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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花烛错 ...

  •   繁花吐蕊,春意渐浓,这日鸾凌城里一派喜气,今天是状元郎迎娶宰相千金的日子,据说是皇帝御赐金婚,要用郡主的出嫁仪仗游街纳福。四街八巷的人都跑到了大道上,你拥我挤的翘首期待着看这场兴许十年才能一见的大场面。
      林大小姐本就生得面容姣好,此时按郡主出嫁的装饰双头凤冠,丹桂霞帔,满头珠玉,唇上的仙珠唇蜜衬得点点的樱桃小口甚是红润。这款唇蜜是鸾凌城最受小姐太甜们追捧的化妆品店绛珠坊的招牌,工艺复杂,原料稀缺。以丁香、藿香、龙延三种香料,拣极品裹入天山脚下采来的最纯净的棉花中,投入事先已烧至微烫的18年窖藏女儿红,以热酒吸收棉中的香料之味。吸收的时间为夏日10昼夜,春、秋两季为18昼夜,冬季为月余。浸透到期后,取出棉花和香料,将牛髓放人此香酒,旺火大烧,滚沸一次加一次牛油脂,数滚之后,撤火微煎,此时慢慢掺人以朱砂研取的红色颜料,并以青油调入,搅拌均匀,灭火后,待其自然冷却,凝成的红脂细腻鲜艳,香气蕴藉。冬日里,一盒弹丸大小的仙珠蜜叫价10两金子,皇城的贵妇们仍是趋之若鹜。
      今日的珠唇蜜是锦衣坊差人送给林大小姐的贺礼,来人专门带了锦二小姐的话,嘱咐林姑娘一定要在出嫁之日凃在唇上,自有分晓。
      妆容才化成,喜轿已登门了。状元郎,对了,今天该叫新郎官,新郎陈逞劲叩拜了林大人夫妇,骑上披红挂花的高头大马,后面跟着坐着新娘的喜轿一路从相府走上鸾凌城最繁华的凤鸣街,大街上人山人海,争相目睹这难遇的壮观喜事。所有人的啧啧称羡,夸新郎品貌俱佳,夺了状元又娶了相爷的独女,前途不可限量。
      坐在马上春风得意的陈逞劲,此时真的是志得意满,他觉得自己真是人生的大赢家。自己中了状元,现在又娶了当朝一品相爷的女儿,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啊!他简直要控制不住乐出了声,觉得自己实在是英明。一个月前,金殿上皇帝问他想要什么赏赐,他就把早想好的请皇帝赐婚的要求说了出来。他早就打听到新任的首辅林大人独女未婚,这条通天的捷径自己怎么会放过呢?自己寒窗苦读十几载,独占鳌头中了头名,不过才封了个五品的文怀阁学士。娶了一品大员的女儿,攀上相府这个高枝自己能少奋斗好几十年啊!他任由思绪天马行空,满脸的春色马上就要关不住了。
      眼看要走完整条街了,新郎频频向四周看热闹的人拱手致谢,忽然,身后的喜轿吱呀一声落了地。人声鼎沸的街道一下静得呼吸可闻,要知道喜轿从迎亲抬出娘家是绝对不能中间落地的,这是大忌。大家一下呆住了,洋洋自得的新郎一时还未察觉,直到领班的轿夫头跑到他马前,急的满头大汗的禀报“陈,陈大人,轿子,轿子忽然抬不动了”什么?正快乐似神仙的新郎官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叫抬不动了?你们8个壮汉抬我娘子一个人怎么会抬不动?刚刚不是走得好好的嘛?”“大,大人,您去看看吧,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的确抬得好好的,可走着走着轿子忽然一下沉得厉害,我们8个人一下子被压趴下了,轿子就落了地。再想抬,就是使出吃奶的力气都抬不起来了。您快看看去吧。”轿夫头哭丧着脸。陈逞劲下了马一脸茫然的来到轿前。
      只见轿夫们都拧眉瞪眼的想再把轿子抬起来,可轿子就似生了根长在了地上,任几个壮汉使出九牛二虎之力依然纹丝不动。陈逞劲围了轿子转了一圈,就算用状元郎的脑子也没有想明白这是为什么。可就这样晾在大街上也不行啊,先知会娘子一声吧。
      他对着轿帘深深一揖“林大小姐,小生有话要讲,这就进来了”话未落地,只见轿帘一挑,林大小姐已款款走出了轿子,跟着大小姐出来的居然还有一个一身宝蓝色锦衣的英气少年,呃,不是少年郎,是个穿着男装的女子。这,这是怎么回事,状元郎的下巴差一差掉在胸前。所以的轿夫和看着新娘自己进到轿子里去的喜官们也都傻了眼。
