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放手去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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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似乎都凝固了，久尧甚至有点忘了自己脚下还踩着个人。
他在狂怒中陡然被迫冷静了那么一刻。因为这是第一次，采仙儿会这么主动地关心被他打的人的感受，甚至板着与平常相比非常冰冷的脸，说出了如此柔情似水的话。
他实在是不能再惊讶，他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徒劳地守了这么多世，采仙儿还能对转世者有如此深的执念。
想是当初三获走的时候，他那分不舍与无奈吗？
双方难以置信地沉默片刻。
“...你叫我哥哥，那我...怎么也得当得起‘哥哥’这一称呼啊。”
安影勉强抬头将眼睛对上焦，眯起眼睛看向采仙儿那张布满担忧的面庞，艰难地放柔了声音，如此说道。
虽然他知道现在自己浑身的难受应该都写在脸上，但还是逞强地挑起了嘴角。
“哥哥...”采仙儿艰难地挤出两个字。
七律也开口道：“安公子...”
“放心大胆地打，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安影使了浑身的力气，对旁边锋利的兵刃熟视无睹，咬牙切齿地重新撑起上半个身子。缕缕黑发从他肩头滑下，散在耳侧胸前。
这个孩子，的的确确是有天生的某种血性。遇危险不知退缩，临死亡不惧分毫。
是他真的在这世上无牵无挂了吗？
并不是，他还有亲人，还有朋友。
是他一时冲动地失了理智吗？
并不是，他现在的表情与话语都表明了他的清醒。
像是野兽越到危险时刻越是凶猛无比，即使遍体鳞伤也要拼尽最后的力气去无情地撕咬对手。直到把敌人也噬得头破血流可能也顺不得它的意，定要将其弄死哪怕是拼个鱼死网破。
采仙儿的心头爬上一丝凉意。他把心一横，真的就沉着脸扑上去！
久尧显然没有用他那缺了根弦的脑子想出采仙儿是怎么做出这个决定的，但不知道从哪来的自信给了他底气，还真就打算和采仙儿拼一拼。似乎越看采仙儿生气，他就越能幸灾乐祸地嘲笑一番。
这么想着，他左手一挥，那些凶尸就立刻团团围了上来，佝偻背的黑衣人也驾轻就熟地跟上去，将采仙儿堵了个水泄不通。
要命的是，采仙儿发现腰间那个破玩意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作妖，疯了一般地要从系扣中飞出。
七律当然没有傻站着，奔上前帮助采仙儿打退那些凶尸。
凶尸其实是一种不太好对付的东西，因为无论是断胳膊还是断腿它们都会不知痛地冲上前去，有的甚至折了脖子都能挣扎个几下。
七律将灵力汇聚于掌心，对采仙儿喊道：“师尊，跳开！”
采仙儿背对着他战斗，闻言虽有点不明就里，但还是向旁边斜蹭了一大步。
“喝啊----！”就在采仙儿刚撤出攻击范围时，七律大喝一声，掌中凝聚成形的灵力团拍出，狠狠地砸中那堆凶尸中间的黑衣人，登时将他打到墙上直吐鲜血，约莫是伤了脏器，没个一时半刻应该就咽气了。
而那些凶尸的好处再一次体现出来，它们没觉得恐惧，操纵者的命令就是一切---它们又前仆后继地朝采仙儿挪了过来。
“久尧，难道你认为你手底下这点小虾米拦得住我？”采仙儿将泯魂剑捅入最后一个凶尸的脖颈，沉声对久尧说道。
