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车》芦少楼

1、第 1 章

　　卖车

　　秋日清早，小城街道旁梧桐树的叶子飘落满地，晨风凛冽，吹打在脸上有如针刺，让人隐隐阵疼，太阳微微露出光芒，阿城便打开书店的银灰卷帘铁门，准备迎接一天的生意。
　　“嗨，阿城，有没有合集的成功管理学？”一个四十多岁的挂着金丝镜框的男人走进来。
　　“有的，我给你找一下，你等会儿。”阿城连牙也顾不得上刷，立马在书柜里找了起来。翻了片刻，阿城终于找到了一本厚厚的成功管理学的合集，笑着递给眼镜男，眼镜男翻了翻，末了，看着扉页的下面。
　　“咦，有点贵，足足一百多呢，错字不少啊。”眼镜男指着其中一个错字给阿城看，阿城便看着字，这时候一个穿着蓝白相间衣服的小伙子大踏步闯进了书店。
　　阿城看他一身打扮，像是一个快递员。果然，小伙子喘着气，慌忙地说，“小哥儿，我是咱本地的快递员，给你商量个事儿。”
　　阿城满腹狐疑，心想，来我这里不是买书就是自己家店铺的书到了，还会有什么其他的事？难道还要把邻居的快递放在店里吗？
　　阿城一向讨厌快递员把邻居的快递放在自家店了，有一次快递员把快递放在店里，迟迟没人来取，后来快递员和邻居一齐来到书店，打开纸箱看了看，里面的水果全都蔫了，邻居拿着一箱蔫水果径直走到了垃圾桶，狠狠地甩了进去。
　　快递员问阿城，“你怎么没给他说啊？”
　　阿城说，“我只顾忙生意了，竟忘了还有这事。”打那以后，邻居就不怎么搭理阿城，快递员也不再把邻居家的快递放在阿城的书店了。
　　“是这样的，我们公司运快递的货车走漏了两辆山地车，你需要不？”快递员说着，立即从裤子口袋掏出手机，打开微信上的视频凑上前，“你看，小哥儿，这是我们公司的物流货车，运山地车的时候少数了两辆在我这儿呢，每辆车官网都卖两千多元呢，正品行货，你扫一下车上的二维码就知道了。”
　　“我不需要山地车啊，家里还有一辆自行车，前些天又买了一辆电动车，家里的车够用了。”阿城有点漫不经心。
　　“小哥儿，我便宜卖给你怎么样，就当我挣个外快了，我现在时间也不多，得马上赶回公司，不然，我就不急着找买主了。”
　　“我是不要，家里的车多得够用了。”阿城用塑料袋包着书，转向买书的眼镜男，对眼镜男说，
　　“你要不？”
　　“大哥，您看您需要吗？车拿回公司真的不方便。”快递员的头旋即转向了眼镜男，眼镜男摇了摇头，“我多大年纪了还折腾山地车，你车最低多少钱能拿下？”
　　眼镜男给阿城抛了个眼色，“阿城，你买回家再转手卖个好价钱不行啊？”这话一出一下子把阿城的心给打动了，不过此时的阿城还是有点犹豫。
　　“话虽这样说，我到哪儿找买主啊？”阿城反问道。
　　“小哥儿，我给你个主意，你到批发商城便宜转卖山地车的店，让人家给你代卖，我这要不是没时间……”
　　“人家店里要是不收呢？”
　　“怎么可能啊？人家帮你转卖也要赚一些钱的嘛，怎么可能不收你的？这样吧，你还担心的话，我就把车就放在你店里，回来你把车摆在门前，上面写着：低价处理全新正品山地车，价格面议。车都还没组装呢，会有人来买的，就不需要转给专卖店了，你想卖多少钱就卖多少钱！” 快递员稍稍放慢了语速。
　　“那倒也可以，但这车最低多少钱能给我？”
　　“小哥儿，我也不问你要虚的，都是做生意的，我半价给你吧，你给我九百元。”
　　“九百？有点多啊，我这刚开门做生意，还没这么多现钱啊，再便宜点吧。”阿城看了看快递员。
　　这时候买书的眼镜男有点不耐烦了，冲着快递员说道，“确实太贵了，你再给打个半折，赶紧点吧，我还忙其他事呢”。
　　“这样，我给你五百。”阿城先说了出来。
　　“五百？太离谱了，你再加些，再加些。” 快递员慢悠悠的，笑着说。
　　“不要了，不要了。” 阿城急了，“我这还做着生意呢，大清早的还没开门红就破费，算个什么吉利嘛！”
　　“小哥儿，再加两百元，好吧？再加两百，五百卖了，可惜了。”快递员也有点慌了，赶忙说道。
　　“就五百元，你看行就行，不行你再找其他人卖去！”阿城一副坚决的神情，脸上的肉随着颧骨收了起来，像一块严峻的华山的峭壁。
　　快递员拗不过阿城，说道，“哎呦，算了，算了，给你就给你吧，小哥儿！”
　　阿城得意地去里屋抽屉取钱，哗哗哗，五张红色的崭新的一百元元就递到了蓝白衣服手里，蓝白衣服一张一张数着，不时地对着阳光细细看着。
