伤害科主任治疗师,阿比盖尔·哈代给出的检查结果和希波克拉特是一样的——奥罗拉的眼睛曾经被一种非常强大的黑魔法割伤过,所以现在才会有雪盲症和视力下降的情况出现。

      “我相信希波克拉特已经尽力了,因为就连我也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伤势,我完全无法判断到底是什么黑魔法对你造成的伤害。不过真正让我惊讶的是你现在的眼睛状态。”阿比盖尔推了推眼镜说到,“按道理来说,经受过那样的伤害后,你应该很早以前就什么都看不见了才对,可是你到现在才出现视力下降的情况,这真的很不可思议。”

      奥罗拉坐在凳子上,身体靠着墙壁低着头,声音轻细得几乎听不见:“所以,我其实该感到庆幸吗?”阿比盖尔摇头:“不,我的意思是,你的眼睛应该是被什么人给治愈过,不过因为雪盲次数过多所以出现了复发的迹象。这种症状很特别,它表现得和普通的雪盲症一模一样,但是真实的性质是完全不同的。”

      “治愈过?”奥罗拉喃喃地重复,难以衡量这这个词背后的巨大信息量,“可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阿比盖尔看着面前少女的样子也有点于心不忍,但还是解释到:“抹去记忆的办法有很多种,遗忘魔药,遗忘咒等等。这都不是现在最重要的,现在最需要解决的是如何让你的眼睛不要再恶化下去,否则……”

      她忽然不说话了,一时之间,整个办公室里都只有压抑到让人发怵的死寂。

      “否则我会怎么样?”奥罗拉睁大眼睛看着对方,努力捕捉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细节。阿比盖尔抬头看了看一旁的莱姆斯,有些犹豫。

      “奥罗拉,要不我先和治疗师谈一下?”莱姆斯商量着朝她说。奥罗拉断然拒绝了莱姆斯的建议,直起的身体微微发着抖:“不,告诉我,我要知道。”

      阿比盖尔叹了口气:“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你的视力状况会越来越恶化,直到你什么都看不见。”

      她说这话的声音不大,语调甚至带着刻意放柔的轻缓温和,但是落在奥罗拉的听觉上后,却依旧锋利得像刀子,一道一道割开掩饰的假象,渗淌出鲜血,揭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

      “那我……”奥罗拉说了一个词就发不出其他声音了。她使劲眨眼驱散那种越来越尖锐的酸涩感,好几次试图开口却只发出抽气的声音。

      “那现在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的视力停止恶化下去吗?”莱姆斯问,语气焦躁。

      “现在只能减轻她的雪盲症状,但是要改善视力状况有些困难,因为……”阿比盖尔摘掉眼镜,用手背揉了揉眼睛,继续说,“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被什么魔咒弄伤的,所以治疗起来难度会很大。”

      “但也不是全无希望的对吧?”
      “我想,我可以尽量把这种症状缓解下来。”
      “不能彻底治好吗?”

      阿比盖尔沉默了一会儿,“这种黑魔法我从来没见过,而且非常可怕。原因就在于,它造成的残疾是不可逆转的,只能被尽量缓解。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睛看起来会这么完好如初,这绝对不是单纯的白鲜就能做到的。但事实是,她的眼睛是有残疾的。”

      “可是……”

      莱姆斯还想说什么,奥罗拉却突然打断了他。她双手扣在一起,脸色苍白着,眼睛里一片没有聚焦的黯淡空洞:“您能不能告诉我,如果……就像您说的,我已经没办法被,被彻底治好了。那……”

      她停了一下,然后用一种近乎祷告的卑微语气问:“那我还能看见多久?”

      奥罗拉说完,感觉自己好像正闭着双眼站在无尽深渊的边缘,只要对方一开口就会把她推下去。她不受控制地想起自己的魔法生物们,葡萄酥身上的美丽蓝紫色,巴克比克身上的灰色和雪白,森林的翠绿,天空的蔚蓝,阳光的灿金,玫瑰的鲜红。

      还有她一直以来的梦想,走遍全世界去寻找各种神奇动物。

      这些东西都好像一下子变成了即将要到保质期的罐头,正在一点一点地褪色,失去它们本来的生命力。

      最后停留在她脑海里的,是斯内普的样子。奥罗拉意识到,自己有可能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再也看不到他。

      她一想到这些,就克制不住地颤抖。

      然后,奥罗拉听到阿比盖尔给出了答案:“如果不采取任何治疗的话,也许三四年。”

      三四年?奥罗拉愕然,那不就意味着她毕业的时候就会彻底失明?

      “当然我说的是在不采取任何治疗的情况下,如果治疗方法得当,冬天注意避免雪盲症的发作。我想……会好很多。”阿比盖尔最终说。

      “所以,我的确曾经……被人用黑魔法割伤过眼睛是吗?”
      “是这样。”
      “但还有个我不知道的人治疗过我是吗?”
      “是这样。”

  •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那段话让我想起之前看过的一个梗:
    你一出生,身上就会纹上两个名字。一个是你的灵魂爱人,一个是注定会杀死你的人。
    而你无法分辨他们谁是谁。
    但是,如果是同一个人不会更刺激吗?
    就像蛋挞这样。[挑事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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