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下基层》德兰

16、第 16 章

　　自从西南回来，金毛狮就一直用亲妈口吻，对迟玉进行悬崖勒马：“千万不要跟那个凡人有牵扯！”

　　金毛狮苦口婆心，她也明白其中利害，如果说那晚她吃错了太多东西，导致理智有些崩塌，那么现在她真的恢复正常了，知道什么样的决定对自己最好。所以有心不再联系。

　　听到她走近，李越川从手机屏幕前抬起头，给她一个浅笑：“下班了？”

　　他的笑幅度不大，但是那笑却从他硬朗的眉梢和多情的眼角里溢出来。

　　“嗯。”

　　“晚上有安排吗？我订了一家餐厅，一起去吃个饭……”也许是看准了她拒绝的脸色，他又补充了一句：“我还没有谢过你。”

　　“李越川，没必要这样，我不是一个好的追逐对象。”迟玉说出打好的底稿。

　　“我知道，我只希望别再失去你的消息就好。”

　　来来往往的人都将目光投向这一对出众的男女，有人认出李越川，立即狗仔上身抓拍现场。奇怪的是，相机按键怎么点，就是一张图都没保存下来。

　　“真是见鬼！”路人嘟囔着，不再执着，而是赶去挤地铁回家。

　　李越川打开旁边那台车的副驾驶车门，对迟玉说：“如果你不想见我，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但是这顿饭，请你接受，让我了了这个恩情吧。”

　　他的眼神，让她想起从前的坐骑，天狗。

　　忠诚、希冀、执着、纯粹，把她当成一切，那是金毛狮亦无法给出的全心全意的信任和依赖。

　　看得迟玉心软。她想也没想就钻进了车里。

　　于是乎，很快工作室的每个没有在认真工作的人，都从前线探子的微信get最新八卦：风驰太子爷李越川亲自来接迟玉去约会！

　　鸟枪换炮成了！

　　有人兴奋跳脚，有人心里榨柠檬汁了。

　　冯仁语大怒：“这个小骗子，还说什么一面之缘？照这个进度，三面之缘是不是就要嫁入豪门了？！”

　　吃饭的餐厅是中式风格，订的包厢私密安静，窗外可以看到北海公园泛舟的游人。

　　李越川并未过分殷勤，他让迟玉点菜，自己却不时望着窗外出神。

　　待服务员走后，气氛有些尴尬的沉默。他莫名其妙来了一句：“真羡慕他们，划个船都能这么开心。”

　　“你开飞机的时候，应该更开心吧。”迟玉随口接道。

　　“我已经十几年没有真正开心过了。有时候我会想，你把我从湖里捞起来，到底是在救我，还是在害我？”

　　“？”迟玉不解。

　　李越川低头喝了一口茶，面无表情：“我努力地接触这个世上有趣而多样的事物，努力尝试改变这个世界，但总是被萦绕不散的无力感当头一棒。我觉得我跟我的同类们，就像蝼蚁一般，穷尽一生追求的，只是神祗们一个响指间就能解决的事情。我们只能在这几十年的岁月里折腾自己，折腾别人，假装此生过的很值得，然后腐烂成一堆泥……”

　　“李越川……对不起，”迟玉无法感同身受，却也理解他的失落，外人眼中的天之骄子，因为看到了凡世之外的世界，而对凡世失去了热情。

　　说到底，是因为她莽撞地出手救人，却没能抹去他的记忆，因为那时她不知道他是孟章的一世。

　　迟玉居然真的主动道歉，这有些出乎李越川的意料，明明是他自己不可理喻啊，李越川心中感叹，话锋一转：“那天，你问我喜欢你什么。”

　　忽然扯到这个敏感的话题，他的手放到了桌上，修长的手指，距离迟玉的手只几厘米，却没敢碰到她。

　　这才发现，她的手指，大概只有他一半的纤细，应该很柔软吧。

　　拉回心猿意马，李越川顿了一下，继续说：“我回去想了想，也许我喜欢的是你和你所代表的那个世界，所以追逐你，看着你，对我来说才是最快乐，最有意义的事。你知道吗？我有个哥们，最近买了一架比我更好的私人飞机，专门请我去看。他眉飞色舞地讲了半天，我都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那晚，你坐在狮背上，踏云伴月的场景……你要我再如何喜欢上其他的人和事？”

