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主在上》万叔

3、饮血3

　　为魔者，比妖更高一筹，乃是生来便带有强大的法力，而不用像妖一样需要经过千百年的修炼。
　　魔是妖魔界的主宰，魔中之首凌炙的名号更是令众妖闻之丧胆。但这丧胆的原因并非仅仅是以为他的强大，更是因为他的暴戾。
　　然而这数几十年来，人界的妖魔数量却都在诡异地锐减，身为魔尊的凌炙似也因此而愈发暴躁，倾力严整，但情况并未有分毫好转，甚至这诡异情况出现的原因都被严厉封锁起来了，无从得知。一时之间众说纷纭，妖魔皆是惶惶自危，许多妖魔都选择了离开人界回到魔界去。因此凌寄悠才会说，在人界遇到了楚霁和耗子是多么惊喜的事情。

　　“我是个魔，”凌寄悠重复了一遍，“我可以帮你。”
　　“......”楚霁瞟了他一眼，“你们魔都自顾不暇了，还有能力来帮我这个自己都不想活下去了的妖？”
　　“我见义勇为，我舍己为人，我大公无私，我宽容博爱，我普度众生，行不行？我又不收你幸苦费。”
　　“那你先把8万8还给我，”楚霁伸出手，“你不是活雷锋免费做好事吗？”
　　凌寄悠愣了一下，然后把手机慢慢揣回了兜里，又慢慢转过身，向病房外走去，一边走一边道：“我马上去给你安排出院，人类的医院治不了你的病，住院费还贼贵，还不是要我帮你贴。”
　　“你把8万8还给我我就能自己给医药费了！”楚霁喊了一声。
　　然而凌寄悠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口，丝毫没有要把8万8还给他的意思。
　　楚霁叹了口气，转头盯着耗子，“哎，算了。耗子，帮我收拾一下，咱回家吧。”
　　耗子却是一副沉思状态，楚霁一叫他，他才被吓得跳了一下，猛地望向楚霁。
　　楚霁也被他这个动静吓得向后轻轻仰了一下，“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那个凌医生......”耗子挠了挠头发，“他怎么也姓凌？”
　　“还有谁姓凌？”
　　“魔尊啊！”耗子压低声音说道。

　　耗子和楚霁合租的屋子里。
　　耗子敲了敲楚霁房间的门，不等里面有人应允，便拧开门把走了进去。
　　一个白瓷杯子被“嘭”地剁在了桌上，里面微有些粘稠的鲜红色液体激荡着洒在了深红色的原木办公桌上。
　　“诶！”楚霁叫了一声，赶紧抽出纸巾把洒出来的液体擦干净了，“干嘛呢你？”他抬头瞪了一眼耗子。
　　“你才是干嘛呢！”耗子伸手用力戳了戳楚霁面前那沓厚厚的作业本，“本着蜡炬精神为了祖国的未来鞠躬尽瘁呢啊？你要死了你知道吗？”
　　“你不是说我不会死吗？”楚霁笑了一下，端起白瓷杯，凑近闻了闻，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但他闻着只觉得香甜无比。他轻轻抿了一口，咂咂嘴，“楼下超市那个收银员小姑娘的？”
　　“是啊，”耗子没好气地道，“以后还是不要用她的了，我刚看她揉着额头差点晕倒，别哪天真的就失血过多一命呜呼了，多可惜啊，还没开过苞呢。”
　　“谁的都不要用了，这个对我没用了，纯当零嘴。”楚霁喝了一大口，灰白的嘴唇沾了血，终于有了一丝异常鲜艳的颜色，看起来有种妖冶的美感。
　　“万一突然之间就又好了呢！”耗子弯下腰紧紧盯着他的脸，“怎么样，有感觉吗？”
　　楚霁闭上眼睛，似乎在细细地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半晌，才睁开眼睛道，“没感觉。”
　　“哎！”耗子站起身来，拍拍他的肩，“放心吧，我会继续帮你想办法的！实在不行的话，你不如就试试我的吧，我好歹还是个处男......”
　　楚霁“啪”地一声拍开了耗子的手，“再多嘴的话，今晚就让你不再是处男。”
　　耗子“噫”地后退了小半步，“你不喜欢我这款，这可是你自己说了，你不要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啊我跟你说......咱班还有那么多小姑娘排着队等我呢......”
　　“是吗？但我觉得她们比较喜欢我。”楚霁撑着额头，懒懒地看向耗子，笑着说。
　　“那是她们没有看清你的本质！假惺惺地对她们好，还不是为了抽人家的处子血......”
　　“是是是，只有你艾老师最真诚，是真心喜欢小姑娘们的！”
　　艾老师——艾昊冉——耗子——翻了个白眼，“你继续批你的作业吧，明天跟我一块儿去学校。”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楚霁笑着摇了摇头，他知道耗子是真的在替自己着急的，嘴上那些装作若无其事吊儿郎当的话，都不知道是为了安慰楚霁还是为了安慰他自己。

　　楚霁和耗子是在好几十年前认识的，算来差不多也就是人界妖魔数量开始出现诡异锐减的那时候。
　　彼时耗子才是个刚刚修成人形的小妖怪，浑身是伤、奄奄一息地睡在湿淋淋的桥洞下。这个桥洞本来是楚霁的地盘，楚霁见了他，认出了他也是个妖怪，心里陡然生出些同病相怜的感觉来，便把刚讨来的半根玉米扔给了他，又把自己破破烂烂外套脱给他盖上。
　　这小妖见了玉米，半眯的眼睛突然有了光彩，谨慎地打量了一下楚霁，确认对方并无敌意后，就把那半根玉米迅速抓进怀里啃了，啃完继续昏睡。就这样半死不活地捱了几天，最后竟真让他熬过来了，从此就成了楚霁的头号跟班，像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
　　楚霁曾问他：“你长得这么个混血的样子，究竟是哪里来的妖怪？”
　　小妖远远指了指西北方向，“新疆。新疆你知道的吧？可远了！我是那儿来的，伊犁鼠兔。”
　　“哦，新疆耗子啊。”楚霁摸了摸下巴，“难怪，难怪你这么喜欢啃玉米。”
　　“是伊犁鼠兔！”小妖纠正道。
　　楚霁又想要给他起个名字，翻出一本破字典来，依着小妖所说的音指了几个字出来，说这就是他的名字的写法。
　　小妖颇不满意那个“耗”字，说这个字生得贼兮兮的，然后给自己另外指了个“昊”字。他只认识一些简单的字，便一个劲儿地道这个“昊”好，日天。
　　楚霁也就随了他去，从此小妖就叫“艾昊冉”，但楚霁还是叫他耗子。

　　“叮咚——”突然响起的微信消息提示音把楚霁从回忆里拉了出来，他拿起手机一看，锁屏上的消息详情显示是一个昵称叫“老神仙”的人发来的消息。这位老神仙说：“感觉怎么样了？”
　　楚霁并不记得自己的列表里有这样一位老神仙，拧眉解锁了手机，点开了微信消息。
　　在这句“感觉怎么样了”的问候之上，赫然显示着8万8的转账记录。
　　楚霁顿时觉得一阵心绞痛，手机被捏得快要碎掉。
　　“你加我干嘛？”楚霁回他。
　　对方秒回了消息，“我要帮你啊！”
　　“把8万8还给我就是帮我了。”
　　“那你把火参片还我吧。”
　　“要命一条，自己来取。”
　　对方终于没有再回复了。
　　楚霁揉了揉太阳穴，把手机扔到一边，继续埋头批改作业，一边默默骂了几句，这个魔什么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