“衣千，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久尧阴森森地哼了声，突然抡起一拳砸在自己身上！
安影本来观战观得好好的，正等着两时辰的功效过去，恢复力气好找机会开溜，没想到猝不及防挨了这么一招，登时闷哼一声皱眉捂着肚子蜷在地上。
“哥哥！”采仙儿眸中跳跃着慌乱，连忙将泯魂剑拔出指向久尧，“你别动他！”
久尧没答他，抬起长刀就要往另一只手上刺。一道绿影闪电般蹿上前，以剑挡开他那没轻没重的举动，泯魂紧紧压着久尧的长刀：“久尧，你怎么回事！”
“二渺，我不是说了让你放开了打吗！”四肢直发软的安影中气不足地喊道。
“放开了打？”久尧却突然插了话，挑眉道“那不可能，他舍不得。”
“你当我是舍不得谁？”采仙儿的脸色比天上的云变得都快，立刻就从雾气蒙蒙变成了胜似柔风细雨的和善笑。
久尧一愣，那双红眼似乎有一瞬的清明，随即被狂躁所替代“别来这套！我早就不信了！”而后一拳带起旋风陡然出手。
采仙儿侧头避过，泯魂剑同样毫不留情地刺出，避开长刀的利刃，捅向久尧一只胳膊。
久尧反应不慢，眼珠子在眼眶里打个转，故意把身子平移了一段距离，竟是让剑尖指向他心口！
采仙儿连忙想撤剑但已来不及，锋利的剑刃已经夹杂着怨灵噬魂的凶恶冲劲陷入胸膛之中，他扔下奸笑的久尧急忙望向安影，连剑都忘了拔。
“哥哥！”
安影先是惨叫一声跪在地上，身子缩为瑟瑟发抖的一团，虽看不出受伤，却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安影感觉血腥气直往上涌，连忙拼命地克制，而胸口的剧痛无法忽视得让他直冒冷汗，那些冷汗还一层一层地洇湿了背。
被捅到心口，原来这么疼吗？
他想。
脑中突然一片混沌，耳边似有几千几万凶恶怨灵号得一片凄惨，辣得他直头疼，一个头四个大，使得他不得不再分神去压制它们。
他刚想闭目缓上一缓，胸口却又是一阵疼痛。他堪堪拧过半个脑袋，剧烈地喘着粗气，话都不想说。
只见久尧仗着自己鬼身不死，竟然硬抗泯魂剑的副作用，又主动将胸口向前送了几寸！
“久尧...你这个...疯子！”采仙儿猛地将视线转回，原本就因此郁结难受，久尧三番五次地激他，还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哪块板硬偏踢哪。
采仙儿握着泯魂剑的手微微颤抖，虽面不改色，却隐隐有点要发作的意思。
“对，我是疯了，”久尧却突然哈哈哈地张狂大笑了起来，随之身遭灵力涌动的威力突然暴涨，强大而有些虚浮，显然是用了秘法强行提升。他那张脸笑得扭曲，嘴上从不退让半分，“对！我就是疯了！就是因为你！”
“因为你！你！”他顿了一下，囫囵吞了一口口水，“衣千大哥，我实话和你说吧，我其实一直特别想看到你痛苦不堪的样子。你越痛苦，我就越高兴啊哈哈哈哈----！”
他如此近乎野兽般地嘶吼着。
采仙儿一咬牙，狠下心掐住久尧的脖子：“你非要作死也别在我这作行吗？！”
安影登时也感到窒息般的难受，磕磕绊绊地咳嗽起来。
七律看不下去，扑上来直接抱住久尧，将他向后一拖，强行与泯魂剑分离。随后他把住紧紧扣着久尧脖子的那只手的手腕，痛心地对采仙儿摇了摇头。
采仙儿愣愣地放开久尧，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笑容变得很有些嘲讽意味，冷哼一声跑去旁边照顾安影。
安影实在是疼得没力气了，只是闷闷地哼一声，干脆倒在采仙儿怀里躺尸，有一搭没一搭地眨着眼睛望向纠结的两人。
