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那个妖怪！》言清晨

18、容书碎丹

　　朱静惟后退几步，轰隆一声倒在地上。

　　他庞大的身躯迅速缩小，变得比他正常的体型还要小，那是因为断了太多骨头，破碎的骨架已经撑不起他的身体了。

　　江洛跪在他身边，克制住自己，激发了几个疗伤符，发现没有用，干脆咬破手指，虚悬在朱静惟上方画祈福符和平安符，嘴里拼命念着止血咒、三华聚顶咒、五气朝元咒，所有他会的疗伤恢复类咒语。

　　他努力睁大眼睛，不让眼泪落下来，怕错过一丁点老爷子好转的迹象。

　　但他的愿望没有实现。

　　朱静惟脸色灰败，呼吸越来越弱，直到消失。

　　最终也没能睁开眼睛看看他养了十几年的孩子。

　　江洛慢慢停止了念咒。

　　他抱起朱静惟的身体，脸埋在血迹斑斑的肩膀上，无声地啜泣着。

　　玄鸿站在他身后，伸出手，想要拍拍他的肩膀，可犹豫了一下，又缩了回来。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天生地养，没有亲人，不知道失去亲人的感觉。但他知道江洛此刻心里很痛苦。

　　也许江洛会因此而恨他？

　　在江洛压抑的哭声中，突然传来了一声叹息。

　　江洛猛地抬起头，老爷子的魂魄正站在他旁边，温柔地看着他。

　　像过去的十七年一样。

　　像他学会骑自行车时一样，像他每次占卜失败时一样，像他学会一门新道法时一样，温柔地、带着宠爱看着他。

　　江洛抬手去抓老爷子的衣服，可手指只是徒然地穿过空气，握住一把空虚。

　　“洛洛……”

　　朱静惟刚开口，就被江洛气愤地打断：“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怎么能这么自作主张！”

　　朱静惟看着孩子满脸泪痕的叫嚷，沉默了一下，轻声说道：“我已经只剩一个月生命了……”

　　“什么？！”江洛惊呆了。

　　朱静惟笑了笑：“癌症末期。我没听你的话戒烟，终于自食其果了。”

　　“那我们也可以去治疗，总有希望……”

　　“别哭了洛洛，冷静一下！”朱静惟轻喝一声。

　　见江洛忍住了眼泪，他声音又软了下来：“我知道自己熬不过一个月了，我给自己算了很多次卦，每次都是今年的这个月会死，”他居然露出个有点得意的表情，“你知道我算卦一向很准。”

　　江洛想说点什么，可还没开口喉咙就哽住了，他紧紧闭住了嘴。

　　“与其死在病床上，我宁愿死之前做点有用的事。我的卦象显示，妖灵是非常重要的人，会影响以后整个世界的走向，我不能让他落在我派祖师手里。”

　　朱静惟伸出手，摸了摸江洛的头发，虽然他已经是一个鬼魂，根本碰不到实体：“洛洛，我曾经做过很对不起你的事……我给你写了一封信，在胡一舟那里，你看了就全明白了。等会儿你们出去之后，向西北走五公里，有个枫树林，去那里找胡一舟，让他带你们逃走。”

　　“你早就计划好的……”江洛又生气又伤心，只觉得一团气憋闷在胸口，像块大石头一样。

　　朱静惟脸色一整：“洛洛，我求仁得仁，无所怨怼，你也不要太过介怀，现在当务之急是破除大三极阵，你想让我的牺牲白费吗？！”

　　江洛一激灵，站起身来，努力克制着自己，狠狠掐着手心，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该怎么做？”

　　朱静惟看他恢复了冷静，满意地点点头：“把那个训妖盘拿出来，按照我教你的咒语，一组三个，把他们放出来，让他们一起对着红色妖极锁链发出最强一击，一击之后，即刻回训妖盘，放出下一组。里面大约有15个妖，一轮过后，再来一轮，直到破除锁链为止！快，时间不多了，现在就做！”

　　江洛听他最后两句断喝，不敢怠慢，马上取了训妖盘，按照老爷子说的方法，默念咒语。

　　咒语念完，只见三道白光闪电一样从训妖盘中飞出，正是狼妖郎九和一个野猪妖、一个虎妖，三妖都是双目赤红，神情狂躁，按照江洛的指引，向着玄鸿脚腕上的红色锁链发出自己的最强一击！

　　一击完毕，锁链上出现了一道裂痕，三妖又重新飞回训妖盘，紧接着，第二批三个妖又电射而出。

　　如此轮流，五次攻击完毕，红色锁链上多了五道长长的裂痕。

　　江洛看着那裂痕，心中一沉。

　　总共十五只妖，已经出来了一轮，即使之后几轮还是这样的攻击强度，要想破开锁链，只怕也难，更何况他们没有足够的时间。

　　转眼第二轮、第三轮攻击已经结束，妖怪们的攻击速度和力度都有了明显下降。

　　锁链上的裂缝越来越大，粗大的红色锁链在裂口处还剩下一半连着了。

　　第四轮、第五轮攻击过后，江洛的眉头已经皱的死紧。

　　旁边朱静惟的魂魄静静站着，不言不语，但仔细看，会发现原本白色的灵魂形体，边缘已经浮现出淡淡的红色。可见老爷子心中焦躁之极，只是他素有城府，并不表现出来。

　　一直垂目站着不言不语的玄鸿突然抬起眼睛，看了江洛一眼。

　　江洛心中蓦然一痛。

　　功亏一篑吗？他暗自咬住了牙。

　　那怎么行！

　　突然，一直安静的容书走了过来，对江洛做了个停止的手势。

　　江洛握住训妖盘，疑惑地看着他。

　　容书对玄鸿行了个礼：“妖灵前辈，您睡觉的这1800年，妖族衰落的厉害，”他容貌普通，此时心情激动，双眼熠熠生辉，倒显出几分俊朗来，“妖族以后的振兴，就拜托您了。”

　　玄鸿盯着他，神情严肃，沉默良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我试试看。”

　　江洛看着他瘦削的脸，知道这个沉默而坚毅的大妖怪，是真的同意了抗下这个重担。他莫名觉得又骄傲又沉重。

　　容书得到了保证，嘴角一咧笑了起来，满面欣喜之色。

　　随即他伸出右手，往丹田处一拍，一股庞大的妖力震荡而出。

　　他拍碎了自己的妖丹！

　　容书身体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好似变得力大无穷，手中本命长/枪变得通红，带着汹涌妖力，刺向红色锁链。

　　连续八枪，锁链应声而碎！

　　容书拄着长/枪，看了看玄鸿，又看了看江洛，嘿嘿笑了两声，似是极得意。

　　笑声还未散，他的身体已经开始消失。玄鸿疾步上前，伸出手，只接住了一颗小小的榕树种子。

　　那是容书散尽修为，回到了他最初的形态。

　　他慎重地将种子收到口袋里。

　　江洛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轻轻拍了拍玄鸿的手。

　　玄鸿的手冷的像冰，江洛一个激灵，想起还有最后一道鬼极锁链未破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