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 4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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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祐将先用糖腌过两次了的薄萝卜片倒进了盆里，用清水再冲洗了一遍，把水分都挤干净了才分装进腌菜用的缸里。腌萝卜的真谛就在于酸酸甜甜还带点辣，于是承祐又往里头各撒了一大勺的细白糖，加了三两勺的盐，顺带着添进去的还有早切好备在一旁的干辣椒段和泡椒段。
接下来要用的白醋刚从万屋里买来，甚至还没有开封。承祐打开后先嗅了嗅味道，确定了这就是所谓的“华国白醋”之后才分别倒了少许进各个缸子里——他记得清清楚楚，兄长是不喜吃酸的。
下一步要加的开水还未凉透，承祐一时竟无事可做了起来。他眯着眼睛环视了一圈庭院，又侧耳听了听其他人的动静，便往最为鼎沸嘈杂的地方走去。
新建成的本丸虽然面积扩大了不少，但纵然整个本丸的占地面积扩得再大，其中的一个小庭院也大不到哪里去。所以承祐没走几步，就轻易地到达了声源处，碰上了一群不知捧着什么的小短刀。
承祐和短刀们本来其实并没有多少交集，但因为兄长平日里对他们的近乎宠溺的“偏爱”，还有短刀们有意无意之间对兄长心理健康的积极影响；青年剑灵也就刻意地主动与他们搞好了关系。
所以现在一看到他，以后藤藤四郎为首的几振短刀就都熟稔地向他打了招呼，平野还贴心地举起双手，把捧着的东西凑近承祐半盲的眼睛。
“这是歌仙殿给我们做的，用的就是今天拿出来的萝卜。”
承祐也十分配合地弯腰低头去费劲却仔细地打量起了那个在他眼里就是白白的一小坨的东西。他花了好半天的时间，直至平野的手臂举得都有些酸了，他才迟疑地开了口：“这……应该是……兔子？”
“……噗……对不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旁本无意参和进来的鲶尾藤四郎路过时听见了他的话，顿时笑出了声，强撑着道了一下歉之后，他不再抑制自己的情绪，笑得更开心了，便引得边上的短刀们也一齐笑了起来。
这下不用说承祐也知道自己把东西认错了。不过他向来开阔洒脱，并不在意这些，更何况如今这事也不是由于他的无知，着实没有什么好羞耻的。他脸上便也挂上了温和明朗的笑容，毫不在意地摇了摇头，低低笑道：“所以歌仙用白萝卜做了什么？小白花么？”
他所调侃的对象歌仙兼定就在几步远的地方，此时自然也听到了这位“厨友”的打趣，于是打刀青年就朗声道：“承祐殿自己都说了是用白萝卜来做的了，不是白花还能是什么？您倒不如猜猜我雕的是哪种花。晴雪之中，如此也不失为一件风雅之事啊！”
“……风雅？”
承祐呆了一呆，这才记起来眼前的这位付丧神一直对“风雅”有着奇特的执着和奇怪的定义——譬如把亲手将衣物洗涤干净这事也认作是一种“风雅”，尤其是风吹拂起正在晾晒的衣服的洁白下摆时，歌仙兼定更觉惬意——可在腌萝卜和油盐酱醋打交道的时候，看着一个尚还执着菜刀、满手萝卜汁液的青年男子说出这两个字，感觉还是过于微妙了些。
微妙是微妙了点，但承祐毕竟已经是一把成熟的剑了，看歌仙兼定正在兴头上，他就顺着他的意思，俯身眯眼去观察了一番平野手上的萝卜花——虽然这在他眼中完全就是一坨根本看不出形状的小白团。
承祐索性放弃了从外形来猜测花的品种这一条捷径。他想到哥哥曾跟他描述过歌仙兼定出阵服的样子，当时便说到了他左胸前别着一朵红色的牡丹。于是他笑着对小短刀摆了摆手，缓缓直起身子，放轻了声音试探性地问道：“莫不是……牡丹罢？”
