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府尹》怡然尝小馔

17、飞泉

　　苏子琛点了点头，随邱姑进了飞泉宫。

　　但见宫殿内飞檐斗拱，亭台楼阁，曲径回廊，景致华美。入正殿，过了殿前的穿堂，便到了后殿。

　　再往前走了许久，行至一处苑内，众人面前豁然开阔，眼前出现了一泓巨大的湖泊，如霜月色下，湖水波光盈盈，仿若一块深邃墨蓝的宝石。湖畔隔着几步，便设有风灯，往湖中落下星星点点的光芒，极是美丽。

　　“大人，此湖名唤濯雪湖，殿下便在前面等我们。”

　　说罢，邱姑对跟随的四名侍女道：“你等留在此处，好好把守。”

　　四婢福了福身，齐声恭敬应是。

　　邱姑领着苏子琛她们，沿着湖畔再往前走了一段。

　　不久，果然见前方，云珩长身玉立，正独自在湖畔，似是已等了一会。

　　苏子琛等人忙上前，向他低首行礼。

　　云珩颔首：“都免礼罢。”

　　又对苏子琛笑道：“苏大人不必拘礼，此刻请大人过来，正是想与大人共赏这濯雪湖的一大盛景。”

　　苏子琛微微一笑，道：“殿下如此称许，必是不凡，不知是何美景？”

　　云珩含笑道：“不急，此刻还未到时辰。”

　　苏子琛听了，心中顿觉一丝莫名，为何赏景还需要等时辰？

　　未及问出口，云珩已经又道：“枯等无趣，不如先到春芙亭内坐一坐罢。”

　　苏子琛面色不改，没有多言，颔首应是。

　　知书却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有些紧张起来，面上虽力持镇定，还是流露出些许。

　　苏子琛暗中对她点了点头，示意她不必如此，她才渐渐平静下来，与苏子琛一道，随着赵王去了那春芙亭。

　　春芙亭便坐落在他们几步开外的地方。

　　整座亭子依湖而建，为八角重檐，占地甚广。亭子周围花木扶疏，虫鸣唧唧，是个清幽的好去处。

　　沿着亭外的石阶拾阶而上，一入亭内，入眼便是地上铺的厚厚毡毯，亭子里摆着桌椅茶具，并各色用器。一对紫铜浮雕蕉叶香炉内燃着沉水香，烛台之上点着数盏烛火，偶有灯芯爆出的“扑簌”之声，在这静夜里，越发显得此地宁谧。

　　这些倒不算什么，稀奇的是，这亭子里，除了这些寻常之物，竟还置了几座巨大的屏风。这些屏风俱是一水的十二扇牡丹花开富贵双面刺绣，十分精致，几座屏风四面合围，重重幔幔，竟如同自成了一个小小的房舍，隔绝了外间的视线。

　　苏子琛冷眼看去，很快便发现这些屏风怕是新近才移入春芙亭内的。

　　她不动声色，似是不经意间，绕开屏风入内，见迎面摆放了一张供小憩的红木矮榻，矮榻一侧还有一整套的小木橱，瞧来是为方便取用衣物所置。

　　她心中隐隐有些明白了。

　　身后忽地传来邱姑的声音：“苏大人。”

　　苏子琛转身，面带笑意。

　　邱姑瞧她面色如常，道：“苏大人，此处备了茶，苏大人不妨与殿下一道用些。”

　　苏子琛点了点头，道：“叨扰了。”

　　云珩一直留意她的动静，似乎半点也不担心她发现什么。

　　见邱姑迎了她过来，便请她入座，共饮香茗。

　　二人随意地聊了一会，皆似是平常。

　　云珩含笑看了看她，苏子琛侧首，避开了他的视线。

　　不久，时辰便到了戌时二刻。

　　原本平静的濯雪湖忽闻流泉之音，声势渐渐浩大，十分引人注目。

　　云珩缓缓起身，对苏子琛道：“时辰已到，苏大人，不如移步，与本王一道，见识一番这飞泉盛景罢。”

　　苏子琛欣然跟着起身，笑道：“多谢殿下。”

　　众人移步出了春芙亭，行至濯雪湖畔。

　　赫然便见月光下的濯雪湖中升起了数道飞泉，湖水皆喷涌而出几丈之高，又自高处落下，往复不断，飒飒泠泠，漱玉穿石。映着湖畔那无数盏风灯落下的点点亮芒，水光若宝珠璀璨，又如火树银花，万千星光皆堕入其中。

　　众人都静静望着眼前的盛景，难发一语。

　　苏子琛也不禁心旌向往。

　　她这才明白，为何这座宫殿名为飞泉。

　　云珩在她身畔，低低道：“这飞泉是能人巧匠所制，水车便埋在湖底，每日到了这个时辰，便会有宫人下水，启动机关。”

　　苏子琛轻喃：“果然不负飞泉之名，何其之美。”

　　云珩定定瞧着她娇美的容颜，过了一会，方转回了目光。

　　飞泉一时半刻不会停下来。

　　众人正静静观赏，陈廷忽匆匆自苑外而至，步到云珩身边，低声禀报了几句。

　　云珩点了点头，转而对苏子琛道：“苏大人，实在不巧，本王要失陪一会。”

　　苏子琛道：“殿下客气了，殿下自便即是。”

　　云珩颔首，又对一旁的邱姑道：“好好伺候苏大人。”

　　邱姑俯身：“奴婢明白。”

　　云珩便与陈廷一道，沿着湖畔，往外而去。

　　陈廷禀告的，自然并不是什么要事，不过是他需要一个离开的借口罢了。

　　飞泉的机关早已被改造过，为的便是特意用在今日。

　　过不了一会，其中一道飞泉便会改向，朝着岸边他们所在的方向涌洒而至。

　　周围的侍卫宫娥都已被他刻意遣散，把守在宫苑外，他自己当然也须避开。

　　没有人会发现她的狼狈，除了陪在她身边的她的心腹，和邱姑。

　　邱姑会带着满身湿漉的她去春芙亭的屏风内更衣。

　　自然，邱姑也会想方设法，发现她其实是女儿身的秘密。

　　一切都天衣无缝。

　　接下来，她会怎么做呢？

　　如果她一早便察觉了，想要避开，那么，便是不打自招。倘若她不避开，后果显而易见。

　　无论怎么做，她都逃不开这个局。

　　他念及此，脚下不觉一顿，停步，回首遥遥望了一眼。

　　她依然站在原来的地方，目视前方，似乎仍旧沉浸在眼前的动人美景之中。濯雪湖畔柔软的夜风拂过，她的衣袂随风而动，令她整个人看起来，清隽又妩丽。

　　他有片刻的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