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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姜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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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初二的时候父亲姜平和母亲王筝正闹离婚,家里争吵和冷战总是不停歇,虽说她早已对这种情形见怪不怪,但当他们为家产撕破嘴脸甚至不问她的意见就开始决定她最后跟谁的问题时,她终于还是忍不下去了。
暑假刚开始她就拖着自己偷偷收拾好的行李箱坐上了从宁波到临城县的长途大巴,准备靠着前两年跟着王筝回来的记忆,到了临城县后再打辆车坐到清宁镇姥姥家,只是她没想到车在中途会被延误这么久,到了长途汽车站已经晚上七八点,这里灯火通明人山人海,送人的接人的来来往往,车鸣声和喧嚣声接连不断,下了车她提着行李站在不远处的路边空地,愣愣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地方,再一次体会到自己是那么的多余和不是如何。
一个高瘦的中年大叔走过来问她要去哪里?
她学着用憋嘴的方言说,清宁镇。
大叔笑了笑说,小姑娘上车吧!五十块钱这就把你送过去。
说着就伸手去扯她手中的行李箱。
她还在犹豫是贵还是便宜,就听到一个男生走近了说:这不是来接了吗?坐别人家的干什么?
那个大叔意识到这是没了生意,悻悻然松开手走了。
她抬头看着在暖橙色的路灯下映衬着少年那笑的弯成月牙的眼睛,竟然觉得莫名的熟悉和一瞬间的放松。
“你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差点被骗了,那个大叔看你是外地人就狮子大开口,到清宁镇也就十公里左右根本用不了这么多钱,你要是放心就和我一起回去吧?我家就是清宁镇的,顺路,不要你钱。”他坦坦然然地看着她说。
又问她,“清宁镇哪家是你亲戚?说不定我还认识。”
听她说完她舅舅叫王启之后,他就又笑了起来,那眼里面好像有星星,他说你是王文卿爷爷的外孙女啊!
她就这样跟着这个一见如故的少年,坐上了不远处他的那辆枣红色的三轮摩托车。
以至于若干年后她还时不时会想,那个时候怎么就这么大胆放心三言两语后就无条件地相信一个陌生人呢?
一路上摩托车轰轰隆隆,她坐在后面却觉得是那样的平静,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这辆车就这样载着自己一直没有尽头地开下去该多好啊!
去姥姥家的那个路口不知道是谁家停的一辆四轮车,他的摩托车开不过去就直接停在了路口,他将行李箱从车上拿下来,作势要送她到门口,她推脱说不用了,接过行李箱和他道了谢就匆匆往姥姥家方向走。
静夜中行李箱被拖着在那条一百来米的土路上咕咕噜噜的声响尤其清晰,她停下来敲门,一转头却看到穿着白体恤的他还站在原处,打探到她的目光像是看她到了地方,对着她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姥姥的声音从里屋向外传来,她想他真是个很温柔的男孩。
她刚到那几天,是玉米衍花接穗的重要时期,清宁镇却大旱,庄稼人一季的收入就靠这些农作物,自然不敢委屈了它们,头顶的太阳照在庄稼上腾腾能冒出热气,玉蜀黍叶刮在肩膀上刺挠生疼,清宁镇的抗旱运动却如火如荼地进行了。
姥爷一大早就开着四轮车去田里浇地,天干燥热,晌午头儿姥姥将一锅的开水冷凉倒进水壶,准备拎着给他送去。
她从姥姥手中接下,说重,她可以骑车送去。
姥姥看她前两天车子在路上骑的不错,将水壶放进车前篮子里,嘱咐她路上慢点,看她出了门,转身去了灶房烧饭。
车把因为篮子里的水壶变得很重,过了家门口那条路,转了个弯,车子开始在这条不远就会有一条浇地的水管横在中间的路上摇摆不定,眼看车子和人就要冲向路边的深沟中,她吓得尖叫,然后就听到了身后有人开口说,“把车把扶正,手别松。”
她照做,感到有股力量控制了车子,慢慢车子退后停了下来,她回头,果然看到手还在拉着车子的他。
她觉得耳边那风吹杨树叶哗啦啦响声和躲藏在枝头的那吱吱不停的蝉鸣声仿佛突然就听不见了。
在这个偏壤的中原小镇的这条南北路上,她再一次见到了上次那个男孩子,也真正看清了他的长相,个子不是太高,人长得白白净净的,留着清爽的短发,双眸清澈,那双眼皮很长很深,秀气的像个女孩子。
他看到她直直望向自己的眼神,咳了一下,开口说,“你这车技不行啊!怕是到地方水壶里的水就全撒啦!”
