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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05 关爱 ...


  •   陈初之记不起自己是如何走出书房的,只隐约知道陈章之搀着她。等她清醒过来,询问陈章之,陈章之却文不对题地说了一堆,大约内容是,父亲让她挑两本想看的书回去,等看完了再来换。然后她就随便捡了两本,但是,陈桓之被父亲留下来,可能要挨揍。还有那个没礼数的少年裴康在他们临走的时候,说了句,这女郎真有意思,跟撞见鬼似的。

      后来,再去问陈桓之,陈桓之倒是言简意赅了许多。说她不知怎么就望着父亲出神,父亲问话,她也没有回答,便让陈章之陪着出去了。

      “不过,你还记得你拿的是哪两本书吗?”

      陈桓之问这话的时候,语气颇为沉重。这使得陈初之不得不好好回想自己做过的事情。好半天,她才零碎地拼凑出几个字,“好像是帝什么纪和烈……”瞬间,一切如在眼前,陈初之惊呼:“《帝王纪》与《列女传》?”

      她暗骂自己愚蠢。偏偏陈桓之还一本正经地问她:“阿姊,你是想做女子之尊吗?”

      皇后?凭陈初之对未来那位天子的了解,他实在太懦弱,先后被两位权臣把持住朝政,数十年活如傀儡,绝非良人。不过,真要嫁给他也不是不可以,虽然他草包了些,但是无人敢轻易撼动其位,只要陈初之能劝住他不与陈偕作对,白头偕老不成问题。说来,陈初之确实应该想想未来要物色何人做她的夫君。

      陈初之顿时释然,笑着对陈桓之解释:“《帝王纪》与《列女传》也不是看不得,万一我真想飞上枝头做凤凰呢?况且,我的眼界还太狭隘,趁此机会看来见识见识没什么不好。”

      说着,她就真的每日研读起这两本书来。

      陈初之不是一个愚昧无知的妇孺,即便是低微卑贱的上一世。她也有她八岁前所有文章典籍的记忆,以及十五岁至十七岁间所新学的文法经卷。

      ……

      在她苦读的这些日子,家主出征之期渐渐近了,整座陈氏府邸都陷入一种难以言喻的忙碌中。不仅是主母王氏再难得空看望他们这些公子贵女,就连闫氏也经常早出晚归,把年幼的陈建之全权托付乳母。反倒是家主陈偕越来越清闲,三天两头地拉着儿子女儿外出游猎,偶尔还举办诗会,邀请些富贾乡绅家的俊男美女前来吟诗作对,谁作得好就赏些金银玉帛。虽然人家不缺,但是谁也不愿错过这个与地方霸主亲近的机会。

      家主也命人喊过陈初之几回,都被陈初之以各种理由婉拒了。有的时候,家主还会亲自过来探望闫氏,顺便考察儿子女儿们的课业。陈章之总是冲在第一个,恨不能把多日所学全都展示在家主面前,可只要一问到读书识字,他就蔫巴巴地不再说话。陈初之则永远缩在最后,三言两语能解决的必不会长篇大论。这反倒让家主觉得她干练果决,更宠爱了几分。

      今日,照例有一份宴请递来。陈初之看都没看就躺到榻上,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让传话的侍婢回禀家主,说她身体抱恙,不便前往。她刚吩咐完,就见家主笑声爽朗,跨步走了进来,一边打量她,一边打趣道:“阿初这是在憎恶为父啊,怎么,是为父做了什么让阿初不高兴的事情?”

      陈初之哪敢承认,只得硬着头皮咬定自己就是不舒服。好在她身子争气,因为昨晚吃多了杏脯,肚子疼得厉害。家主看她满头大汗的样子倒也不像装得,便抬手欲试试她额头上的温度。谁知,手还没有碰到,陈初之就如受惊一般猛得往后靠去。

      “哐当”一声,头撞在了墙上。

      原本,家主是有些恼怒的。他难得有闲心关怀一个不太亲近的孩子,这孩子不感激就罢了,反视他若洪水猛兽,把他的脸面放在何处?但是,当看到孩子撞在墙上露出龇牙咧嘴的表情,他忍不住笑了。伸出去的手没有缩回来,直接摸到孩子的后脑勺,惊喜地说道:“你和章之还真不愧是同胞姐弟,这呆傻的劲简直一模一样。”

      “才……不是!”

