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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唐纸伞妖的心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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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典将持续七日。
与传统的夏日祭典不相同的，搁在初夏樱花迟末所举行的祭典、是蔓延数百里的地区的盛大。想来若把樱花祭的光景绘入图卷、与皇族祭天的仪式绘卷摆在一起，也是毫不逊色的华丽。
仅仅传统习俗，是不必喧嚣至如此夸张的。据说它的起源是早古时期的水无月巫女舍生祐村的传说：
「天忽晦暗，日火尽摧。汹涛断舟，万生齐泣。神之掌露云天外，掷落雷闪电光。顷刻间，屋瓦奚如砾砂、风卷碎散。
本以无路得生，难料一巫女倏自人群速入电光金火。少焉，雷息神隐。巫女独承天罚七七四十九道，已无全身。村民骇见此景，皆长跪不起。」
说是一名巫女用自己的生命平息上天无故降下的怒火，从而保全村民们的性命的故事。
这般舍生取义的精神品质，的确感人。
生濑昀合上破旧不堪的古籍，原原本本放回书阁高处。依那本古籍的老化程度，再翻开一次估计要面临回归大自然的命运。她没有打算再阅览一遍万众敬仰的早古美谈。毕竟，水无月巫女救了谁跟她又没关系。
屋檐上悬挂的青铜风铃忽然响起来。
生濑昀两手扶住木梯，一步步慢悠悠地退到地面，“回来啦？情况怎样？”
门“吱呀呀”地打开，一只黑影迅速地晃进室内，接着门“吱呀呀”地闭合了。
黑影似是想跑到巫女的跟前，然而当巫女有意接近它，却不知在畏惧什么、连连后退，直到伞面抵在墙壁上皱起，才觉痛般停止脚步。
“对不起…大人。小的没有找到大妖所在。”
“啊，这在我的预料之中。果真如此也并无大碍。”生濑昀扬起安慰性的微笑，语气轻松，“既然回来了，去后院帮忙清扫石阶吧。”
神社里年轻的新晋巫女们，大部分都被樱花祭的热闹所吸引、同心仪的少年赴约去了。一时间，空旷的神社后院清冷寂静，平日的打扫工作全部推给式神们来劳务。
“但是……”唐纸伞妖用伞面上长着浓密睫毛的大眼睛水汪汪地瞧瞧巫女的脸。
生濑昀生就一副平凡清秀的长相。墨色短发柔柔搭落在双肩上、巫女单调的日常生活使她的体型在同龄人中偏矮小些。弯弯的眉眼看起来毫无威慑力，总令熟人无意识地想——再稍稍过分点也无所谓吧？
唐纸伞妖却害怕这模样温软的少女。
或许是主从者之间的特别感应、或许只是莫名其妙的感想……亦或者，它隐约察觉到、巫女对式神们宽厚是源自一种根深蒂固的排斥。
所以尽管生濑昀在微笑，唐纸伞妖也尽不敢说什么。
它终是把浮到嘴边的话咽回腹中，“是的，大人。”然后安分地消失在空气中。
山村神社里的藏书阁能有多大呢？生濑昀爬上爬下总共花费不足三个小时，已把全部古籍按内容类型整理归位。
额前挂满汗珠。用挽起的巫女服的白袖尽数拭去，满鼻子全是霉尘气味，生濑昀不由得打了个喷嚏。内心凝聚起一股小小的成就感。
风铃再次抚动。非风而乃妖来。少女条件反射地抬起胳膊，接住穿越阁顶天窗来到室内的式神分身——一只通体沉红的蝙蝠。
“大人，唐纸伞妖去见那只大妖了。”蝙蝠扇动两下翅膀、平稳住身形，口吐人语。
生濑昀露出了然的笑容，这她早已经猜得。
多数妖怪虽外形可怖、令人类畏惧不已，但倘若论起心灵的深浅，比起人类之心妖怪却是千般不如。
“居然欺骗大人，真是愧作式神。”蝙蝠歪头去瞧少女脸上的表情。如果看见她流露哪怕一缕细丝似的怨恨与气愤，它下一秒绝对让祸首伞妖尸身无存。
然而在生濑昀的脸上，蝙蝠仅看见嘴角无奈的弧度、连半分怒意也不曾留过痕迹。
“阿岚，还记得紫苏吗？”
蝙蝠一愣，不明白为何巫女提出陈年旧事。不过，“大人怎么会知道呢？”
“你可是我的式神呀。”解锁传记就知道了。
蝙蝠陷入沉默。化作妖怪的人类少女，不知独自生活多少年岁后，原本深深刻入骨髓的痛苦与恨渐渐单薄、几乎完全忘却自己曾生而为人。直到回应了神社巫女的召唤，重回现世，往昔蒙尘的记忆才又寸寸变得清晰。
生濑昀用左手摸摸蝙蝠毛茸茸的小脑袋，“阿岚很幸运，把紫苏遗忘了。但有些妖怪却没有这么幸运。”
随时间的迁移，仇恨越来越深重。最终扭曲心灵、忘却所有美好的回忆，而尽记牢幸福被摧毁的刹那——无言可拟的悲伤愤怒。
恐怕，唐纸伞妖就是这么悲哀的妖怪。
N级别的妖怪太过弱小，甚至没有抵抗符咒束缚的力量。一旦符咒释放召唤之力，它们只能乖乖顺从。然后，捆绑在召唤者身边担负各种繁琐的工作。
直到某天所谓上级式神肚子饿了、即被当作面包米饭一样吞噬尽全部的妖力，才留有一缕残魂返回妖界，继续重复悲惨的命运。
若说有什么摆脱这死循环的方法，便是背叛。
在应承召唤的期间，如果召唤者意外死去，那么弱小的妖怪们则会有一段不受奴役的现世时光。此间，若是获得强大的妖力，结果自是可想而知。
唐纸伞妖打的主意简直不要太好猜。
生濑昀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阿岚，那只大妖看起来怎么样？”
“戴着面具，妾身没办法看清楚长相。但他有一头非常美丽的乌发和一双黄金色的眼睛。”
“听起来跟阿岚的模样差不多嘛。”她故意调笑道。
蝙蝠摇摇脑袋，“大人又在开玩笑呢。那位可是身份尊贵的大妖。相比之下，妾身此等小妖犹如凡尘砂砾，怎与星辰争辉。”
“阿岚在我心里永远是最漂亮的啦。”生濑昀把提至肩头的两袖放落下来，以使自己看起来更加端庄有礼些。从椅上起身，蝙蝠轻轻飞起转而落座少女削窄的左肩，发出不明所以的疑问词。
“耳闻之不如亲目之。”年轻的巫女笑得柔和，“不如去亲眼见识一下那位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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