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月下客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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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似三千】【二十八】【月下客谈】
七律将安影一众人送至乌樊镇上的客栈，顺手请他们吃了顿美食佳肴。店小二虽未识得西北的鬼王大人，可从没见过这般气度不凡，文质彬彬的小公子来访，何况还是好几个这样的小公子，眼下更是热情。
屈服于食物美味的元齐眉飞色舞地连连赞扬七律：“鬼王大人真好！真好！咱们可算是沾了云老师的光了！”
七律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感觉到身边人轻轻摩挲着他因紧张而握紧的拳，动作温柔。像是幼年遭人欺负时保护他的大哥哥，带给他安全感，使他安心。
他偏过脸，果然见了采仙儿那殷殷的笑。
五人围了一张方桌坐，刚被安影送了一只青草戒指的采仙儿觉得再与安影坐在一起有点莫名不自在，干脆抓紧了七律这根稻草不撒手，任凭元齐抛下元合拽走了安影。
被单独隔在一边的元合送了他哥一个“你这个重色轻弟的小人”的眼神，席间没怎么说话，只是有他哥哥有一搭没一搭损他时才肯把头从饭碗里抬起来看看----顺便再送他哥一个白眼。
七律的眼睛亮晶晶的，像平静湖面在月光映照下闪着晶莹的光，如琉璃般剔透。被这样一双眼眸注视着，采仙儿才猛地想起来之前被他疏忽而暂忘的问题：自己好像答应过某人，要陪聊来着？
采仙儿不禁有些头疼，心想怪不得七律一直明里暗里地把他往外拽。刚陪安影进行完一场七上八下的礼物交换，现在这还有一位急需他顺毛的鬼王大人，当他是啥奶妈吗？
于是两人，哦不，两鬼坐在屋顶青瓦上，月色清冷，磨磨蹭蹭洒在他们身上。七律握了把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
“一别多年，师尊可还记得这把折扇？”七律特意将那折扇在采仙儿面前展开，折扇上面题了一个“晓”字。
而除了七律，自然只有采仙儿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记得。有一次去镇上集市时，我让姚源给你题的。”采仙儿答道，“那时候三获他们还没来。”
闻言，七律脸上的神情微凛，冷冰冰地说道：“师尊为何要提起他们？”当初抛下采仙儿离去的就是他们，七律对此一直介怀不已，那颗柔软的心在此时也变得强硬起来。
“好好好，我不提他们。来说说姚源吧----他的字当真是好看。”采仙儿伸手抚着折扇上的墨字，将目光投向远处，恍惚间似乎还能看见姚源在人声鼎沸的热闹集市上，撑旗卖字为生，而七律和采仙儿兴致勃勃看他抹着额上细汗，专注认真为人写字的情形。
七律勉强笑笑：“他可是人送绰号‘妙笔书生’，多少年专门练书法的，师尊何必与他比较。”他顿了顿，好像有点不好意思地压低声音：“师尊的字也不错的，规整干净。”
“哈哈哈哈，”采仙儿收了七律这一波免费捧吹，愉悦地笑了起来，“我记得谁第一次看我写字就笑出声来着？”
“咳咳，”七律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师尊莫要取笑，我当时只是觉得您的字体很...别具一格就是了。”
随即，他神色有些黯淡下来，合上折扇，又道：“姚源他...当得起‘妙笔书生’的称号...如果当时没有那件事就好了。”
指的是姚源家被人纵火给烧了的事。他们俩听说时，姚源与他父母的骨灰都凉透了。
凶手纵火之后自杀，是个失心疯的流浪汉，无亲无故。
“七律，过去这么久了...”采仙儿后面那句“你别再如此介怀”还没说出口，便见七律已经轻轻摇摇头，露出个“我懂，你不必再说”的表情。
于是采仙儿改口劝道：“你莫要凡事都往坏处想。多想点让你开心的事，对自己也好。”
七律闻言摸了摸鼻梁，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和你待在一起就很让我开心了。”
靠靠靠什么情况你等等...纵使采仙儿再神经大条也不会没反应过来这句话里的歧义，脑子不禁卡了一下。
“啊？”他讶异了一声。
七律见他神色变幻，迅速反应过来刚刚说了什么，连忙摆手再摆手：“我我我...师尊不要误会，我只是特别喜欢师尊而已。”
好了好了...误会好像更深了...
