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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番外四·倦鸟归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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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九，除夕前夜。
狄仁杰手上提着两个塑料袋，快速地从空荡的街道上走过，皮质的靴子踩在雪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哎呀。”身后传来一身惊呼，他连忙回头，就看到一头栽倒在雪地上的小小身影。
“元芳。”狄仁杰连忙放下东西跑过去，把人从雪地里拉起来，拍拍他身上的雪，既关心又带点儿责备地说，“怎么这么不小心。”说着拿走了对方手里的手机，“走路不许看手机了。”
李元芳看着离自己远去的手机，可怜巴巴地应了一声，在心里坚定地认为自己摔倒并不是手机的错，都怪路面太滑了！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当着狄仁杰的面说，只好跟着往前走。路边的窗户里飘来各家饭菜的香味，李元芳闻着，不禁觉得有些饿了，肚子也跟着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饿了？忍着。”狄仁杰忍着笑看他，“谁让你赖着不肯出门的。”
李元芳撇着嘴，“我就打了两把游戏，谁知道它打那么久。”
狄仁杰不跟他争论，把两个袋子用一只手提着，拉着他往回走。
回到家狄仁杰立马钻进了厨房。等他忙活完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发现新买的年画已经贴上了墙，餐桌已经收拾好，袋子里的糖果和橘子在果盘里码得齐齐整整。一股暖意从心底蔓延上来，狄仁杰笑着把菜放在餐桌上，对着卧室方向喊了一声，“吃饭了。”
李元芳应了一声，从卧室跑出来，洗了手乖巧地坐在餐桌边，眼睛发亮地看着满桌的菜，抬头说，“有几幅年画太高了，我贴不到，放桌子上了。”
狄仁杰笑笑，“好，等会儿我去贴。”
等狄仁杰洗完手一起落座，李元芳立刻不客气地大吃起来，狄仁杰倒了杯饮料放在他旁边，低头开始吃饭。
“爸，武姐给你安排的相亲你又没去？”李元芳边吃边说，悄咪咪打量着狄仁杰，狄仁杰头都没抬，回答到，“没什么好去的。”
“嗯……要不然你给我找个后妈吧。”
狄仁杰看了他一眼，放下手里的筷子，“是武姐要你说的？”
“没有。”李元芳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显得真诚，“我就觉得有个妈妈挺好的。”说完想到什么，低下头有些失落地说，“你太忙了，没有时间照顾我。”
狄仁杰怔了一下，想到自己直到昨天还在改教案，导致过年的东西今天才有空去买，心里有些内疚，握住元芳的手，柔声说，“对不起，爸爸保证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李元芳却没有开心，低声说，“我没有怪你，我是觉得，你很辛苦啊。”
狄仁杰看着面前这个已经开始懂事的孩子，内心五味陈杂，轻轻扬起一个笑容，“我不辛苦。”
你要不要把你脸上的黑眼圈去掉再说这个话。
“要不然下学期我住校吧。”李元芳鼓起脸，带点儿赌气地说，“我不想当你的累赘。”
“谁跟你说这个话的。”狄仁杰扳起了脸。
看到狄仁杰这个样子，李元芳立刻没了脾气，低头小声说，“没有谁，我就是这么觉得的。”说完感觉身体被人抱住，狄仁杰认真地看着他，说，“李元芳，你不是什么累赘，是爸爸的珍宝，知道吗？”
李元芳看着他，不由自主地点点头，脸上红彤彤的。
“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你这么想，会让我觉得自己很失败，没做好一个爸爸。”
“对不起。”李元芳嗫嚅着说，狄仁杰坐回座位，揉揉他的脑袋，说，“快吃饭吧。”
李元芳扒了两口饭，又忍不住问，“那你为什么不给我找后妈？我又没意见。”
狄仁杰摇了摇头，说，“长大你就知道啦。”
“我已经上初中了！”李元芳不满地说。
狄仁杰看了看他，迟疑着说，“你、真的想要个妈妈？”看到元芳点头，狄仁杰在心里叹了口气，说，“这可能是我唯一不能答应你的事情。”
