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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靳久夜从贺珏手中拿过酒坛子,贺珏望着他的脸,话说到这里,谁都能猜到几分。

      可这人仍面无表情,连眉目也不曾动一下,只恭敬道:“但凭主子吩咐。”

      “好!”贺珏意气风发地大叹一声,“夜哥儿,你替齐乐之应选入宫罢,做朕的心上人,朕……”

      贺珏转身拿起书案上的笔墨,“朕册你为后,取消今年秋选!”

      蘸笔挥墨,洋洋洒洒写下了一道圣旨。

      白色的宣纸上呈现着贺珏龙飞凤舞的书法,因着饮了酒的缘故,颇有几分飘然如仙的意境。

      靳久夜静静地看着,未发一言。

      贺珏拿起刚刚写就的圣旨,仔细端详了一番,露出几分迷离的笑意,“好!好得很!朕且看还有谁敢逼迫朕,谁敢打朕子嗣的主意!”

      “来人!”贺珏大声喊道。

      靳久夜连忙制止,“主子,且先等等。”

      贺珏瞪了靳久夜一眼,“你……你不愿意?”

      靳久夜摇头,“主子的命令,属下自然遵从。只是夜已深,不便惊动中书舍。”

      他半扶着贺珏离开书案,往后面暖阁走去,“主子先歇下。”

      贺珏站定了,“不,朕偏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朕绝不受他们摆布!”

      靳久夜无法,贺珏又不是真醉得失去理智,只是有些冲动罢了。若不想做什么,连哄带骗也不会做的,若想做什么,便是刀架在脖子上也要往前冲的。

      见他站定不走了,靳久夜只好道:“那属下继续陪你喝酒。”

      拉着人回到了刚才的位置,贺珏依旧毫无形象地瘫坐着,靳久夜素来严于律己,倒是坐得笔直。

      “夜哥儿,如今朕只有你一人可靠。”贺珏靠着墙边的书架,微微仰着头,抬着眼眸,沉声开口。

      靳久夜凛然,“属下明白。”

      贺珏盯着靳久夜的脸,“陪朕做场戏,担一个名头罢了,往后你还是你,这皇宫大内没谁能拴住你。朕向你许诺,若来日你觉着不痛快,想要离了皇宫,朕绝不阻拦。”

      “属下的命都是主子的,主子想要属下做什么,只需吩咐一声。”

      贺珏听到这话,忽然苦笑,继而长叹,“这一次……朕是在请求你,不是在命令你。”

      靳久夜默了默,没有回答。

      两人无言。

      贺珏抬手捡起方才那一张宣纸,看了片刻,“如若不然,朕便要同那些个世家周旋,实在费神费力。”

      靳久夜连忙解释:“属下并不为难,只是册封皇后,恐怕不妥。”

      “如何不妥?”贺珏挑了挑眉。

      靳久夜拱手,恭敬道:“主子乃英武明君,不能因一时意气而册男子为后,否则日后储君又该如何名正言顺?”

      “储君?”贺珏忍不住讥笑一声,“断了他们的念想,岂不甚好?朕也不是嫡长子,不过养在母后名下罢了,来日储君若德才兼备,自然名正言顺。”

      靳久夜无话。

      贺珏挪了挪,坐直了身子,伸手拍了拍靳久夜的肩膀,“夜哥儿,今日之言,朕感念在心。既如此,朕即刻下诏,秋选也不必了。”

      勤政殿外。

      宫人们肃然而立。

      小宫人心里好奇,偷摸着眼往殿内瞧,却又瞧不出一点动静,方才听到陛下唤人,他忙不迭想进去伺候,可突然又没听见声了。

      只能眼巴巴地瞅着老宫人,进还是不进?

      老宫人迷瞪着眼,夜里瞌睡重,怕是没听清。

      小宫人想了一圈,既然陛下唤人,那自然是要进去的,可脚还没迈到门槛前,就听到老宫人一声斥责:“收回你的猪蹄子!”

