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大明修罗场」中的潞王（八） ...
-
【前情提要：老王和他老妹终于把最后一个穿越者拉下马了，不过除了老王的助攻，这还是因为……】
洛水静：“啊，帝师×小皇帝这种信任和依赖感我真是磕到昏迷，同人的世界是不会输的！”
老王：“……你醒醒，这不是同人……”
话说夺情风波……呃不，夺情风波早结束了，但它的影响还在持续。
在这一年半的时间中，老王经历了比高考复习和大一期末还要辛苦的紧张用脑，不但面色憔悴形容枯槁，而且显得马上就要倒地不起。
看着原本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原主小老弟如此沧桑的模样，老王感到很内疚。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内疚完，他就又吐血了。
老王：“……”
我怎么搞得和梁山伯老兄一样，这么吐下去必定绝症前兆啊。
【此段阅读建议听改革春风吹满地】
老王：……我都快死了，你这无良作者还在推荐音乐……
王子琦觉得自己还是得去找个太医，但突然接到急讯，皇帝突然昏迷不醒，整个太医院的人都在乾清宫，并没人能来。
老王：……看来是天要亡我。
王子琦打起精神，拿水随便漱了漱口，把血沫子吐干净，就收拾衣服匆匆忙忙去看他老哥了。
一进内殿老王就觉得不对，整个宫内寂然无声，两旁宫人俱伏于地，小太监哆哆嗦嗦跪下，带哭腔道：“潞王爷，皇上醒过来就谁也不认了，只是要见首辅和您，太医也不敢近，您……”
消息传递有时差这种事老王已经习惯了，于是也没来得及细问，就快步进了殿，还记得跨进门槛前把衣服上细碎的雪粒子掸落——他急着出门，连大氅都没披，衣内冷汗都成冰了。
殿内烧得滚热的地龙，万历就坐在正中央龙榻上，两边金丝帐幔松松挽着，他只闭着眼，尤醒目的是右臂掀了五爪金龙团袍袖，手腕上一条血直延下来。
王子琦大吃一惊，好歹也知道先跪下来，“皇兄”二字方脱口，万历矍然睁眼，眼睛亮的惊人。他一点点抬起头，望这个方向盯住了，慢慢开口。
“四弟……你来。”
这种声音是老王从来没听过的，像从胸腔最深处被一点一点扯出来，鲜血淋漓。
王子琦就这么跪着，连滚带爬挪到了他脚边，万历仍坐着一动不动，宛如木雕泥塑一般，只把目光从上面移下来，摹着他的脸。
“阿弟，真好，真好……你还在这儿……”
单单说了这么几个字，他的喉咙猛然绷紧了，喉结上下滚着，腮上肌肉一阵一阵紧缩。那血在手腕上陡流得促急了，猩红的滴滴答答淌下来，王子琦吓得一把抱住他：“皇兄，皇兄！”
万历小手臂上扎着一截碎瓷片，血汩汩地往外冒。他像没知没觉一般，只看定了潞王的脸，轻声问：“你告诉我，眼下是万历几年？”
“皇兄，是万历六年，是万历六年。”
“先生呢？他在哪里？为什么我找不见他？”
这三个问题问出来，老王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了。他一直握着万历的手，那只手抖得厉害，小指头都冰凉。
王子琦起身，让内殿所有人都退下，原先跪着的太医还要说什么，老王伸手：“你把你带来的东西交给我，我来帮皇兄包扎。”
……
清场完毕后，老王整个人也累得不好受，他本来就头晕，但还得强撑着去问小皇帝。
果然是那个梦。那时候老王曾经做过这个噩梦，还为此观察了小万历至少五年，但万历却一直没表现出什么异常。现在好了，他们俩的梦境终于对上了，看来重生者真的需要强大的心理素质，不是谁都能hold住这种事的。
七年过去了，朱翊钧的面容和梦中的少年帝王重合在一起，老王心里什么都明白，但还是一点点试探着问他。
朱翊钧就断断续续说着，顿一会儿，泪就沿着被灯火映得惨白了的面庞往下淌。老王就给他擦，也跟着掉眼泪。
“你也做过这个梦吗？”
朱翊钧忽而问他。
老王点点头，然后开始回忆。两人一同记起七年之前，他们在文华殿后殿那次见面，还有年轻的张居正，还是幼童的潞王第一次见到后者，那种怔忡的神情和骤然苍白的脸。
“原来你早知道。”
“臣弟不想让皇兄难过。想把这种恐怖的事情一个人咽下去，看到那些‘知后世’者，也要想方设法让他们不危害我大明江山，伤害到皇兄。”
老王声音很低的慢慢说。万历看他肩膀一抽一抽的，哭的时候腮帮子绷得紧紧，像要把什么硬憋回去似的。
“我梦见他们在烧，”万历很平静的说着。“什么也留不住，连死了也是这样。先生会先我而去的，我会对不起他，我说会看顾他的子孙，我没有做到。”
“皇兄还梦见了这些……么？”老王想，我只记得我在张居正的墓园里迷路了。然后看见了你，看来我的梦是你的子集。