采仙儿干咳一声，转移话题道：“话说，七律为何喜欢叫我师尊？以前不是叫...”
这回轮到七律干咳一声打断他：“以前的称呼就不要再提了...称呼你为‘师尊’，只是上次离别后，我才真正明白你到底教了我很多很多，那时我却可能再没有机会叫你一声师尊。”
他顿了顿，继续道“之前一直没想着叫。眼下我没有别的意思...”
采仙儿不禁嗤了一声，调笑道“以前不是连好好叫一声‘衣千哥哥’都不肯的吗？怎么我睡一觉醒过来，你脑子换了一个呀？”心里却透彻地领了这个情。
七律的脸黑了一半：“鬼不需要换脑子。”
采仙儿觉得七律这孩子特别好玩，从认识他帮助他那天起，七律就一直有点固执地想着终有一天要报答他。虽然无论生前还是身后，七律的资质都不算顶尖级的强，但留在身边做个打杂清怪的足够足够了----更何况七律的资质并不差，甚至称得上很好，采仙儿便一直将他带在身边。
而七律很依赖采仙儿，会无条件地相信他，采仙儿所有的吩咐，七律都是二话不说立即照办。
采仙儿想想，这么些年还多亏了这孩子，当初收他的时候真没想让他帮自己多大忙，更没指望他能救自己于水火。不过左支右绌时，帮了自己忙的还真是这位一直兢兢业业守着自己的七律。
要说感激，其实采仙儿心里可能不比七律要少。对这个有点小女孩心性的义弟，他一直都特别关照。
“那个，这一次的转世...衣千还要护着他吗？”七律小心翼翼地问。
采仙儿短短叹口气，垂下眼帘：“不了，放养。他想变强我就教他，能教多少是多少，至少我要让他能如他自己所愿，活得高兴一些。”
七律担心道：“可你的身体----我是说本来的身躯，你不是说过要找吗？”
“在齐冠宇那丢不了，问题是我根本不知道他放哪去了，这货一点线索都没给我留。”采仙儿无奈扶额。
他口中的齐冠宇是其生前收过的唯数不多的三个徒弟中的第三个，也是帮助采仙儿灵魂与身躯逃出泯魂献祭屠杀的功臣。
当初若是没有他，采仙儿那本就只剩一缕的残魂估计被灵力波冲一下就能灰飞烟灭。是他拼死拼活与高琦将采仙儿的肉身保下来，也是他死命护住采仙儿的身体将它带回，并将采仙儿的灵魂封入泯魂剑安养生息的。
虽然他不曾料到怨灵的反扑，但采仙儿也明白这怪不得他。别人的武器都是与自己主人相亲相爱，谁叫他的武器就非要与他相爱相杀呢？
有时候连采仙儿自己都觉得自己的人生太戏剧化了，可有些感情却真实得炙热发烫，有些感情真实得让他如坠冰窟。
想那么多有什么用？多愁善感帮不了自己。
采仙儿收拾收拾心情，心安理得地探听西北鬼王的家常：“律儿你呢？我离开的日子里，你过得怎么样？有喜欢的姑娘吗？先把话说好了啊，人或者鬼都行，我没有种族歧视的。”
“住的是你让我照顾的那个房子，从你走后，田地里长不出铃兰，我就继续养那些多肉植物，后来多肉植物也不活了。”七律木讷地答道。
“啊，你还帮我照看着呢？当真是多谢你。不过你拿什么浇的花，为何什么都不长？”采仙儿纳闷道。
“不，”七律立刻否认，盯着采仙儿眼底映射的皎洁月光，慢慢地道“还有仙人掌能活。”
滚蛋啊！谁要你种一堆带刺的玩意在田里观赏！而且你不会真的种了吧！
采仙儿觉得凭七律这样耿直的脑子，很有可能真的种了一片田的仙人掌。
于是他抱着“这事肯定要完”的心态问道“于是你种仙人掌了？”
