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王女》然凝

64、或虚或实

　　此人真的还活着吗？在旁待命的辰岚部队成员在目睹菲斯特被巨大的黑色手爪钉上树干後，不由得从内心深处发出一样的困惑。

　　这而罪魁祸首萝拉完全不觉得自己竟做了如此残忍的事情，视若无睹地上残留的大量鲜血，姿态妖娆地踏着黑到发亮的高跟鞋前进，裹着浓妆的面容升起一丝不耐。

　　「萨蒙队长，不是我要说啊，你浪费太多时间在一个杂碎上面了，再等下去，我怕我的皮肤可都要受不了今天这烈阳了呢。」

　　辰岚部队成员无不暗暗在心中萌生不悦的情绪，但却隐忍着不表现出来，或许是因为他们的队长行事作风较为光明正派，所以他们对於这种偷袭的行为深感不耻，在四大部队之中，他们的观念算是比较特立独行。

　　萨蒙的神情尤其冰冷，只见他持巨剑一挥，轻而易举就削断萝拉那钉住菲斯特右胸的巨手，菲斯特就如同无生命的木偶般无力地坠落，随後响起不怒而威的语调：「萝拉大人，我难道没有告知您别插手这场战斗吗？」

　　被砍的萝拉却是没有因痛低吼，反倒是扯开令人毛骨悚然的魅笑说:「萨蒙队长，我看，你是没搞清楚你们雨族的立场呐。」

　　下一秒，那只只剩断面的黑色条状物迅速孳生重构，不到十秒的时间又再度出现一副完好无缺的手爪，而那给人极大压迫感的巨手毫不留情地朝萨蒙的天顶打下，他堪堪用巨剑挡住这犹如洪水迅猛的一击，只见萨蒙所站的地面因为承受极大的压力而产生可怖的龟裂，甚至连他的双脚都快整个陷入泥地之中。

　　「萝拉女王大人终於出手了……」

　　「他们要死的很惨了嘻嘻嘻……」

　　萨蒙无瑕去理会那些笑声令人发麻的怪异人偶，只能高声下令他的部下们去查看菲斯特的状况，看来他一直担忧的发展果然成真，邪族根本就不是会遵守诺言的种族，他们是心态卑鄙且爲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蛮族，其实不光是雨族，绝大多数的种族也对邪族的观感不佳。

　　「萨蒙队长，直接把菲斯特交给我，我还能多留几个活口给你。」萝拉的笑宛若包裹着糖衣的毒苹果，不过短短数秒的时间，她便换成傲然的语气下令：「你们这帮废物给我去抓菲斯特，没抓到通通提头来见我！」

　　「嘻嘻……是……萝拉女王大人……」魔偶顿时如蜂群一拥而上。

　　辰岚部队也不枉费是四部队中资历最老的部队，当即训练有素地自动分为看察方与防守方，只留两人去查看菲斯特的伤势，其馀人等则各自对上魔偶，期间甚至没有任何迟疑或不协调的情况发生，让人不禁怀疑他们是被人操纵的舞台戏偶才能有这样的配合默契。

　　两道身影几乎是以瞬间移动的速度冲到菲斯特身边，他们望着几乎占据一半胸膛的血色窟窿忍不住倒吸一气，若不是他们还有听见极其微弱的鼻息，可能都要以为他们面对的是名死者了。

　　其中一名成员赶紧施展水系咒术中唯一跟治伤有关的术法，但是对於目前的情况来看只能算是治标不治本，因为水系咒术最多只能延缓血液的流动，并不像光明系的治愈术能让伤口愈合，所以护送菲斯特给族内的疗师治疗是眼下刻不容缓的唯一解决方式！

　　萨蒙大略也意识到情况不乐观，刻意提起话题引开萝拉的注意：「萝拉大人，这跟我们当初的协议不同，您应该等到我族给予菲斯特公正的审判後……」

　　「呵呵，你当我是个蠢货吗？你们拖延时间的把戏我已经看腻了，反正人也找到了，你们当然就……没·有·用·处了。」

　　萝拉瞬间眼神一冷，她的背後猛然窜出另一只更为庞大的黑爪，如同粗壮的巨蟒般辗压地面而行，期间还不分敌我的撞飞某只魔偶和某名部队成员，但萝拉就如同高高在上的帝王般依旧毫不在意，对她而言，她只是顺手清理挡道的碍事者而已。