扯淡，你不答应我的事情多了去了。李元芳在心里反驳，忍不住好奇问，“为什么？”
狄仁杰转过脸来，在他八卦的目光中笑了一下，开口吐出一句话，把这八卦之火浇的拔凉拔凉的。“这是我的隐私。”
晚饭之后李元芳就回房间玩游戏去了，这是他为数不多能玩的时候，狄仁杰也不想管着他，收拾好餐桌拿着桌上的对联出去了。
家里的门有两道，里面是厚实的木质防盗门，打开后外层还有一道铁质防盗门，狄仁杰要贴的就是外面那道门。他站在门外比了一下门楣的高度，确定好要贴的位置，在对联上贴上胶布，用手指按压上去。中间部分很快弄好了，但左右两个角有点高，狄仁杰够不着，于是跳起来拍了几下把它固定。一边贴好，狄仁杰拿出另一边的对联。电梯口传来电梯开门的声音，狄仁杰没在意，端着对联比对位置，正要跳起来按上面的胶布时，一只手从后面伸出来，将对联上方半悬空的透明胶带贴着门板延展开来。
狄仁杰正要道谢，那手却忽然一弯，将他整个从后面抱住，同时那人的头靠了过来，温热的吐息洒在脖颈之上。狄仁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抬手正要给那人狠狠来一下，却忽然身体僵住，愣在原地。
“怀英。”熟悉的声音响在耳畔，带着些潮湿的热意，“我回来了。”
狄仁杰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眼眶有些发热。这是真的吗？还是在做梦？
五年，两千多个日夜，他看着他一步步声名鹊起，从初出茅庐的小作家，到摘取世界文学奖举世闻名。他买了他的每一本书，收藏了他的每一张海报，但没等到他回来。
有时狄仁杰会想，他会不会不回来了，会不会已经找到那个能陪他走下去的人？每当想到这里，心脏就会泛起十分尖锐的疼，他把李白推向了未来，却将自己留在了原地。
‘我想和你创造未来，而不是回忆过去。’
可是没有他，他一个人，要如何创造未来？
“李、白。”这个名字如果一道禁咒，一把由蜜糖铸就的刀，插入心脏之时痛彻心扉，却也甜入骨髓。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怎么能有这样的人呢？
“你看你，又犯规了。”李白伸手擦去对方脸上的晶莹，眼中全是心疼。
狄仁杰怔怔地看着他，半晌之后才开口，“我好想你。”
李白的动作停了，他看着狄仁杰，看着对方眼中一览无遗、毫无遮掩的痛苦和爱意，心里仿佛被人用小刀狠狠地划了一道，有声音在问：你是怎么舍得把他丢在原地的？
“狄怀英。”他用力抱紧了他，他早该知道，狄仁杰压根没有那么洒脱，压根没那么想得开！他的心很小，又死心眼，装了李白之后就再容不下其他东西了。
‘我放过你，你也放过自己吧。’
可是狄怀英，你没有放过自己，对不对？
他让李白把他从心里移掉，自己却让李白好好地待在他心里，舍不得削去一小块。他选择放手，并不是自己愿意，而是为了让李白、能够舒心。
怎么能有这样的人呢？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不知是他吻了狄仁杰，还是狄仁杰吻了他，等反应过来时，他已将人死死压在门板之上，口中一片咸湿，分不清是谁的泪。
李白把头埋入狄仁杰颈窝，抬头时一点红梅在皮肤上绽开，狄仁杰压住他不安分的手，气息不稳地说，“进屋。”
李元芳正在房里大杀四方，忽然听到隔壁卧室门响，他有点惊讶，不过也没多想，转身继续玩游戏去了。
李白将人压进床褥之中，密集的吻如雨点般落下，初如和风细雨，后逐渐转为瓢泼大雨，到最后已是银河倒泻，狄仁杰被吻得无法呼吸，只能紧紧地攥住李白的衣角，仿如风雨中的一叶小舟，唯有抓紧渡口那根系绳，才能不被湍急的水流冲走。
可李白偏不如他愿，将衣服一撩丢在旁边，沿着手腕向上，与之十指交握，连一丝留存理智的机会都不给他，直直将其拖入欲望的深渊。肌肤相贴，肢体交缠，身体逐步嵌合的同时仿若灵魂也得到相拥。
“怀英。”李白将人紧紧抱入怀里，张口似乎想在对方肩上咬一口，但接触肌肤之时又软了心，只落下一个吻，“我也好想你。”
五年来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有过无数的追求者，其中不乏有令人一见倾心的佼佼者，可李白都拒绝了，他总觉得，那些人虽好，却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什么呢？这个问题的答案几乎不言而喻，但李白不敢回答，他怕自己一回答，就会克制不住要冲回大洋彼岸去。思念如野草般落地，在他心里生根发芽，他用隔墙小心地将它围住，以为这样就能限制它的生长。