这次七律的回答有点让他意外。七律轻轻闭上眼，摇了摇头：“没有，我种的曼珠沙华。”
嗯？曼珠沙华？我记得那玩意挺娇贵的，怎么听七律说的这么轻松？
采仙儿脑子里转个弯，立刻反应过来：曼珠沙华又称“死人花”，巴不得它周围阴气重点呢。
七律见采仙儿脸上有意外之色，刚想解释些什么，却突的被一声凄厉的尖叫打断。那叫声悲凉凄惨，似乎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才能发出如此慑人的声音，惊得附近一小片人家都亮起了灯。
采仙儿猛地以手撑地翻身站起，转头问七律道：“是龙天石那吗？”
七律闻言一怔，将两根手抵上太阳穴，沉默片刻，摇头道：“不是。手下看管得好好的。”
“正巧晚上无聊，我们过去看看。莫让别的东西惊扰了哥哥他们休息。”说着，采仙儿辨认了一个方向，人影一闪，迅速朝那里奔去。
七律立即跟上，未行几步，在他跳上右手边第二条小巷里人家的屋顶时，那叫声却忽的停止了。
他驻足在采仙儿身边，蹙眉思考道：“好像是个女人的声音。”
采仙儿轻轻点头以示赞同，随即从屋檐纵身一跃，悄无声息地跳到一处庭院墙根下。他持半蹲的姿势，将泯魂剑推出鞘三寸，对紧随其后的七律比手势道：在这。
七律顺着他手势方向看去。只见那四四方方并不开阔的庭院中冷冷清清地撒着破烂的砖石残片，白墙墙角杂草疯长地蹿起三尺高，零零碎碎的深绿苔藓占据了地面和墙面的所有缝隙。庭院中还置有一套石制桌凳，孤孤单单地拉出长长的影子。由此，白月光映照下的庭院显得越发诡异阴森起来。
不说别的，单就是庭院内部那未撕封条而传出尖号的房屋，就足够让胆子稍微小些的普通人吓得屁滚尿流了。
做了这么多年鬼王，七律对妖魔之事所见也算颇多，有事没事的时候还喜欢看看闲书，所以见识也广，眼下并不慌张，冷静分析道：“是非人之物做的事。”
话自然没说出来，是用灵力化作的文字浮在空中呈现的。
采仙儿瞄了一眼那顿时安静得可怕的房屋，稍稍眯起眼睛，悄无声息地用灵力绕开房屋探了一圈，随后用幽蓝色的音尘打出几个字：“大门有退魔符。”
七律也觉得有些疑惑，二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采仙儿足尖轻点地面，飞快地掠了出去，七律不敢怠慢，紧随其后，二人一直半试探半冒险地潜至贴着封条的黑漆木门前，都俯了半个身子以防暴露。
两人竖起耳朵听，屋里似乎有什么人呜呜咽咽的声音，但又非常奇怪，倒像是咀嚼声。
那奇怪的咀嚼声里还混了一种喀啦喀啦的动静，不同于机关枢兽动作时发出的声音，此时的喀啦声有些音色上的不同。
采仙儿莫名觉得头皮发麻，耳边‘嗡’地鸣了一阵。
与此同时，悦来客栈内----
尖叫声穿透力极强，原本沉沉睡着的安影仍是一下子就被惊得从床上弹了起来。
窗外忽的掠过一抹黑影，安影立即摸上身旁的清涟眼中闪出警觉戒备。
什么人？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月下客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