      小宫人吓得浑身一抖,“师傅,陛下唤咱们。”

      老宫人掀开眼皮,斜着眼睛看他,“哪里唤了?且等着。”

      “可是……“小宫人想辩解,老宫人道:“你可别忘了影卫大人在里头,有什么事影卫大人不能做的?”

      于是,小宫人按耐住心思,只能继续等下去了。

      半晌,殿内传来脚步声,殿门吱呀一声打开,贺珏带着浑身酒味,面无表情地扔出一张纸,“你,即刻将此诏送到中书舍,从速拟定,明日宣发!”

      说完这话,贺珏转身又回去了。

      小宫人捧着圣旨诏令,双腿都在打颤,“师傅,这可如何是好?”

      圣旨,他们是不敢看的。

      刚才陛下那气势,简直要吃人一般,连眼角都是红的。

      “陛下有吩咐,还不赶紧去!”老宫人也不敢多看一眼,连忙将宣旨叠了起来。

      可偌大的字体,被贺珏大大咧咧地摆出来,饶是他们不愿意,还是不由自主地扫了一两眼,正好瞅见皇后宝册几个字。

      “这道旨意,是册封皇后的啊!”小宫人哭丧着脸,“师傅,奴才拿不动。”

      他素来机灵,自然晓得贺珏醉饮几个时辰,此刻的决定必然冲动,待清醒过来翻旧账也不无可能。

      更何况是册后这等大事,连跟太妃及众大臣商量都没有,只怕他这跑腿的少不了背锅。

      老宫人冷冷道:“你小子好运,被陛下钦点了,自然要亲自走这一遭。”

      “师傅……”小宫人捧着旨意挪不动步,老宫人又多说了几句,“你这送过去,是听从陛下的命令,再往后还有中书舍,还有内阁,若一直搁在手里,那尽是你的不是了。”

      “抗旨不尊,脑袋还想不想要了?”老宫人一声喝令,小宫人顿时醒过神来。

      “就当我年纪大了,多提点你几句。”老宫人往前凑了凑,轻声道,“你送到中书舍,且不说是什么旨意,便让他们自个儿看去。我们在勤政殿伺候的,向来不沾手这些,这旨意你也从未看过半个字。方才那句话,死死揣进肚子里,明白了吗?”

      小宫人连连点点头,眼里含着泪,“谢师傅,奴才明白了。”

      “还不赶紧,陛下方才可说了从速拟定!”

      小宫人一听,捧着旨意跌跌撞撞地跑走了。

      勤政殿内,灯火通明。

      三坛酒都饮尽了,贺珏靠着书架子昏昏欲睡,靳久夜瞧着时辰,约莫还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