直到那天，他看到了一张和他相似的脸。那人看着他，笑着问，“约吗？”
他完全提不起兴趣，只是在转身的瞬间，忽然发现那野草早已铺满心间，他真的、真的、好想他的怀英。
“你刚刚……是不是出声了？”
“闭嘴。”狄仁杰脸色绯红。
“是我弄疼你了吗？”
“你、”狄仁杰把人拉过来，咬着唇吻，含糊不清地说，“你明知是怎么回事。”
李白笑，心里如饮了一壶蜜酒，甜得让人心醉，握住狄仁杰的手亲吻，问，“怀英，你说的一起创造未来，还算数吗？”
狄仁杰垂下眼，轻轻回握住他，“你明知故问。”
李白咧开嘴笑，正要说什么，就被狄仁杰用力握紧，他抬眼看去，正对上他的眼睛，“李白，我受够了。”他越来越用力，握得李白都感觉有点疼，眼中跃动着某种火苗，“请不要再在我的世界走来走去。”
李白望着那双明亮的金色眼睛，嘴角的笑意扩大，以同样的力度握住了他，“那你就不要再放手，永?远?不要。”
“如果命运认为我们不该在一起，那我就绝不信这所谓命运，我只信、”他把手贴上狄仁杰的胸口，“你的心。”
命运吗？这痛得令人发疯的命运，不信也罢。
“所以，你给我找了个男妈妈？”李元芳坐在沙发上，看着对面眼睛差不多黏到狄仁杰身上的李白，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呃。”狄仁杰低下头不说话了，李元芳看着他耳朵上的可疑红晕，不禁眼前一黑：不会吧不会吧！万年的冰山直男狄扒皮，居然！在害羞！不，这不是我爹，这肯定不是我爹！
李白看到他一副受到巨大打击的模样，第一次分给了他一点眼神，然而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他差点吐血，“儿子，叫爸爸。”
我*。李元芳忍无可忍，站起来对狄仁杰说，“你要我还是要他？”
狄仁杰刚想开口，就被李白按住，李白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上前揽过元芳的肩膀，笑着对狄仁杰说，“我先和他聊一聊。”
谁要和你聊。李元芳想弄开李白，但是他哪是李白的对手，被半拖半拉地带进房间。狄仁杰看着两人的背影想了想，决定先吃个香蕉补补肾。
半个小时后，李白出来了，李元芳跟在后面，满脸纠结，“好吧，我同意他住在这里了。”
狄仁杰好奇地看向李白，李白对他眨眨眼睛，狄仁杰忍不住笑，八成又是利诱了。
下午的时候两人一起在厨房准备年夜饭，李元芳帮不上忙又不想做电灯泡，干脆回屋去了。李白笑嘻嘻地把最后的饺子一个个揉好放进锅里，狄仁杰看着那奇形怪状勉强包成团的玩意儿，想了想觉得味道大概差不多，也就由他高兴了，至于李元芳看到那坨东西时会有何反应，则被他完全忽略了。
李白哼着歌，把饺子从水里捞起来，端着盘子正要走，似乎又想到什么，转身看向狄仁杰，“怀英，都说吃饺子是团圆，而除夕夜要和家人一起过。那我和怀英，也算家人了吧。”
二人隔着氤氲的水汽对望，狄仁杰仿佛在他眼中看到了些水雾，他沉默地上前一步，抽掉李白手中的盘子放在灶台上，抬头吻上了他的嘴角。
“男朋友、丈夫、家人、亲属、恋人。”狄仁杰看着他笑，“你怎么称呼都可以。”
李白的心跳得飞快，正要做点什么，狄仁杰却轻轻推了他一下，提醒他，“该吃饭了。”
李白看着狄仁杰转身出去的背影，在心里跳脚，要不是除夕的年夜饭，他真想说：这饭不吃也罢。想了想，又在心里补充一句：怀英可比饭好吃多了。
年夜饭吃得还算和睦，除了李白和元芳几次抢菜吃差点引发大战外，一切还好。饭后三人一起看电视，时间就在这安逸的祥和中度过，直到新年的钟声敲响。
李白转头，正对上同样转过头来的狄仁杰，二人相视一笑，同时开口，“新年快乐。”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无数的烟花在夜空中绽开，元芳惊呼着跑去阳台，狄仁杰正要起身，被李白拉住。李白温柔地注视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打开，一枚银白色的戒指躺在黑色的绒布上，闪闪发亮。
狄仁杰望着它，一时失去了言语能力。“这是？”
李白拉过狄仁杰的手，将其缓缓推入狄仁杰的无名指上，严丝合缝，不差分毫。
“这是五年前就该给你的。”李白拉起他的手，低头吻在手指上，目光炙热，“我爱你，怀英，一直一直都很爱你。”
狄仁杰握住李白的手，露出一个笑，“我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