　　这女人竟还藏一手！萨蒙低声诵念短咒，原本就不算纤瘦的手臂顿时增粗两倍，他奋力一顶，挣脱束缚的同时毫不拖泥带水地斩落黑爪，转而挥剑砍向在地面匍匐延伸的黑色躯肢。

　　然而他所预料的发展竟落空，回应他的是响亮的铿锵声，而那模样恶心的黑物竟是毫发无伤。

　　「萨蒙队长，为了以示对你们部队的『敬意』，我可是拿出我的压箱宝来陪你们玩呢。」萝拉展露媚笑，状似不经意的补充：「哎呀，我没记错的话，看过这招的人好像都去地狱永久度假了呢。」

　　所幸身为黑爪最终目标的菲斯特早已在两名成员的护卫下成功闪避，两名成员向萨蒙颔首示意後，便转身纵入林野之中。

　　萨蒙眼见菲斯特没有落入萝拉之手，这才稍稍舒缓紧绷的情绪，倒是换本来一副胜券在握的萝拉气急败坏的吼道：「你们这帮废物！！菲斯特都被带走了！还在那边拖拖拉拉！！」

　　然而每只魔偶都被辰岚部队的其一成员所拦阻，即使抓到空隙想抽身去追击也被一层层高大的水墙所堵住，原本为数不少的魔偶不是被萝拉亲手破坏就是在战斗中折损还在送修中，这才导致现在无兵可用的窘境。

　　「承让了，萝拉大人。」萨蒙望着咬牙切齿的萝拉，不禁流露浅浅的笑意，挥动他那闪着致命锋芒的巨剑，在扬起的风尘衬托下，宛若一名威风凛凛丶万夫莫敌的古代将领。

　　这次，他可不必放水了。

　　+++++

　　「木头奥，到了跟我说一声啊。」仙蒂身手矫捷地跳越一个枝干，顺带丢了一句话给跟在他身後的杰奥。

　　杰奥意外发现不善於作战的仙蒂竟有不亚於自己的跳跃力，不过想想之前她为了

　　躲避斐洛的追缉都能把高楼窗户当自家後院跳来跳去，这样看来似乎也不是太令人出人意表的事情？

　　「仙蒂，到了。」

　　仙蒂正欲起跳之时却猛然听到杰奥的细声提醒，这让她反应不及差点跌了个狗吃屎，她有些狼狈地说：「你也挑个好时机提醒我好吗……」

　　「抱歉……」

　　仙蒂脚步放缓同时压低音量，说：「他在哪边？」只见一望无际的绿与树枝层层叠叠丶掩盖住视野，并未看到杰奥所说的不速之客。

　　「那边。」仙蒂顺着杰奥所指的方向远眺，依然甚麽也没望见，看来不是杰奥信口开河，而是对方拥有相当厉害的隐匿能力，而拥有这种能力的一般来说极有可能是杀手……该不会雨族有什麽杀手部队之类的吧？

　　思至此，仙蒂不禁觉得棘手起来，她宁可对方是明着来的数十人大型军队，而不愿敌方是暗着来的寥寥几人小队。

　　不过依雨族这种行事作风偏保守的种族而言，有专职的暗杀者存在似乎也不是件奇怪的事情。

　　「木头奥，你打的过他吗？」仙蒂这麽问并非是真的希望杰奥打赢对方，而是打算先探探敌方的深浅而已。

　　「即使打不赢，也不至於会输。」

　　「嗯？看来你这次很有自信嘛？……你这次动作也太快了吧？」仙蒂愣愣的盯着杰奥的右手与脚踝部分缠绕着刺目的雷光。

　　「属性相克。」杰奥只留下四字作回应後，便往敌方藏匿的所在直袭而去。

　　我还以为依木头奥的个性至少要磨个十分钟才会下手……他该不会还在记恨我怀疑他杰瑞哥哥的那件事吧？

　　杰奥倒也不是如仙蒂所想的那般小家子气，虽然杰瑞的事多少有些影响，但占绝大部分的理由是因为这麽多天来的不可抗力缘由让他不能好好伸展筋骨，着实让他感觉有些心闷，再加上依对方的实力恐怕早已察觉两人的存在，那倒不如率先先发制人丶抢占先机。