      蓝装女子用手中的扇子一下掀开了新娘头上的红盖头,艳丽夺目的林大小姐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在大庭广众前惊艳亮相。原本鸦雀无声的街市嗡的一声像油锅里倾入了沸水“新娘子好漂亮啊,果真是相爷千金,气度不凡啊”议论之声四起,房檐屋顶都攀上了看新娘的人。此时,却见新郎忽的脸色大变,他惊恐的看着新娘连连后退“你,你,你不是……”见到新郎官这样语无伦次,众人先是侧目后轰的哗然,以为是乍见自己娶回家的是这样的大美人儿把新郎乐得找不到北了。可新郎的表情愈发恐惧,他指着新娘形同撞见鬼魅,就差夺路而逃了。
      林大小姐直勾勾的盯着惊慌失措的新郎官,敷过胭脂的双颊完全看不出血色。她抖着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蓝衣女子抚着她的背轻声安慰了几句,用折扇向空中一招。忽的刮起一阵劲风,众人皆眯眼遮头,复睁开,忽见新娘的脚边又多了一个人,一身渔人短打扮,浑身湿淋淋的面如土色似被谁刚刚从半空扔到这里,哼哼唧唧的爬不起来。新郎看到这个人嘴长得更大了,脸色比死人还难看,他拼命的后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边用手撑着后退,一边胡乱喊着“别过来,你们俩都别过来”。
      林大小姐冷冷的看着脚边的人,她认出来是第一次去锦衣坊吃下鳜鱼羹后浮在空中看到的那个劫持自己杀了宁生的□□头子。可他,他不是被那头腾云而来的白虎吃下肚了嘛?她困惑的看着锦玉,锦玉是刚刚在她轿子里从仙珠唇蜜的小盒子里冒出来的。当时她惊得差点喊出声来,锦玉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悄告诉她,今日她所有的疑惑都将见分晓,让她看到什么都不要惊慌。此时,锦玉看到她问询的眼神摆了摆手示意她先别急。正在这时狂风又起,风中隐隐传来似虎啸之声,这热闹的城里怎么会有虎啸呢?随着虎啸声越来越近,凤鸣街的上空忽然出现了五彩的祥云,大家定睛看,一头硕大的白虎站在云端。街市上的人被这异象吓得目瞪口呆,忽然一个人大叫“白虎显灵,天降祥瑞,快跪下快跪下,求神仙保佑”所有的人都像是被这一声喊牵回了神儿,呼啦啦跪满了街巷。
      只见白虎晃了晃它硕大的头颅,虎头上两个金色的王字纹耀人眼目。白虎瞪视着那个水淋淋的人,锦玉看看白虎问那人“你可有话要对大家说”“有,有,虎大王让我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听到虎大王三个字锦玉不易觉察的失笑了一下马上敛容正色道“那还不快说”!“是,是,我,我是一个水贼,三,三年前,就是这个人”他指着吓得瘫软在地的陈逞劲“这个人来找我,说要给我100两银子让我在灵元江上假装把他杀死,抢走他船上的女人,说那女人是杀是留也都随我便。后,后来,后来我们的船就被大浪打沉了,就就是这个虎大王把我吃了,哦,不不,不,是把我救了。”□□语无伦次。“你,你胡说八道,我堂堂状元郎怎么会认识你个水贼?”陈状元这会儿似乎回过了神,竭力的争辩到。“就,就是你,我记得清清楚楚,3年前的一天夜里,你来找我,给了我50两定钱,说事成之后给我剩下的50两。你要我劫走的就是这个,这个娘子。”水贼指着林大小姐。此时,林大小姐的指甲已经掐进了掌心肉里,她不明白受她全家之恩的宁生,本对她恩爱有加的丈夫为什么要治自己于死地。
      她直勾勾的看着宁生“相公,你可还认得我?”宁生听到她说话,刚刚恢复一点脸色马上又如同槁木。“说啊,你可认得我?”“我,我自然认得你,你是林首辅的大小姐,我的新夫人”宁生强撑着说。“你说得不对,我是你的夫人,但不是什么新夫人,我是与你结发近10载的妻子,相公,你为什么要害我性命?”“不,不是,你是林大小姐,我没什么结发妻子”“我现在是林大小姐,但我3年前是李紫菁,我是清江府李知府的女儿,而你是他的乘龙快婿,你难道都忘了嘛”林大小姐的面色愈发苍白,她一步步走向宁生。宁生想爬起来,但是腿脚都不听他自己使唤。