她被说的不好意思,只好学着用蹩脚的当地方言解释:自己刚学,还骑不太好。
“回头再多练练,这次我送你过去吧!”
她窘迫,姥爷还在地里渴着呢!确实不该在这里浪费时间,转手将自行车递给了他,等他骑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坐在了后面。
不远处的玉米地里的四轮车发动机发出“突突”的声音,眼前的男生身上有好闻的洗衣粉味,她正猜着是柠檬薄荷还有没有其他,骑着车子的男生突然转过头来问她,“你妈妈叫王筝?”
她言:是。
看着突然横在前面路中间的又一条水管以及他随意地回头同她说话,她望向他的眼神中是满满的不安。
他哈哈笑起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说放心吧!哥哥不能把你带进沟里的!
他把她送到地方,又等她将水送到地里的姥爷手中,再载她回去,在拐弯的路口,把车子交给她。
她说,谢谢你。
他笑着言没事,又说,“回去好好练车,等有机会下次载我!”然后转身离开向路的另一方向了。
她想告诉他,她叫姜珊。
可他好像已经走远了。
不久姜平接她回去,彼时姜平和王筝已经离婚,她要跟着父亲姜平继续在宁波生活,王筝的公司开到了上海。
2.
高一的时候坐在她后面的男生会在上课的时候装作无意用脚碰她的板凳,还会在下课的时候故意问她英语题,说笑话的时候总是很大声地希望她可以听到,做尽一切可以引起她注意的方法。
她都装作不知道而不做出任何让他误会的回应。
终于有一次在抽屉里发现了他写的情书还有他送的那昂贵的礼物,她趁着放学没人都还给了他,然后第二天直接让老师调了座位。
同桌说,这么优秀好看的男生多少人争着被他喜欢呢!
她笑了笑没有回答,突然想起来金庸在《白马啸西风》里写李文秀的那句话“我却偏偏不喜欢。”
好朋友调侃她说,好像什么都不能影响你。
她在心里暗暗回答:不是啊,他出现了以后整个世界都变得不一样了。
她开始时常在上课的时候想他在干什么?想他还记不记得自己?也开始因为怕他对其他女生有像后桌对自己那样的心思而担心害怕。
她每天回家经过的那条路上有人家门口种了一大片的蔷薇花,那些粉红色的小花,花枝招展越过了木篱笆。她会想他肯定还不知道蔷薇和月季的区别吧!等有机会一定要讲给他。
这样想的话,好像因为他生活变得比以前快乐一点了,至少不会每天因为王筝和姜平不关心她而伤心了。
高二时姜平再婚,她不喜后母不愿住家走读,留校住宿却又整夜失眠,姜平领她去看心理医生,都是说高中压力大,排压工作做了不少,人还是憔悴的不行,王筝说接她去上海,她不乐意,之前她不愿意要她,她又怎好如今去多事。
王筝知道她还是在生自己的气,也就不再提。
她说想回清宁镇念高三,那里没有早晚自习,课程也轻松的多,不过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其实更多的是想念清宁镇那大片大片墨绿色的玉米地和那个如阳光般灿烂的少年,而且和姥姥姥爷相处远比这里要自由的多。
姜平觉得乡下教育水平不高,她的成绩又是那样的拔尖,担心误了她的前程。
可她执意如此,又如何能不同意,这个孩子虽和他交流不多,可他知道她是看着文静温顺,其实性格和王筝一样的拧。
清宁高中距离姥姥家三公里远,她每天骑车上学回家,那时她车技早已经练的很好,路也不再起起伏伏,每次骑起来都能听见身边窜过呼呼的风声,只是她再没遇见那个笑起来清风朗月说要坐她车的少年。
清宁高中每次期中期末考试结束后都会在一楼黑板上贴出光荣榜,大张的红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人名和分数,这一次的期中考试三年级一班的姜珊居第一位。
同桌回来和她说起去办公室听到的老师之间的闲谈,她这次的成绩和上两届的那个盛远差的不太多,可惜她高考不在本地考试,不然的话这一届的成绩有望能够赶上那届。
她考第一是毫无疑问的,不是说她狂妄自大,倒真是这里的教育水平和之前的高中相比落后太多,而同桌无意间带来的老师之间的一席话,让她多少有点震惊,一中数一数二的尖子生到这里也只是差的不多吗?
