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下基层》德兰

4、第 4 章

　　李越川的父亲李灿深，是一个星期后才回国的。

　　第一时间回到李家大宅，而不是去见自己尚未谋面的小女儿，就这一点竟让李太太暗存一份得意的喜悦。

　　一家三口罕见地在家里吃了顿饭，这种常人家最普通不过的场合，对李越川来说，却是一年难逢几次。

　　吃饭的时候，虽然还是一脸不高兴，但母亲的每一个微表情，李越川都看在眼里，他知道“离婚”只是那晚的一句气话。

　　席间，父亲没事人一样，一边给母亲盛汤，一边慢条斯理地说：“佩兰啊，今年是我们结婚30周年，我一直想着送什么礼物谢你……”

　　“不用，你少气我，外头少养几只狐狸精就是对我好了！”母亲翻着白眼，直白吐槽。

　　父亲也不尴尬，干笑了两声，自顾自道：“你一直说喜欢南方，想回老家养老，我心里也一直这么打算。等将来越川成家、接班，我们两个就一起回去，与江南的好山好水作伴，说不定能活到120岁。”

　　这话，说得母亲心中一动，李越川心里感叹，老爹这忠心表得够直接的，一方面承诺与母亲相守百年，一方面承诺将集团交给他接管。母亲最在意的两件事，都有了交代，旁的似乎都成了小事。

　　“可我们不是才50多的年纪嘛？还不到退休的时间，越川也才毕业4年，还缺乏历练，就算你放心，我可不放心他一个人单打独斗……”

　　父亲的话是说到母亲心里去了，她看了一眼宝贝儿子，握住李越川的手，对丈夫说：“ 你知道就好，越川是个好孩子，看看别人家那些不成器的二世祖，你该知足，心里多为他想想。”

　　“是啊！”父亲接着道：“所以，还得烦你在龙城多陪我们父子几年。南方你是暂时回不去了，不过我前几天在飞机上看了一集纪录片，说乾隆皇帝啊，为解容妃思乡之情，将她故乡风土建筑仿制于圆明园中，让容妃每日都能在京城体味故乡风情……”

　　见妻子和儿子一脸认真的听讲，李灿深摆出他招牌的得意脸：“我就想，我何不效仿乾隆一回？既然你钟爱江南的山水园林，我们就在北京造一处自己的江南风景，水榭楼台，再在园子里扩一条民俗街，把你爱吃的那些家乡小吃、还有那些地方的手工技艺都在街上开出小铺子，你每日在园子里散步，种花，养点动物，想逛哪里逛哪里，想吃哪里吃哪里，还能招待你的朋友。不比住在这大石头盖的别墅里舒服多了？”

　　随着父亲的描述，母亲脸色渐渐缓和，她故作轻蔑地说：“你说的这么好，干脆造个大观园好了呀！”

　　“那也可以，只要你喜欢！找个时间把鹿大师请来，相块风水好的地方，建筑设计和园林设计我让老韩给我推荐最好的，所有人完全根据你的想法，怎么喜欢怎么来！”

　　李越川坐在一旁，恨不得给老爹抱个拳。韩子腾送岛追人，跟老爸哄老妈的手笔比起来，都显得小巫见大巫了。

　　“这没有八、九、十亿下不来，你到时候可不许跟我反悔，不许啰嗦。”妈妈显然是被这份礼物打动了，话依然不中听，脸色总算好看了起来。

　　全程李越川只安静吃饭，不多说一句，就算老爹cue他“越川这事得空帮你妈妈盯着”，他也只是“嗯”了一声。

　　对于这个儿子，李灿深因为忙，从小到大都没怎么管，偶尔有空也是跟他说一些“要做个好人”“为国家发展出力”之类的大道理，其余的就是儿子想要什么买什么，穷得只剩下用钱表达父爱了。

　　他和太太都是外向急性子，偏偏生了这么个闷葫芦，自小到大从不发脾气，不知道脑子里装着些什么，小小年纪一副看透俗世的样子，没法交心。

　　所幸他没长歪，也不给家里添麻烦，初入商界几年就做出了不小的成绩，这让李灿深很欣慰。

　　此刻，见儿子情绪不高，李灿深主动示好：“越川，下午你跟我去公司，以前让你自己在外面摔打，现在是时候让你回公司做点事了。今年，我会过给你一部分股份，提名你进董事会。”

　　这是让李越川正式接班的节奏，妈妈听了喜气立即窜上眉梢。可他本人，也只是从饭桌上抬起头，看着父亲，来了一句：“好。”

　　丝毫不见感激喜悦之情。

　　要不是习惯他这个冷漠的作风，老李估计会以为这个儿子因为突然多个妹妹，要跟他造反了。

　　“你……你有什么不满意吗？”李灿深瞪大一双天然欧式双眼皮，黢黑的脸色微微泛红，是情绪波动的样子。

　　李越川沉默了两秒，索性把碗往桌上一搁，嘴角一丝嘲讽的笑：“我满不满意重要吗？”

　　“川川！”倒是妈妈先冲他喊了一句。李灿深伸手制止，朝儿子抬了一下下巴，示意他继续说。

　　李越川往椅背上一靠，低眉垂眼看着面前桌布上精致的苏绣纹样，明明是恭顺的样子，却让父母看出满脸不屑。

　　虽说这番狗血，是家长之间的事，不该他插手。可李越川就是生气，气父亲理所应当，毫无愧疚，气母亲给个台阶就下，退而求其次。

　　“眼里容不得沙子”是老妈的口头禅，眼下不仅是沙子，就是块石头她都要揉进眼睛里去。

　　他似乎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

　　“爸，你回来这么长时间，连一句对不起都没有说过……你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吗？妈妈是你的合法妻子，跟了你二十几年。她如果诉讼离婚，可以分走你一大笔的财产。她之所以还接你的话，配合你的表演，不过是因为在乎你，在乎这个家！你以为她是你的妃妾，生了气，花笔钱哄一哄就可以吗？你还真当自己是皇帝啊！”

　　儿子一反常态的话，先是让李太太大吃一惊，而后心中又大为感动，泪花瞬间就涌了上来。

　　哪一个女人，愿意默认自己托付一生的男人，在外头另建小家？只是几十年婚姻生活，彼此早已是骨头连着骨头，血液融着血液，难以分开了，不得不委曲求全，放宽心而已。

　　此刻，听着儿子为自己抱不平，纵使有满腹委屈，也被欣慰冲淡了许多。

　　李灿深从未见过儿子用这么冲的语气跟他讲话，一时间居然有点高兴，这个儿子终于像个人了！

　　李越川继续道：“你以为让我接班是赏我皇位，我就该俯首贴耳？你别忘了，当初我的创业团队都组好了。是你说爷爷不行了，大道理、孝道统统往我头上砸，把我硬拉回国。要不是因为我是李家唯一的孩子，你们以为我会放弃自己喜欢的事情，来尽什么家族责任？”

　　“现在你不是李家唯一的孩子了！”李灿深面色不虞，冷冷地说。

　　“哼，”李越川一声嗤笑，点头道：“对呀，好好培养你那个小公主，等你90岁的时候，就可以交班给她了！”

　　说完，李越川将手里的布巾往桌上一扔，起身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