      再不歇息,恐怕明日主子就不能上朝了。

      大朝会虽一旬一次,可贺珏勤勉,日日都有早朝要议,参加的多是重臣要臣,若有紧急事,还要与内阁大臣再议。

      想到这,他起身,走到殿前,唤来外面伺候的宫人,让他们收拾屋子给贺珏洗漱。

      自己便偷偷溜回了玄衣司。

      这屋内的烛火燃了半宿,靳久夜和衣躺在床上,只觉得外头寂静得连虫鸣都显得比别处大声些。

      他沉下呼吸与心思,犹如无数次半夜惊醒一般,双目盯着天花板,脑子里毫无思绪,静等着再次入睡。

      可很快身上的痛感便席卷而来,饮了酒,又飞檐走壁动了手脚,伤口早就在发疼。

      他一直忍着,忍久了便忘了。

      等回到自己的地方,那番痛感再次袭来,他才想起看看伤势如何。

      就着昏暗的灯光,他找来伤药及干净纱布,一个人独自换药。

      腹上又渗出血来了,他涂了外伤药,又用新的纱布缠好,背上的实在没法,只好将就抹了两下,随意缠了一些,再套上干净的中衣。

      换下的衣裳,不消他多吩咐,玄衣司里素来有人会默默拿走洗净,再放到他的衣柜或者衣架子上。

      他若不忙的话,也会自己会动手,可惜大多数时候他都忙得连饭也不能好好吃。

      咦,怎么绣了朵花?靳久夜注意到这件中衣的袖口,不知何时多了一朵不甚起眼的红梅,他也不知穿了多久,红梅边角的绣线都有些毛躁了。

      当朝尚红,以他的品级地位,尚无资格着红色,否则便是对君主的不敬。

      想到这,靳久夜起身拿刀,一点一点将那红梅的绣线挑了,将拆下来的绣线放在烛火上烧净。

      袖口破了一道口子,再这么一挑,愈发显得惨不忍睹起来。

      然而靳久夜并不在意,他的手拿刀杀人无数次,却第一次用来挑绣线,虽不熟练,可到底是自己用惯了的刀,将就吧。

      再躺下,竟是能好好睡一觉了。

      勤政殿暖阁。

      床帐外跪着一个垂眉顺目的宫人,轻声唤着床上那人,“陛下,太妃在外头等候多时了。”

      贺珏揉了揉脑袋,从睡梦中醒来,探起上半身,问:“几时了?”

      “辰时三刻。”

      贺珏翻身而起,浑浑噩噩想起昨天的荒唐一夜,他仿佛写了一道旨意。

      伺候的宫人们赶紧给贺珏更衣正冠,贺珏任由着他们行动,脑子里想着昨夜的事,他与靳久夜似乎饮了许多酒,那人的伤……

      暗暗叹了口气,想着早朝后再去看看吧。

      “陛下可起了?”外间传来太妃急切的声音。

      贺珏眉间毫不掩饰地皱起一道痕迹,他不喜欢有人到他寝殿来,太妃虽是他生母,也素来没有这般特权。

      “朕起了。”贺珏走出去,身上的衣裳已然穿好,宫人们随着他的步伐,一边小心翼翼地配上饰物。

      再有一个宫人捧着铜盆,另一人绞着帕子递到他跟前,“陛下请净脸。”

      贺珏擦了脸,将帕子扔回宫人手里,再转角,便看到太妃在屏风外来回踱步。

      “太妃何事如此着急,非要清晨到勤政殿来?”贺珏的语气透着不悦。

      太妃却不管不顾了,直接道:“昨夜陛下拟了一道旨意,命中书舍今日宣发,可有此事?”

      贺珏想了想,“是有这么回事。”

      当时他隐约醉了,脑子也不太清晰,仿佛靳久夜也同他说了些什么,他不甚在意,只知道是自己一直想做的。

      “陛下当真要册靳久夜为后?”太妃急急质问,下意识往前踏了一步,眉目显得狰狞了许多。

      贺珏立即往后退了一步,与太妃拉开距离。

      他猛然想起昨夜那道旨意的内容了,脸上愣了愣。

      太妃见此,心里有了底,连忙劝道:“册后一事不急于一时,陛下昨夜醉酒,想来也冲动了些,不如将旨意收回……”

      贺珏却不承这个台阶,“不必,朕确有此意。”

      “陛下!”太妃急唤一声,“古往今来,可曾有男子为后?陛下首开先河选男妃,朝野上下早已议论纷纷,若还要册男子为后,那天下人该如何看待陛下?”

      “再说那靳久夜,一无出身二无品行,连样貌也不甚姣好,手上还沾着那么多条人命,连幼童老妇都不曾放过,多少人怕他惧他……他这样的,本就不该有好下场……“

      “太妃!”贺珏怒斥打断,“太妃慎言!”

      这么多年,贺珏从未在太妃面前发过火,哪怕再不悦,也仅是语气冷了几分,表面的母慈子孝尚在。

      然而今天,贺珏身着朝服,以君王之威直接呵斥了太妃。

      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太妃吓得立时住了嘴,半个字也说不出。

      身边的宫人都忍不住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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