3.
元旦前夜清宁镇下了一场大雪,本可以悠闲点度过三天假期的她却可悲地感冒了,起初只是有点轻微的头疼,她觉得没事没有和姥姥说,没想到傍晚却突然严重了起来,整个人轻飘飘的站不住,浑身烫的吓人,姥姥看她不对劲,从西屋拿件大衣给她披上,慌慌张张地扯着她的手出门走,嘴里还在责怪自己没有及早发现她身体不适。
她小时候因为身体不好住了太多次的医院,到现在想起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就觉得胃里难受的想要吐。
正是烧火做饭的时间,路上看不到一个人影,下过雪的小镇静谧的厉害,可以清晰地听到靴子踩在厚厚的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身边姥姥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担惊受怕,她转过头看到一路上两个人留下的深深浅浅的脚印,突然就想停下来蹲着哭一会儿,只是姥姥温暖粗糙的手还在牢牢地拉着她往前走。
姥姥进门喊“泽林”,出来个戴着眼镜温文尔雅的男子,笑着答大娘。
姥姥说,这闺女发烧啦!你快给瞧瞧。
叫做泽林的男子招呼她们进屋坐下,对着她笑,小姑娘都长这么大了,好多年没见过啦。
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体温计递给了她。
大概很小的时候见过吧?现在真想不起来了,她将温度计放进腋下,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耳鸣了,迷迷糊糊中听到姥姥和男子又在说着王筝什么,好像是男子问,王筝还在上海吗?这么长时间没有见过她了。
姥姥说,是啊,要我说还不如在宁波好呢,她呀从小就倔,我们说的话她也不听!
男子说,她从小就有主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还在说什么呢?她困的快要睡着了,男子突然对她说体温计可以拿出来了,她才勉强睁开眼睛将体温计交给他。
39°5,要挂吊瓶了。
扎上针,她闭了眼,突然就听到一个声音进来说:天冷,奶奶你们喝点热水暖和暖和。
她几乎是一个激灵瞬间就醒了过来,心跳忽然就一下高于一下,三年多了,她还是能清晰地辨别出他的声音。
抬眼看果然是他,和印象中的那个少年比着高了很多,也更成熟了,脸上棱角分明,眼睛也更加深邃。
姥姥接下水杯说,这孩子也在家啊!
她呆呆地听着他对老人说,学校放假回来看看。
看着他走近自己,将装满热水的一次性纸杯递过来,接住,很温暖。
看着他对着自己笑,没有露出洁白的牙齿,嘴角却仍然有好看的弧度。
看着他马上又要走了出去。
她终于反应过来,低声说了句谢谢,开了口才知道自己的声音哑的不像话,估计他没有听到。
挂好吊瓶从屋里出来,天已经全黑了,白花花的积雪映衬下的路还勉强看得清。
姥姥扯着她的手正准备走,他又突然从另一个房间里走出来,喊着:奶奶,你们等一下。
那一瞬间她甚至以为他终于认出了自己,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满怀期待却听到他说,路上太暗,拿着手电筒。
她那颗心又沉了下去,这一晚上心情起起伏伏,到这时候算是真正平静下来了,只是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
说到底是自己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回去的路上姥姥对她说,盛远这孩子长的和他爸妈一样俊,还这么懂事啊!我听说去年还考到了北京呢!真是了不得!
原来他叫盛远。
原来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优秀。
4.