“他们在烧，那时候我就躺在烈火里，我想到了先生，他会不会也那么痛。”万历不再望他，只望着远处虚无的一点，梦呓似的喃喃。“不过这是我该受的。后来我见着你了，一开始我还认不出你了，阿弟。”他说：“你变了好多，但我是不会错认的。就和我当年见先生一样，其实我三岁那年就见过他了。”
他们两人都刻意避免梦中接下来的场景，最后的场景。那些关于焦黑的、腐朽的棺木，空气中灰白的烟烬，染上温热血液的粉碎的骸骨。
“皇兄，”王子琦说：“其实我不后悔。在梦里也会疼的，但那时候我也已经死了。我不太害怕这个，我早就知道人会死了。”
朱翊钧沉默了一刻，道：“那我呢，先生呢，大家都会死的。没有人能够万万岁。”
老王说：“是的，所有人都会老，也会死，千百年来这片土地上长眠过很多人了。臣弟也和陛下一样希望自己爱的人事长久留存，也会惶恐醒来的时候会不会那个人就不在了，永远的消失了。”
话还没说完，朱翊钧已经泣不成声。
得知消息连夜赶回的江陵相国布袍角带，风尘仆仆，就这么立在殿外，已经听得怔了。他一声一声听着小皇帝的抽泣和哽咽。周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有些人死后有魂魄，有些人没有，有些人则会因为一个执念长久的徘徊在人世间，直到自己都忘了自己执念的是什么了。皇兄说臣弟会有转世，可是这一世的人都忘了，前尘散尽，哪怕有来世已经是不同的人了，那些转世轮回又有什么用呢？”
朱翊钧用手遮着脸，哀哀哭出声来。泪水流过的地方，颊上的皮肤都像瞬间破裂，疼痛不已。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为了一个还在世的人哭的那么痛，哪怕那个人待他也并非完全的真心，他们说不清谁欠谁的更多一点。
也许就是这个互相亏欠。他想，让我和先生永远注定被钉在一起了。
——————————————————————————————————————————
关于梦境，这个世界达成了首尾呼应的效果。
穿越者和重生者们也被老王和他老妹联手一一搞死，抄袭名家诗文和卖人设的老哥们基本都被洛水静下黑手弄死在牢里了，他妹这人手狠，仇延被参劾，她连官职都不要了，也要把他一搞到底。这种不要命的弹劾法还赢得了一片掌声，洛水静挂冠去职的时候，翰林院外都是称道和赞许她的人，把她这么多年不遗余力诋毁仇延（实则变相支持张居正）的行为视作正义。
老王觉得这个世界也该结束了，一呆七年都没有快进的，比他在先秦还苦。但等了好几个月也没看见系统老哥，反而他吐血越来越厉害，感觉不需要系统就能自己嗝屁。
……
张居正仅仅守孝两年不足就被迎回朝中，朝廷内外一片支持和欢呼声，百姓恨不得夹道欢迎，有人还当街扭秧歌，这场景连他自己都吃惊。事实上，在这两年内，朝廷内大事基本都还是他裁决的，八百里加急送去，和小皇帝的书信也没少来往。
但两年的岁月中最让他记忆深刻的，还是在百官激烈弹劾他的那段时间，万历给他写信。
“虽机阱满前，众镞攒体，吾不畏也。”
这份感情真挚得让他的心尖都疼痛。
他未尝不夹杂私心，他从不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有时候为了任用一些人，达成一些目的，他曾那样可耻的利用过小皇帝对他毫无保留的真心。他接受的礼物车载斗量，他也用不那么光明磊落的手段构陷政敌，在朝堂许多血色事件背后都有他的影子，只不过这些都被高超的政治手腕消弭于无形。
他也用这份特殊的感情取悦过皇帝，年轻的大明天子面对他人的不假辞色和面对他的殷殷温情，让他内心生出满足的同时也并存着愧疚，他也曾告诉自己这其中理应掺杂着帝王笼络人心的隐秘心思，自古以来，千秋百代，帝王与臣子从来不可能保有世俗意义上的真正情感，但那些愧疚仍然钻入骨髓中落地生根，让他在九重玉阶最高处回身俯瞰茫茫宫阙的那一刻，终是怦然心悸。
他有他的政治理想，他也有过年少时淋漓浇沛的信仰，他的信仰里有为芸芸众生杀身成仁的圣人，日月倒悬世道炎凉中只身奉尘刹的仁者。他有太多的不得已，他以为自己可以一直这样走到最后，走到众镞攒体万丈深崖的临渊一步。
但万历告诉他，先生，我可以为你做这么多。
我不想让你这么辛苦。
“我只怕那是我一厢情愿的付出。”
……
老王被告知自己的吐血治不好了，因为他喝药又开始头疼，脑后神经疼。根据老王粗糙的医学知识，这估计是三叉神经痛，或者良性脑肿瘤。
老王：……说这么多完全没有一点x用啊，反正我就是要怒吃便当了。
本来还想在大明享受一会儿闲散王爷的快乐生活，这一天都不让人好过，坑爹啊。
……
作者有话说第64章 「大明修罗场」中的潞王（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