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决然叛出堕三界 从此休提太子名 ...
-
禹爵在昏睡中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蚩玖一身肃杀黑衣，面色冰冷地用啖炎剑指着他，禹爵想要冲过抱住他，可是满地的黑暗伸出了利爪，紧紧抓住了他。
他的脚踝上冒出了鲜血，眼中汩汩留着泪，可蚩玖却毫无反应，毫不动容。
禹爵想问：“主人，你怎么……怎么入魔了？”
禹爵想说：“主人，不管你是神是魔，我都愿意跟随你。”
可是蚩玖只是将啖炎剑不容置喙地刺进他的胸膛。
剑刺得太深，禹爵伸伸手，就可以碰到蚩玖深邃的眉眼。
身体四处的传来玉石破碎的脆响，禹爵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痛哼，就化为原形，变成了一个四分五裂的玉杯，沉入万丈深渊。
这感觉太真实，恐惧太深刻，禹爵猛地睁开眼时，满头大汗，呼吸急促。
“禹爵，禹爵！”
一只手在眼前晃了晃，禹爵恍恍惚惚地转过头去，宁陵就坐在床边，依旧是平日里永远轻松写意的笑脸，只是禹爵看着他头上隐隐冒出的白发和眼角的细纹，才突然想起原来他已经是个修炼千年，无法精进，即将仙陨的老神仙了。
“乖徒弟，你总算醒了，你再不醒，我可要把棺材本都给司药仙君拿去炼丹了。”宁陵扶起他。
“师父，我主人呢，他怎么样了？”禹爵拉着宁陵的手臂。
“你别急，先把这碗药喝了，我告诉你，别看它黑乎乎的，甜着呢！”
宁陵拉开他的手臂，转过身来面对八仙桌拿起药碗，轻轻叹了口气。
“来，慢慢喝。”
“师父。”禹爵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只觉得全身发冷，喉咙干涸，最可怕的是，心里空落落的，好似最重要的东西没有了，“我不喝，求求你先告诉我，主人他怎么样了，他还好吗？”
宁陵再次叹了口气，“你放心，他没死，好着呢，你先把药喝了。”
禹爵眼看争不过师父，这才端过药碗将之一饮而尽。
“怎么样，我说不苦吧。”
禹爵食不知味，哪知道是甜是苦，他从床上直起半个身子，拉住宁陵手腕，“师父，你说吧。”
“这……”宁陵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把碗一放，轻声道，“我就这么说吧，你主人呢，人没事，他只是堕魔了。”
“什么！”
心底的空洞越来越大，禹爵渐渐意识到，那是主仆间的共鸣被强行扯断的空洞，自古仙魔不两立，没有什么契约是能够横亘仙魔两界的。
他的主人，他生命的意义，就这么，离开了。
“为什么？”禹爵的表情很空白。
“可怜呐……”宁陵摸着他的徒弟，不知道是在评价谁，“他入了魔怔，刺杀仙帝，被仙帝击落佩剑，打入天牢，后来……他从天牢中遁出，入了魔界了……”
“这怎么可能呢？怎么会？”禹爵的声音很颤，双眼无神，不知道是在问谁。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啊，你的主人，估计是有苦衷的吧……”宁陵的声音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
禹爵鼻子一抽，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落下两滴泪来，他觉得自己才是入了魔怔了，到了这个时候，他心疼地居然不是自己，而是蚩玖，他本是天界太子，三界剑神，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把酒临风，宠辱不惊。可如今，他却跌落泥潭，一无所有。
“傻徒弟，想哭就哭吧。”宁陵看禹爵可怜兮兮，失魂落魄的样子，皱了皱眉，把他揽入怀中，摁在肩上。