　　在雷属咒术的附加辅助下，杰奥的速度霎时提升不少，而对方显然已有预备，十来根足足有一公尺长的冰箭早已暗藏在密林之中，在杰奥动身之际，就像触动开关般暗箭齐发。

　　「咻——啪啦!!」杰奥毫不费力的用包覆在右手掌的雷刃击碎冰矢。

　　十来发冰箭不是被击坠就是被杰奥闪过，显然这些小陷阱挡不住势如破竹的他，

　　顷刻间，他低声诵念短咒後，五道巨大且夺目的雷光之剑就朝敌方所在地砸下，逼得对方不得不现出身影以躲避雷光的肆虐。

　　一来就出大招……木头奥这家伙看来真的闷太久啦！

　　仙蒂啧啧称奇的同时也不忘赶紧捕捉敌人的样貌，只见一名穿着深色布衣丶戴着

　　黑底金边乌鸦型面具的男子，在稍远处技巧纯熟的空翻几圈後，便如体态轻巧的鸟类般落在看似脆弱易折的枝干上。

　　「两位小朋友，你我之间无冤无仇，为何要不由分说就攻击我？」

　　做贼喊抓贼阿！我要是说不赢他就姓仙名蒂！

　　仙蒂个子小归小但气势却不小，展露她的大嗓门绝技高喊：「这位哥哥阿，你都

　　放『狗』（幽狼）来把我家的商队搞得鸡飞狗跳，我来你这兴师问罪也不算无端找碴吧？」

　　蒙面男子轻笑几声，说：「我不懂妳在说些什麽。」

　　可恶！这下居下风了。仙蒂深知自己缺乏实质的证据迎击，但眼下也没有其他方式能够反击……

　　正当仙蒂一筹莫展之时，却是向来沈默寡言的杰奥岀言助阵。

　　「日轮金乌……阁下是月天·雨族，日长老底下的日轮部队成员吧？」杰奥顿了几秒才接着说：「依装扮来看，是领导者的身分。」

　　木头奥竟然这麽快就知道对方的来历？仙蒂不禁怀疑是自己太孤陋寡闻还是迟钝的木头难得开了花？

　　杰奥虽然在生活常识方面相当缺乏，但是因为他所居住的宅邸附有搜罗至各大陆的种族相关史料和风俗民情纪录的大型书库，所以不常踏出家门的他反而因此得知更多有关世界的知识，甚至连比较冷僻的学问也略知一二。

　　「小朋友可不简单阿。」蒙面男子的语调平板的称赞语句後才转为严肃的口气：「既然知晓我的身分，那我就直接说明清楚了。我族近期将举办重大的典礼，在此期间不欢迎外人进出，即使是商队也不允许进入，请几位朋友待典礼结束後再择日来访。」

　　重大的典礼？应该不是要公决菲斯特之类的祭典吧？陷入胡思乱想的仙蒂忽然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她总觉得男子的声音似曾在哪听过……

　　啊！是上次我和木头奥在跟踪铠的时候撞见的人！仙蒂这下总算唤起曾与男子萍水相逢的记忆，而杰奥注意到仙蒂的神态变化後，便心有灵犀地朝她点点头。

　　原来啊！木头奥会这样二话不说就动手，是因为早就知道对方就是雨族派来袭击菲斯特的刺客！

　　「只要你们即刻打道回府，我族就不会再过问你们的事情，倘若不从，那就非常遗憾了。」男子吐出冷冽的话语警告：「我族将会刀剑相向，不计後果。」

　　面对着赤裸裸的威胁，仙蒂倒也不惊不惧，当初克摩格拿枪指着她她都不怕了，更何况只是几句不痛不痒的威吓？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现在有个火力全开的厉害打手啊！这下子更没什麽好怕的啦！

　　狐假虎威的仙蒂贼笑两声，用着挑衅到欠扁的口吻说：「不好意思齁，这位哥哥。你有不能让我们前进的理由，我们这边也有不能後退的理由，若你不让道，我们也只能动手了。」

　　看来仙蒂是把自己当打手了……杰奥虽感到些许无奈但还是一样任劳任怨当个听话的专职打手。

　　男子沈默半晌，说：「我族之中有什麽值得你们付出生命的人物吗？」

　　蒙面男子——也就是修，得知菲斯特拥有一介盗贼首领的身分，若他面前的阻碍者是盗贼的话他还尚能理解，但两人明显皆是年龄尚轻的孩子，即使认识菲斯特，也不可能认识多长时间，犯不着为了他而拼死拼活吧？