      此时,只见白虎一声长啸腾云而去,须臾又回转,嘴上叼了一个托盘,它甩头,托盘像长了眼直直落在了宁生面前。锦玉端起托盘上一碗乳白色的羹送到他唇边“陈大人,您受惊了,喝口热羹压压惊吧。”谁知,宁生看到口边的鱼羹,疯了一样一把掀翻。锦玉冷冷的看着他“状元郎这可是我们锦衣坊专门为您特制的美味佳肴,真是暴殄天物,您怕什么?难道这羹里有毒不成?”林大小姐轻轻拾起掉落在地上的碗“相公,这碗鳜鱼羹是当年你亲手为我准备的。今天让我亲自喂你吧”。说着就要往宁生口里送。宁生推开她,声嘶力竭的大喊“你,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是你的相公,我是状元,我是今科头名状元”!林大小姐被他推了一个趔趄却并不胆怯,指着他道“你的后颈有一条红色胎记,敢不敢当众验看”。“笑,笑话,我堂堂状元岂可大庭广众宽衣解带!”宁生还想死命抵赖。只见白虎一个纵跃跳下了云端,对着他张开了血盆大口,一口叼去了他身上的红袍,他的后颈上一条如蚯蚓般蜿蜒扭曲的红色胎记显现在众人名前。锦玉用扇子敲着手背“状元郎,命在旦夕,还不把真相说给大家听嘛?或许白虎可饶你一命。”
      此时的宁生连惊带吓,七魄已少了三魄。他一边求白虎饶命,一边颤声说“我讲,我讲”。原来,这个陈逞劲当真就是宁生,他身出寒门,10载苦读在清江府的会考中得了头名,当时的知府李大人惜他人才就留在自己身边,谆谆教诲,并把自己的独女李紫菁许给了她。到了进都城赶考的时候,李大人还拿出全部积蓄资助他,他进了皇都后被这个繁华之地迷醉了双眼,流连勾栏之所,花掉了所有的银子。被人赶出了妓院,又听说自己的岳父岳母都故去了只留发妻一人在家。他有心去接,又苦于身无分文。正做没奈何间被一个富家翁看上了他的才学,请到家中做教习。富家翁的女儿爱他的品貌,以身相许。他从一个穷小子摇身一遍成了员外家的东床快婿,这时的他早忘了家中还有结发的妻子,直到有一天听到同乡捎信告诉他妻子准备到都城来找他。
      他害怕了,他不想毁掉自己现在衣食无忧的生活,怕现在的妻子知道他曾经娶妻,便起了歹念。他托同乡把李紫菁接到都城安置在临时租的一间房舍里,自己使钱联系上了一个□□,想借刀杀人一了百了。他托词带妻子游江事先在鱼羹里放入了大剂量的迷药,又在自己身上藏好了猪血泡,□□一来一刀捅破了血泡他就势翻入江中,早与船老大做好了交易,一会儿等□□离去再把自己救上来。他以为一切做得天衣无缝,后来再去找□□给剩下的50两银子又听说当日晚间江中百年不遇的巨浪打沉了一艘水贼的快船,所有贼人都死于非命。他简直觉得是天助自己。不仅摆脱了那个糟糠之妻,连知道自己隐情的贼人都带着这个秘密永远沉在了江里,自己可以安安稳稳做个富家翁了。
      而人的贪欲是永远不会满足的,他渐渐发现,钱虽然是好东西,但远不如权势能带给他更大快感。做个小小富家翁实在不是他的志向。他又开始努力苦读,想通过科考来获得尊贵的身份。但是在这期间他发现,自己没有权利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人,自己老丈人的这点钱在都城这个藏龙卧虎之地真的不算什么。他还要去攀更高的大树。有了第一次,就不怕第二次,他故技重施,又联络了另一伙歹人,许以重金,他借口游江把老丈人一家又带到了灵元江上,这次他亲眼看着老丈人一家全部惨死在歹人的刀下沉尸江中。
      他溜回府中变卖家产,改头换面,摇身一遍成为了一个家道小康的书生陈逞劲。他的确是个聪明又善于学习的人,三年苦读,用害人性命贪来的钱遍访名师,疏通门路。三年后的春考,他果然高中状元,并且早就打听到新任的首辅林大人家有独女尚待字闺中,于是求皇帝赐婚。谁想到机关算计太聪明,如今落得当街出丑,等待他的当是天理人心的严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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