“承祐殿又错了。”紫发打刀微微笑了笑，洗净了手，也捧着朵萝卜花走了过来。他示意承祐抬手摸一摸那小小的花朵，自己则随着剑灵的动作慢慢道：“这次我雕的不是牡丹，而是梅花。五瓣，有蕊，是梅花，对不对？”
青年抬眼“望”了一眼付丧神，眉毛扬起了一点，眼睛也睁大了些，白蒙蒙的瞳仁全露了出来，乍看之下有些骇人。但他很快就垂下了眼帘，并且不自知地同兄长那样抿了抿唇，一时倒也显出了几分相同的乖顺来。配着剑灵本就精致好看的面容，竟让人觉得他有种平和温软的可爱。
承祐对这些自然是一无所觉的。他捏着歌仙削出来的薄如蝉翼的“花瓣”，手指轻轻地捻了捻，感到了微凉的湿意，还有那萝卜特有的柔脆所带来的奇妙手感。
他往花蕊处摸了摸，指尖果真触碰到了一根极细的长丝。至于更细节的部分，他因为怕把那精巧的细丝弄断，便没有再碰它。
歌仙耐心地捧着花等他慢慢地寸寸摸完，时间已过去了五六分钟了。好在他俩的身高相差不大，避免了弯腰或是抬高手臂这种容易疲劳的动作，所以纵使保持着一个姿势度过了五六分钟，打刀青年也不觉身上哪里有酸痛麻痹的地方，尚还能兴致勃勃地带着承祐到他的案板前，抄起菜刀问他想要个雕刻成什么样的萝卜。
剑灵却不领情，只是温文地向着打刀青年展眉笑了笑，询问道：“我想要歌仙手上这朵梅花，可以吗？”
“并无不可。只是……”歌仙兼定已将梅花放下了，如今听到承祐的话后才又把它从案上拿了起来。他对承祐的要求有些不解，便直接坦率地反问：“为什么承祐殿只想要这一朵呢？您如果喜欢的话，我也可以给您再新雕一朵的。为什么只是这一朵呢？”
“因为待会儿我想把它拿去给兄长看——这种心情，歌仙应该能够领会的吧？”承祐脸上的笑意加深了几分，不徐不疾地解释道：“我想让兄长也看到我所‘看到’的同一朵花，我想和他分享见到这朵花时的心情，也期盼兄长能够回应我，与我分享他的所思所想。这说起来似乎已经有些过分了，但是，我还是想——知道兄长的一切，并与他永远站在一起。”
“……还真是霸道啊，承祐殿。纵使是血溶于水的兄弟，彼此也有许多不便说出的事情的啊。何况八景殿……”紫发的付丧神轻叹了口气，把手上白色的萝卜花递给了剑灵，“八景殿所顾虑的，可远远不止眼前的一切的呀。他眼中看到的，分明就是更广阔的东西，是比天涯海角更为遥远的所在。”
仅仅只是一个世界，仅仅只是一个人，是留不住他的。
“我明白的。”承祐低头注视着那一朵被他寸寸摸过的梅花，脸上仍挂着与先前一般无二的笑容，语调却猛然低落了下来。他又重复了一遍：“……我明白的。”
“可是哥哥已经答应过我了。”他喃喃，“哥哥已经答应我了。我们说过的，‘从此以往，从今以后，你我勿复相离’。我们已经说过了的。”
“我哥他向来最重承诺的……他不会再丢下我的。他答应过我的，这是他自己答应的，他会做到的……”
青年声音渐小，直至低不可闻，便没了声息。他盯着那朵白花，没多久又像回过神了一般猛抬起了头望向南边的天空，歌仙这才看到，他脸上表情居然还是笑着的。这笑容与以往的别无二致，温文有礼却又在眉宇间带着点开阔疏朗的意味，令人一见便不由得心生好感。
歌仙兼定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发觉。他站在那里，凝视着承祐脸上的笑容，恍恍惚惚中想到了八景挥灵这几天脸上的笑。感慨便也不禁由衷而出：
“……承祐殿与八景殿，真不愧是兄弟啊……”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第 4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