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剑》南下方

1、约剑

　　且说自快意堂一战，一点红便对楚香帅心悦诚服，但剑客之执着还是叫他少不得生出些切磋比试的心思。于是便与楚留香年约一战于大明湖边，遍天下搜罗神兵利器，倒不求伤香帅一分一毫，碰得衣角便能不叫他一年辛苦白费了。
　　约剑的日子却定的好生叫人奇怪，乃是九九重阳。
　　今年已是约剑的第七个年头，一点红早早备好了几坛子美酒，一副棋盘并两盒棋子，是打定主意要与楚留香好好地醉上个九天九夜不罢休了。
　　可九月九日这天，一点红自日出云霁等至月入中天，都未能等得楚留香前来。本生出几分殷切的忧心，但转念一想，凭楚香帅的功夫，如今江湖又有哪个能为难得他？那群宵小之辈见了他的仪容俊表，谁还能揣着一肚子造作之心？于是又将心放了下来。继续左等右等，但仍是连他楚留香的一个影子都未见着，不由得有些怒上心头，心想：我与你一年只相约九月九这一天，按说当年也是你楚留香自己应下的诺言，怎么就如这般，连信用都不讲！实乃有损“香帅”这一名号，算不得君子之风。
　　一点红实在气不过，拖了坛子酒过来，摘了泥封抛的老远，随即仰脖大灌，好不豪情！心想：若你不仁，那就休怪我不义。不赴我的约，却觊觎我的酒，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那孟浪的样子哪里像一个冷酷杀手，此刻怕是无论哪个相熟之人从他面前走过，都认不出这个醉痴男子竟是鼎鼎大名的“中原一点红”剑客吧。
　　奈何一点红虽将江湖人大碗喝酒的做派模仿了个九成九的像，可论起酒量来，却是一星半点都没有偷学到。不出小半坛，便醉的不知东南西北在何处，更不知要与哪个人约“月夜共销魂”了。惟右手中还欲松不松地挽着柄剑，醉成这样仍不舍得它离手。
　　—腾！
　　一个黑子打在一点红的脑门上，弹了个花儿，骨碌碌地滚到石板缝里，卡着，便动不了了。
　　只是半刻，一点红那双小眼睛又重新恢复了尖锐清明。
　　—有人！他大惊。手肘轻拐，迅速触至腰间，正欲拔剑。
　　却没想到只摸着了夹在腰间的一张素笺——“闻君有精金利剑，神火铸成，极尽锋莹。不胜心向往之。今夜子正，当踏月来取，君素雅达，必不致令我徒劳往返也。”
　　一点红轻呵一声，“闻香帅欲来，某早在此恭候大驾，酒棋皆已备好。香帅何必躲藏，不妨快快现身，与某杀上一场，即便饮酒，如何？”
　　“好阿，红兄，留香这便来。”语毕，一个着青衣淡袍的温润公子便落座于石凳之上，宝剑已重归一点红之手，“宝剑须得先物归原主，这便当做我迟来的赔礼吧。”
　　“香帅竟这般狡黠，偷机取这等巧？”
　　楚留香微微一笑，也不面红，只道，“红兄过誉，过誉。”
　　刀光剑影起，不知走了多少个回合，楚留香复怡然落回石凳，一身青衣无风自动。倘若这等身姿穿上道袍，保不齐要叫人认作仙风道骨的仙人呢。
　　楚留香率先发话：“红兄倒是寻得一柄好剑。常言道，宝剑配英雄，它确实也择了个良主。”
　　“不比香帅武功出神入化。”
　　“喝酒！喝酒！”
　　一点红虽剑法了得，杀人封喉，但于饮酒敲棋这等雅事还是稍逊风骚的，俨然只是做个陪客，盼讨得楚留香的几分欢心。
　　九日浮生很快便过去。
　　最后一夜仍是一场大醉，待得一点红从宿醉里爬起来，哪里还见得着香帅风姿？早已不见踪影。只从怀中掉落一张带郁金香气的纸笺——“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来年再见。告辞。”
　　“告辞。”一点红在心中默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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