　　这一番剖白，振聋发聩的质问，竟让迟玉无言以对。

　　正巧两个服务员敲了敲门，推门进来上前菜。

　　李越川却依旧旁若无人地说：“小时候，老师教我们不要做井底之蛙，可是这只蛙如果终身跳不出这口井，那知道井外的世界越精彩，对他而言越是一种折磨。”

　　迟玉受不了了，她看不了这大好青年，因她的出现对人生丧失热情。她更清楚，孟章神君元神下界，就是为了体验凡间种种，如今因为她搅了局，过了丧丧的一生，回去指不定又要怎么白眼她！

　　于是她豁出去了，等服务员走后，迟玉忽然看着李越川，一字一句地告诉他：“你也是。”

　　“什么？”李越川重重地眨了一下眼睛，睫毛颤动，用孩子一样好奇的目光，盯着她。

　　“你不完全是凡人。”迟玉说：“你是孟章神君在凡间的一世，孟章在天界领有神职，仙籍与我相同。最近受了伤，仙体在天庭休养，元神下界投胎为凡人，这也是许多神仙休养时避免无聊的通行做法。”

　　“我也是……？”不知道是因为不相信，还是淡定到扭曲，李越川只是抬手指了指天，再次求证。

　　“对。”

　　“为什么我完全不知道？”

　　“因为这一世的你，李越川，确然是个凡人。”

　　李越川思索了两秒，缓缓道：“我明白了，我只是你说的那个神仙无聊之时，下凡体验生活的媒介而已。我只有死了，才能重新接触到那个世界，对吗？”

　　“……”迟玉无语了，这个小伙子真是什么事都能往坏的那一方面想。

　　她只好往积极方面引导：“你知道吗？十几年前我对你用过断念诀，这是我在凡人面前暴露身份后，常用的仙术。可是你并没有忘掉那一晚的事，我无法控制你的思想，而凡人是没有能力抵抗这种控制的，也许你还有更多能力，只是你自己不知道。”

　　“呵……”李越川突然笑出声，嘴角扬起一个得意： “我就知道我不会是普通人。”

　　“额，”迟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后悔自己鼓励他。

　　忽然，对面的人又收敛起嬉皮笑脸，无比认真：“谢谢你，迟玉。谢谢你跟我说这些。”

　　“怎么，你不相信我的话吗？”她下意识身子前倾，靠在桌前问。

　　李越川摇摇头：“我不知道。也许是真的吧，我的人生还有很多惊喜在等我。也许是假的，但如果你愿意编这么多话来哄我高兴，我更开心。”

　　“谁哄你高兴了？！”迟玉赶紧缩回搁在桌上的爪子，坐直了身体，维持上神的距离感。

　　于是，接下来这一顿，迟玉再也没有搭理过李越川，都是他在讲自己的事。

　　他如何在爷爷生命最后那段时间，放弃创业，回国陪伴；如何在国内跟朋友投资祖国的新兴事业；如何死猪不怕开水烫地搅和掉母亲安排的相亲；如今在风驰集团的元老和精英们中间艰难地立起自己的威信。

　　迟玉竟然听得津津有味，不觉枯燥。有几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可以拥有他这样高的起点和丰富的人生经历呢？

　　饭后，天已经全黑了。迟玉拒绝了别的邀请，李越川不再多言，开车送她回家。

　　坐进这台劳斯莱斯幻影，李越川先打开了星光车顶，可控制的星型光纤灯，自这小小的空间中，营造出一片璀璨星空。

　　迟玉被吸引了，仰着脑袋，李越川也枕着双手，两人看着这片虚假的星空，无言。沉默的某一个瞬间，四目相对，仿佛回到十三年前。

　　那晚，她送他回家，就是在这样一个小小的，星光裹起的空间里，独处过短短时间。

　　“别告诉我，你是因为这片灯才买的这台车。”迟玉不由自主问，这也太煽情了。

　　李越川却并未回答，他倾身靠近迟玉，左手伸到她右肩上，拉下安全带，扣在她腰侧。

　　这突如其来的亲近，让迟玉有些毛躁。她眼神闪躲着，低低看自己的鼻尖，努力忽略李越川咫尺之处的呼吸，假装自己是个见过世面的沉稳星君。

　　扣好安全带，他却不立即回座，而是答非所问：“孟章神君喜欢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