      陈初之下意识想反驳,但说着便觉得是在撒娇,语气渐渐平淡下来。她其实能在家主身上看到疼爱,可只要想起前世的夺命之恨,再难从容。放下,太难;记着,太烦。

      而这一切的情绪变化看在家主眼里,是想不到那么多前因后果的,他就只当自己八岁的女儿口是心非。转身望向随侍陈初之的靛玉,家主面色微冷,问责道:“女郎身体不适,可有寻大夫看过?”

      “寻了。”靛玉毕恭毕敬:“大夫说女郎无碍,就是贪吃了些,这两日忌油腻荤腥,以清淡为主便可。”

      家主闻言,面色稍宽,“前些时日,豫州新送了几袋米粮,说是去年秋收之产,晚点你去找主母支来,给女郎熬粥。”

      “诺。”

      嘱咐完,家主又照看了陈初之一会,觉得没什么好担心地便准备要走。临走前,他掖好陈初之的被角,命她好好修养,千万别耽搁了十日后的行军宴。

      所谓“行军宴”始于高祖起义。当是时,暴秦无政,为镇压各地起义,四处征兵,上到六十岁老翁,下到七八岁稚子,无一幸免。因战事紧急,这些人没能得到相应的整编与训练就上了战场。为了逼迫普通的民众浴血奋战,秦帝下令逮捕其所有亲眷,若一人后退,屠一人全族。不少将士始终战胜不了内心的恐惧,眼睁睁地看着家人枉死,恨透了秦政,恨透了乱世。高祖便大举结束乱世的旗号,引百姓揭竿而起,并创设行军宴于出征前,以此犒劳将士们将要付出的生命与鲜血,并在行军宴上立彩头,以振将士奋勇杀敌之决心。这个习俗,至今已有四百余年。

      四百多年过去,很多细节都变了味道。因此,不用打听,陈初之也晓得赴宴的无外乎那几位文臣武将。至于真正需要被请来的士卒,都在城郊吃着简便的馕饼、喝着污浊的河水。这往大了说何尝不是主君无德呢?不过,陈初之心里清楚,当所有主君都习惯如此,士兵没了比较对象,是燃不起什么不满情绪的,更翻不出大浪。

      宴会无聊,还得面见家主,陈初之很不情愿,却还是决定要去。一方面家主已经发了话,她再浑,也不至于不分场合。另一方面,她自己也想去认识几位家主的心腹。上辈子,她死前无人求情,死后无人收尸,只在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勉强得有一件薄衫覆体,不正是因为人缘太差?

      所以,她不仅要去,还要打扮得美美的去。

      恰巧,宴会的前一天,闫氏命人送来一套新衣,说是特地做给她赴宴穿的。她长到八岁,总算是要光明正大地拜见各位叔祖伯父了,可不能丢陈氏的脸。

      陈初之很喜欢这身新衣,火红的丝绢上襦,下裙以素绢四幅拼合,胸口系绣着兰芷的绛色绸带,明艳而俏丽,又不失贵女的高洁,再搭配靛玉巧手梳就的青丝微挽,让她本就出众的姿容更显绝世独立。

      陈初之定睛看了看,半晌,与靛玉商量道:“好姑娘,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这没由来的一问,弄得靛玉发懵。但是出于对主子的顺从,靛玉没有多问地点点头,“但凭姑娘吩咐。”

      “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陈初之解释。突然,抓住靛玉的手,郑重其事地说:“在我及笄之前,你可尽情为我梳妆打扮,越漂亮越好。一旦我及笄,就请你疏懒些,妆容服饰不必精致,简单能看即可。”

      “女郎这是……”

      靛玉还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请求。

      陈初之不愿详谈,放开靛玉的手,扫除说不清楚的担忧,只道:“毋需多问,照做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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