　　车子正式交到阿城手里，快递员走之前补上一句，“小哥儿，可别给人家说从我这买的啊！”
　　“不会的！”阿城结束了交易，紧接着拿起计算器给眼镜男打折。“我给你四折吧。”
　　“四折？我经常买书，平时都这个折，今天就不能给我三折？车子卖出去，你白送我书都值哩，况且这书还那么多错字，回去怎么看啊？” 眼镜男打趣道。
　　“好好好，老主顾这次就给你三折，别给其他人说啊。”阿城笑着。
　　“这车五百元不贵吧，我得卖多少合适呢？”阿城紧接着说。
　　“少说得一千。”眼镜男提着书袋，风尘仆仆地消失在街道中。
　　阿城欣喜若狂，拿起钥匙关上门，提着还未组装的山地车一溜烟就来到了批发商城。
　　阿城的书店近年来十分冷清，要不是自家买的店铺，现在早喝西北风了。大家都不怎么到阿城的书店买书了，“现在都流行在网上看书了，这年头卖书不赚钱喽。”阿城的父亲对阿城说，“那写书的岂不是白写了吗，谁来养活写书的人啊？”阿城问父亲，“我听人家说，他们可以在网上买会员阅读，即便这样，大多数书都还是免费的，在网上下载到手机里面就可以看了。”
　　阿城不理解在网上看书有什么乐趣，阿城也是读过几年书的，每每想到小的时候翻书的那种愉悦感，阿城都会兴奋不已，书页间飘来的墨香仿佛把人引进了温暖的梦乡，让人陶醉其中。可阿城并不爱看书，阿城的乐趣只在于不停地翻书，阿城觉得每本书都有自己独有的香气，阿城似乎天生就具备辨别书香的本领。
　　阿城辍学也是迫不得已，阿城的父亲知道自己的儿子先天智商不如别人，在学校里又常被同学欺负，老师们也不待见阿城，还不如让他下学帮家里打理书店好些。于是阿城便下了学，在书店里过起了一日三餐加翻书发呆的单调生活。
　　阿城的书店卖的书都是清一色的盗版书，就像阿城的父亲经常说的那样，“书卖正版的没错，批发进来都很贵的，哪有多余的本钱卖正版的啊？再说了，又有几个人买正版的书呢，盗版书也是一样的看，不就多几个错字吗？买书的人都是文化人、知识分子，就是有几个错字能不识得？这屁大点的事他们还会在意？” 阿城认真地看着父亲，点了点头。“况且谁买东西不图个便宜啊？”，阿城的父亲意味深长的说道。
　　到了批发商城山地车专卖店，阿城随便挑了一家店走了进去，让他讶异的是，阿城还没组织好语言怎么把车卖给店主，店主便开口说，“你这车我可不要啊，最近来了十多个想卖我车的，我自家的好车都卖不动，还卖别人的破车啊？小伙子这车八成是冒充快递员的人卖给你的吧，这是假车子，二手网站上一两百就买了。前几天一个中年妇女来我这，要我给她保修，就是从一个快递员那买的车子，变速器是坏的，车胎骑着骑着就爆了，差点没把她栽到沟里去，我一个卖车的店马上要改成修车的店了……”说完，店主叹了口气。
　　阿城瞪大眼睛听着，知道自己上了当便半天说不上话来。这下好了，钱也没了，车也是假的，想着气就不打一处来。
　　冷静下来后，阿城还是决定让店主组装山地车，店主于是麻溜地拿起螺丝刀，三两下组好了，正要给车胎充气，“你给三十元组装费吧，我这就给你打气。”店主看着阿城。
　　阿城还想着赚一笔，哪里还会带钱，就对店主说，“我出来时没来得及带钱，现在回家去拿。”
　　“那你快去，我马上充气。”店主说完便拿着气筒往轮胎里充气，阿城刚一跨出店门，嘭地一声响，车胎爆了，“这车的内胎有问题哦，让我看看另一个。”店主立马转向另一个车胎，压了半天的气筒硬是没把气充进去，“两个内胎都坏了，要是修，两个内胎给你算便宜点，收你一百元，你修不修？”。
　　阿城咬了咬牙，好长时间憋出来一个字，“修……”。
　　店主便走进后院去拿轮胎，阿城则沮丧地耷拉下脑袋，拖着步子回了书店。
　　路上阿城怎么也想不明白，不停地说落着自己，“当时为什么就听了快递员的话了呢，家里不是有车子吗，又买一个车干嘛啊！”
　　不知不觉阿城便回到了书店，刚要拿出钥匙开门，这时街道西头卖水饺的老张头走了过来，拍了拍阿城的肩膀，“阿城啊，刚才找你大半天了，你人上哪里去了啊？”
　　“我……”
　　“快别说了。”老张头打断了阿城，用手指向路旁的梧桐树。
　　“我这里有辆新的山地车，还没拆封，原价两千呢，我一把老骨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