高三假期短,一直到腊月二十八下午才正式放假,下课铃响,她不紧不慢地将书桌上的书整理好放进抽屉里,然后拿起那本从同桌那里借来的准备放假这几天看的课外书离开教室,从车棚里推出车子回家,都走到距离姥姥家不到三百米的路程了,她却突然调转车头,拐弯去了另一个方向。
他一定已经放假了。
说不准会遇到的。
突然就想看一眼他。
路上有两三个大婶在说话,几个小孩围在一起在点炮竹,一路上留下不少红色的碎屑,她脚下的踏板不紧不慢地蹬着,就这样驶过了诊所门口。
没有遇见呢。
她拉紧手刹,从车子上下来,调转车头准备往回路骑,刚抬起头就看到刚从对面走过来正和站在路边的大娘说话的他,穿着黑色的羽绒服,直直地站在那里,像一棵杨树。
“哎——盛远!刚刚和你一起回来的,往那个路口走的是你的那个女朋友吧!我听你妈说还是你高中同学?哎呀!大学就是好啦!没有压力……”大娘的声音尖锐,脸上带着笑意,还在喋喋不休。
原来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姜珊重新蹬起脚踏板,他像是意识到什么,突然转眼往这边看,看到她时愣了一下,像是没有反应过来,直勾勾地看着她从自己身边飞速穿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而且真的不记得自己了。
她到家时姥姥姥爷正在灶房炸鱼。
她要烧火,姥爷不肯。
“你妈刚打电话说她明天下午回来,明天我带着你去接她。”姥爷抬头看她,然后从篮子里抓起一把玉米棒芯放进灶锅里,轻轻推了两下风眼,灶锅里顿时发出“呼呼”的风声,棒芯因为燃烧充分变得橙红通透,火就大了起来,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嗯。”她轻声答,以为她不回来了呢,其实是不想她回来的。
“快尝尝!热乎着呢!”姥姥用手中的筷子给她夹了一块鱼肉放进白瓷碗里递给她。
新鲜的鱼肉混着面糊在油锅里翻滚过后有着鲜艳的令人食欲大开的金黄色,可是现在她却没有半点想吃的胃口,她将碗又放在了桌子上说:“姥姥我还不饿,不想吃。”
“那进屋看电视去吧!这里烟大。”姥姥开始继续翻锅里的肉。
她走到屋外,看着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的院子,觉得心里难受的厉害,需要一件事物来转移注意力,不然那悲伤的的气息就会如潮水般涌过来,淹没自己,她进西屋拿出那本《□□的葬礼》坐在床头看了起来。
晚会姥姥叫她出来吃饭,她说不饿继续呆在屋里看书。
“雁归有时,潮来有汛,惟独明月不再升起。”
显然她错了,这并不是一个明智的方法,因为这本身就是一个悲剧。
晚上躺在床上,身子缩在一起,憋着声音流泪。
原本我的生活一片黑暗,毫无色彩,仿佛所有的事物都能在指尖崩碎,我不相信永恒,但是当你身披彩云光芒万丈出现在我面前,我又重新点亮了生活的意义,从此我的整个世界都亮了,我默默守护着你带给我的温暖,渴望更多,渴望它永远属于我,才得以在这片沼泽中生存下去,可是现在我发现这份光亮再也不会有了。
姥姥睡在对头,手突然伸过来将她的两只冰凉的脚包住。
“你这脚怎么这么凉啊!来伸过来我给你暖暖。”姥姥那布满老茧温暖粗燥的双手就这样握着给她暖脚。
“姥姥——”她突然就哭出声来了。
“哎——”
“你这孩子从小就经历的多,心里想的也多,要是想哭就哭会吧!别憋在心里,姥姥只是想给你说,人只有往前走才知道自己属于哪里,这什么事都要往前看,往清楚了看,前面总是亮堂的啊!”
5.
高考结束,在宁波呆了几天,王筝接她去了上海,问她想去的大学,全部都在北京。
开学前几天她又回了一趟清宁镇,姥姥说要给她蒸自家地里的甜玉米,她从以前就特别喜欢吃。
她突然想骑车再走一遍那条去玉米地的路,然后就从院子里推着车子就往外走。
这么长时间没有刻意去打听他的消息,却也知道自己和他一个学校,她不知道这么做对或不对,就是像姥姥说的,顺着内心走,什么事总要试一试才甘心的吧!
刚下过雨,空气很清新,一路上充满了甜甜的玉米叶的味道,路上两排已经不再是高大的杨树,换成了细细的桐树,大概是因为蝉不喜桐树的缘故,一路上都没怎么听到蝉鸣。
一切都不一样了呢。
却又仿佛没变。
回去的路上,她就是在上次那个她要冲下去的地方看到他的,那个人就直直地站在那里,看着她惊讶的脸露出好看的笑容,然后说,“说过要载我的,现在还算不算数?”