七律的表情大约是在场所有人和所有鬼中最正常的，他顶着那副青年的身体，却带着一副担心得快哭的表情，近乎恳求地道：“久尧，久尧！你听我一句话，听小七哥一句话！”
久尧用力想挣开他，奈何七律抱得死紧死紧不肯撒手，于是只能暴躁地道：“滚！你们！你们这些无情无义的人，少来和我说教！”
“我没想说教！我没想说教！”七律几乎是拼了他所有的语言表达能力，有些无力地重复着这半句话。
采仙儿已经放下了剑，虽跪在地上一手揽着安影，却扔将剑拎在手里眯起眼睛杀气腾腾地盯着久尧。“七律，你让开。”
“师尊，大哥！久尧一定是着了什么魔了，您看看他这副样子，我怀疑他是被操控了心性啊！您别杀他，别杀他！泯魂剑太厉害了，小九受不了的啊！”
久尧挣扎的动作同采仙儿神情的闪烁一顿，“你...叫我什么？”
“小九，小九啊！怎么了，你不记得了吗？”七律的脸上浮起疑惑，紧紧关注着久尧的反应。
久尧紧闭着眼，两条眉毛蹙得扣成了锁，身子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七律连忙将他托稳，摇着他的肩膀问道：“怎，怎么了？”
久尧眼中的血色动摇了些许，身遭暴起的灵力更加惶惶不安起来，变得越发不稳定。七律忙用自己的灵力压制住久尧的灵力，以防他因失控而导致灵力自爆。
另一边，采仙儿缓缓放下泯魂剑，手伏在安影胸口给他灌输自己的灵力，以冲淡其身上的药效也缓解方才受到的痛苦。
安影感觉得到采仙儿的灵力一遍一遍温柔地冲刷着自己的四肢百骸，覆在自己不得控制的灵力上，循循引领它们前进。
他的动作近乎是小心翼翼的，似是怕过于充沛的灵力不小心伤了安影的心脉。安影顿时心下一暖，愉快地享受采仙儿那盛夏微风般清凉的灵力滋润，有气无力地道了声不知道有没有被听到的谢谢，就眼睛一闭安安静静在他怀里继续躺尸了。
见安影的脸色悠悠转好些，采仙儿眯起的眼中杀意褪去大半，他心里立刻有了个大致结论，对七律说道：“七律，你给我探一探他用的什么秘法。”
七律点点头，腾出一只手探知一番，面色更加难看：“师尊，他用的秘法我探不出来。不过应该很危险，因为它能扰乱小九的心智。”
怎么回事？采仙儿心里立刻冒出这个疑问。
七律总是上各大世家的藏书阁到处溜达，翻人家的书看，深谙各种秘法。采仙儿也是知道这一点，知道他只是无聊想找书看，索性也就不管他，由得他去。
不过眼下连七律这个秘法钻研专业户都弄不清楚这来路不明的东西...
他不由得怀疑，久尧身后到底站了个什么人物？
就在这时，采仙儿感觉到怀里的安影稍微动了动，刚舒缓的眉头又隐隐要皱起来的趋势。他知道这应该不是安影出了什么问题，而是久尧出了什么问题。
果不其然，就听一个还有些颤抖的低沉声音飘飘乎乎地响起：“衣千哥，小七哥...我怎么了...”
行吧，这孩子终于醒了。
采仙儿和七律听着那冷静的声音，顿时都有一种操碎了心的感觉。
半睡半醒的安影烂泥似的瘫在采仙儿臂弯，懒洋洋睁开眼眨巴两下，想一睹这位鬼王“正常”时的风采。便见得久尧眉间戾气稍稍褪去，眼中也清明不少。
在旁的七律才敢松开锢住他的双臂。
安影没看到的是，采仙儿仅是淡淡地施舍给了久尧一个冷眼，似乎不想让目光在他身上多留一刻，就收回心神低头注视着安影。
若是安影此时抬头，便能看见他那双几近纯黑的瞳泛出些温柔，埋藏得极深极深，并用了更多的克制加以掩饰。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放手去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