　　这些家伙怎麽老爱问一样的问题啊？就是想帮而已啊？以前仙蒂总是秉持懒人主义丶能少管闲事就少管的心态，但是等到认识的人越来越多之後，就无法再当个轻松的旁观者了。

　　不打算多做隐瞒，她直截了当提及菲斯特名字，还顺道随口罗织一个绑架罪名的大帽子扣在雨族身上：「菲斯特罗德泠灵是我的夥伴，他曾帮过我不少忙，虽是一名盗贼，却为人善良正直，而这样的他却莫名其妙被你们雨族绑架，这样是不是太不讲道理了？」

　　菲斯特不是自己回去雨族的吗？应该没有被绑架吧？杰奥不禁在心中质疑仙蒂的说词。

　　修倒是没打算反驳仙蒂的莫须有指控，目前他所得到的情报是他的部队成员被菲斯特重伤，所以没能成功抓到菲斯特，不过他也不特别担忧，毕竟还有一位雨族的传说英雄守在隘口，单凭菲斯特孤身一人是没可能通过的，被逮住也是迟早的事情，所以眼下他只要能好好阻挡一些闲杂人等进出雨族聚落就行了。

　　「好话说尽，如果两位还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话，我也只能奉陪到底了。」

　　仙蒂挑了挑眉，看来她的诬赖计画失败了，由此可知对方行事稳重，不易被他人所煽动，而且再加上他戴着面具，无法从他的神态变化判断情势，这下可更难对付啦！那结果就是只能打了！

　　「木头奥！上！！」仙蒂极其顺口的高喊。

　　杰奥闻言轻叹一气，再次在右手聚集雷之力，以一般善於远攻的咒术师而言，杰奥算是相当特别的，他既能远攻也能近战，因为在贵族的菁英教育下，体能锻炼与咒术皆不可偏废，这才造就出拥有全方位攻击能力的他。

　　娇小的身影顿时如疾光闪过，杰奥纵身一跃，雷刀朝修的肚腹斜劈而去，然而修却不闪不躲，硬生生被划成两半，而杰奥却没有砍到实体的感觉……幻觉！！

　　杰奥瞬间以雷之力包围他的身体作为防御的手段，劈啪声和破碎声此起彼落响起，这令杰奥惊骇不已，在他毫无知觉的情况下竟被数十来根冰锥包围，若不是他及时防御的话，恐怕全身早已被穿刺了好几个洞。

　　然而等到这一波伏击结束後，他却看到了极其诡异的现象——蒙面男子顿时多出了十二人飘浮在空中，而且每个人都像是真人一样，都拥有呼吸声丶移动时衣服发出的摩娑声，甚至是咒术之力的波动也都相同，这让杰奥感到困惑不已，据方才幽狼被操纵的情形来看，男子应该是有使用水系幻术的能力，但是幻术能做到这麽逼真的程度他也是前所未闻。

　　「太夸张了啦！怎麽莫名其妙多出十二个阿！木头奥！小心点！不要中了他的幻术！」杰奥听着从背後传来的呼喊声顿时放下心来，因为警戒敌人的关系他根本无法照看仙蒂的安危，所以仙蒂的大呼小叫反倒不会扰乱他，而是会让他觉得自己并非孤军奋战。

　　「木头奥！你的左边！！」只见其中一名蒙面男子挟带冰枪朝杰奥直刺而去，杰奥在仙蒂的提醒下俐落地回身闪过，但闪过一个又陆续有其他冰枪直刺而来，为了节省精气力消耗而撤去雷之防护的杰奥险些防不胜防，好几次甚至是女孩的声音提醒他他才能及时躲过。

　　「木头奥！我看这样下去没完没了！」女孩的声音显得有些焦急地说：「你闭上眼睛吧！就不会被幻觉影响了，然後听我的指示直接放咒术攻击，把他们一个个解决掉！」

　　杰奥虽然心底萌生一丝古怪的感觉，但是他也没再细想，因为女孩总是会有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举动，这次说不定又有甚麽新计画也说不定。

　　他依言阖上双眼，此举意味着对女孩的全盘信任，孰不知当他将自己置於黑暗之中时，女孩的嘴角却是扬起一抹冷酷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