有那么一刻她甚至觉得自己产生了幻听,看着他说不出话来,高兴,震惊还有不解,有好多问题想问他,却又好像没什么好问的。
“那还是我来骑吧?”说罢就从她手中接过车子。
“你怎么在这?”她问的谨慎。
“因为你在这。”他答的坦然。
她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半拍,看着他一副要她坐上去的姿势说:“要不,要不我等会再坐吧?前面有个坡不好骑。”。
“没事,我早就想这样载着你翻山越岭。”他的声音中带着笑意,空旷清澈,透人心扉。
原来他也看过宫崎骏的《侧耳倾听》,这是她最喜欢的一部动漫电影,她记得这是影片末尾天泽圣司载着月岛雯说的话,如今他也这样对自己说。
她还记得月岛雯对天泽圣司说:“只要有你在,我就会努力。”
“因为你,我想要成为一个更好的人,不想成为你的负担,因此发奋,只想证明我足以与你相配。”
6.
客厅里电视旁边放的那盆金钱橘,还是那年她刚上大学时他送的生日礼物,因为这个她室友当初还嘲笑了他很长一段时间,说第一次见送女朋友这个的,她却笑着对他说,很喜欢。以前一直放在宿舍里,大学毕业搬到了公司旁边租的房子里,后来结婚有了自己的房子,又搬来这里,花盆都换了两三次了,树却一直没舍得丢,真的整整十年了呢!
她从十八岁到今天的二十八岁,十年里两个人见证着对方由青涩稚嫩变得成熟美好,从高中毕业到大学毕业,再到走向工作岗位,然后买房结婚,现在还有将要出生的孩子,因为他的陪伴,她未来的每一天都变得值得期待,他是自己的整个青春,以后也会是整个余生。
“在想什么?这么专心,电视也没开。”他从厨房出来,将满满一盆洗好的草莓放到她面前的桌子上,然后挨着她旁边的沙发坐下。
“我在想一个少年。”她一脸自然地回答。
“嗯——什么?你也太相信你先生了吧!他辛辛苦苦地给你洗水果,你却在这里想其他的——少年?”他的脸色突然变得精彩起来,真是禁不起捉弄。
“嗯,我在想以前,想一个叫盛远的少年,想很多年之后的他竟然会成为我的先生,还会站在厨房给我洗水果。”她看着眼前这个和她一起坐在客厅沙发里穿着家居服的男人不紧不慢地说,然后嘿嘿地笑了起来,从果盘里拿起一颗他刚洗好的又大又红的草莓放进了嘴里,又酸又甜。
他明显愣了一下,脸色终于变得不再难看,小声嘀咕了句“这先抑后扬用的还挺讨人喜欢。”
“你知道吗?从第一次见面救我到现在那个少年一直是我的英雄。”哪怕那些我认为你不记得我的时候也是。
“是吗?还是个英雄救美的故事?”
“嗯。”她特别肯定地点头。
其实他想说她说错了,车站见她载她回来那次并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五岁的时候,有个阿姨带着个小姑娘来家里找爸爸妈妈说话,那个小姑娘眼睛圆圆的,皮肤特别白,穿着件天蓝色的连衣裙,好像姐姐看的动画片里的白雪公主,他真想问问她:你是不是叫白雪啊?
那个阿姨笑着对他说:“这个妹妹有个特别霸气的名字叫姜珊哦!”
他记得自己说:“但是她看着一点也不娇气啊?为什么爸爸说江山如此多娇呢?”
不过想起来当年那么中二的自己,还是不告诉她好了,不如把这当做只属于自己的秘密,而且英雄救美算是个很浪漫的初遇了。
她生病那次,她骑自行车去找他那次,他一直都知道她是那个叫姜珊的小姑娘,从那年暑假在车站路边见到她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想和她共度余生了。
看着她吃,他问:“好吃吗?”
“你要不要试一个?”她拿起一个作势喂他,还未到他嘴边又突然拿走转而自己吃下
“还是不让你试了,有点酸。”
他不喜欢吃酸的。
这是个很日常的周末,阳光透过落地窗挥洒进来,窗帘在随风轻轻飘动,整个世界都很安静。
他低下头去吻她的额头。
若深情不能对等,愿爱得更多的人是我,我从不曾忘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