“师父呜呜呜呜……”禹爵闷着头，从小声啜泣转成嚎啕大哭，似是要把所有的不安和悲伤都发泄出来。
“哭吧哭吧，”宁陵揉着他的头，眼神沧桑，穿过岁月万千，想起老酒仙曾对自己说过的话，“人也好，神也好，魔也好，总是在痛苦中成长的。”
……
魔冢的城堡内四处飘散着一股幽幽的冷香，仔细一看，是千万年来的鲜血染红了地板，也浸透了空气，长年行走在城堡中，能听见风声中不甘而又哀怨的浅浅歌声，这是灵魂的声音。
“每一个魔冢的人，从出生起便没有出过这片土地，小小的一座城，我们生在这里，也葬在这里，仙界的人阻挡我们，从不让我们进入，魔界与我们隔着天堑，无法通行。我们成不了神，也入不了魔，生在这里，死在这里，我们的骨骼千万年不朽，被制成傀儡，锁住不甘的灵魂，永远不得安息，这里是绝望死去的地方，比魔界还要可怕，所以叫做魔冢。”
魔耶珈一身红衣，她没有缠上红绸，裸-露的双眼因为使用透支留着血泪，全黑的眼珠大得渗人。
她站在城堡中央的法阵上，黑发曳地，四周围着魔族所有的族人，和白骨森森的傀儡，他们都抬着头，看向她，活人的眼神严峻，死人的眼神空洞。
“现在，是时候，离开了，不论离开之后，等待我们的，是黑暗还是光明，是快乐还是痛苦，是正义还是邪恶，谨记魔族人的一句话，为自己而活。而现在，离开这里，让我们的祖先的灵魂得以安息，不后悔，不退缩，不畏惧，因为，自由，第一次属于我们！”
她闭上眼，高声诵起诡谲的咒语，高高举起手中的匕首，在掌心划出一道血痕，魔族的民众们跟随着她一边吟唱，一边划开手心，用鲜血浇灌法阵。
荆棘无边旁，闭眼假寐的魔王睁开眼，他看到了天际那个巨大的怪物般的黑影，它张大嘴深吸一口气，传言中禁魔破武，刀枪不入的铁皮荆棘，竟逃不过它的虹吸，被连根拔起送入口中，那庞然大物连着沙土鲸吞着荆棘，无休无止，咀嚼的声音大得像雷声阵阵，这架势像是要把这荒原也塞入口中。
怪物一边吞食着不堪一击的天堑，一边慢慢向前行进着，七天之前，他的身影还小如蝼蚁，但如今，却已经大如巨蜃，可以透过扭曲的荆棘枝丫的缝隙被清晰地看到。
“太慢了……”
魔王换了只手接着假寐。
巨兽吃了几天，魔族人便吟唱了几天，到了第九天，巨兽终于走到了一直等在魔冢边境的魔王身边。
“饱了没？”魔王抬头看它。
饕餮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魔王不置可否，跳上他的背，“走吧。”
饕餮问：“去哪儿？”
魔王说：“回魔界收拾收拾，我们就离开。”
饕餮好不容易走到魔冢边上，还没有踏进去一步，便转身踩着自己刨过的“残羹剩饭”，回老巢去了，也没有问他的主人，这个离开，指的是离开哪里。
而与此同时，红衣女巫的眼睛留下汩汩鲜血来，天眼被毁，这是她背叛祖誓，离开驻地的结果。
诵唱停止了，魔族人，带着魔冢中的这座城，顷刻间消失在了这片荒原终年的黄沙中。
而与此同时，人界的荒漠中出现了一座边陲小城，城中的人自称曾经住在仙境边缘，如今是魔神，他们行事诡谲，竟能活死人驱白骨，人们畏之惧之，将他们称作巫族人。
两百年后，没有人记得曾经的魔王，曾经的魔冢。就仿佛没有人记得，六百年前的天门战将重明，还有千万年前，带领族人驻守仙界边境的，渐渐堕魔的仙将。
仙元七千九百年，神王之子，天界戍边大将剑神蚩玖弑父未遂，堕神，入魔道。神王大怒，击落其佩剑啖炎，啖炎落入人界，不知所踪。而六百年前战死的玉符神将重明于魔冢现世后也再次销声匿迹。
同年，魔王划破虚空而去，饕餮随后离开，魔界大乱，各路魑魅魍魉争相现世，五年后，堕魔的太子蚩玖平魔界叛乱，坐上魔尊宝座，御前第一魔将，莲生。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决然叛出堕三界 从此休提太子名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