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们刚好》博宇宇

5、我的初心

　　初冬下雪，这还是头一次，半夜，隔壁又传来妈妈的咳嗽声，在我的印象里，她身体一直都很好，坚强的撑起这个家，但我知道，她这又是想姐姐了，多少次看见在家门口孤单寂寞的身影，一个人悄悄在某个角落擦着眼泪，皱纹悄悄爬满了她的眼角，这个女人，这个我一直不曾爱过的女人，正在慢慢变老，心里忽然涌上一种说不上的滋味
　　那天，我在屋子里等了很久才看见言诺回家，他穿的很薄，身上脸上都是土，脸颊上还留着泪痕，手掌上的那几张笑脸深深刺痛着我的眼
　　我装作不知道，问他是怎么回事，言诺把手缩在身后，说没事，不小心弄得
　　我说他笨，他绕过我，我懵
　　第二天，言诺就发烧了，那个温度，如果不是妈妈说没有，我真想在他脑门上摊个鸡蛋，加点儿葱花，直接当早餐，我一遍一遍给他换着头上的毛巾，端着比我脑袋还大的水盆恭候在侧，嘴里也不忘嘟囔着说他是笨蛋，然后恍然大悟的样子，好像笨蛋不会生病啊，学校我们也没去，妈妈没有时间，只有我
　　傍晚，花小蕾将几张纸丢到我面前，嚷嚷着天天给我们带作业让她折寿，说起她，我本来并不想与她有什么牵连，奈何她天天瓜子花生米地伺候着，人前人后妹子的叫，我终究是败给了自己的没出息，自那以后，我们三个就混在了一起，一起上学放学，班里，言诺第一，我第二，花小蕾倒数，说真的，在我认识花小蕾之前，我都不清楚班里有几个人，偶尔去地里偷个瓜，抓个兔子，偷着烤了吃了，每次她都会烤个大腿给我俩，然后叫喊着让我要对她感恩戴德，我说好，祝你早死早超生，再然后，就是两个胡闹的小孩满地乱跑，言诺只是看着我们，偶尔会笑一下，呵呵，这样也不错
　　她把作业拍在桌子上，走到床边，伸手在言诺额上摸了摸，说，向莳萝你真狠，连你哥都虐待，可咋整，要不以后来我家吧，我一定好吃好喝供着
　　我拍开她五颜六色的手，说，你的老妈，我们可受不起，把你的爪子拿开
　　花小蕾怒，说，有钱又长得好看又不是我的错！
　　是是是，行了，你可以走了
　　花小蕾撇嘴，走时还不忘顺走桌子上的俩个橘子，等她走到门口时，她又说，我们教室翻新了，可漂亮了，明天你俩可一定要来啊

　　我看着言诺安静的睡颜，又想起几天前那个男人，他应该也是不舍的吧，言诺啊言诺，我们都是被抛弃的啊，男孩安静的睡着，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这时，一个邪恶的念头涌上心头，偷偷亲一下，应该不会被发现吧，想着我慢慢凑近，身体里某个器官发出震耳的跳动，越来越快，血液喷张，当小小的唇碰到少年细嫩的肌肤，我突然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一个踩在刀尖，目眦惧裂，等待审判的大罪人，我迅速收回的放肆，巨大的负罪感还在身体里荡漾久久不能平复，我告诉自己，他是我的哥哥，妹妹亲哥哥再正常不过了
　　言诺和我过了第一个新年，山村没有大城市那么多条条框框，没有禁烟花令，我们又长大了一岁，门口挂上了两个红红的大灯笼，几串红辣椒和几岁玉米，天上又飘起了鹅毛大雪，覆盖着家家户户的房顶，我嘴里塞满了饺子，冲言诺比划着山里春天的美丽繁华，言诺笑，又向我碗里夹了几个饺子
　　我皱着眉，支支吾吾的说，偶次胡哈额（我吃不下了）
　　言诺笑，说，新年真好
　　我们一起在窗户上贴上了新年的剪纸，那是花小蕾送来的红纸，言诺花了一个下午剪的，窗子上映出言诺好看的侧脸
　　我看着他的笑，鼻子一酸，越发让我心痛，言诺，河水结冰了，明年春天还会融化，而我，要如何才能焐热你冰冷的心？

　　那时的我是个没心没肺的小孩子，自在安详的度过了不算是富裕的童年，几年后，十七岁的我和十七岁的言诺已经开始具备一个少女少男年轻的身姿，我经常对着镜子摆弄自己长长的头发，编辫子，绑马尾，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噘嘴，装凶恶，不断练习自己仅有的几个表情，因为明年就要高考了，言诺说，那是唯一可以走出大山的办法，言诺将来要出去，拼命学习，我想和他一起出去，所以，也拼命学习，毕竟，我们没有花小蕾那样有钱的妈，穷孩子，只能一步一个脚印，有难，自己扛着
　　言诺端着碗在我身后叫我，说，莳萝，别照了，快来吃饭
　　我回头，问他，言诺，我好看吗，然后摆了一个自认不错的造型
　　言诺走过来，点我的脑门，说，你最好看了，这儿都长出花来了
　　我冲他吐舌头，嘟着嘴说，胡说，外面的人都说你比我长得好看，弄得我都不敢出门了
　　十七岁的言诺，身高早早已经高了我半个头，精瘦的身子，感觉稍稍用力就可以扭断，精致的脸庞看不到一点瑕疵，微微上翘的嘴角，好像时刻都在笑，男生常见的短发却在言诺的身上好看的不像话，连邻里街坊都说，我家绝不会穷一辈子，因为关键时刻我还有个倾国倾城的哥哥可以拿去卖，绝对赚惨了，结果后来我做梦都是我被无数的钞票包围，两只手数钱数到抽筋，我把钱撒向四周，高兴地喊着，我有钱，我有钱，而后每每醒来看到言诺无辜的样子才知道什么叫现实很骨感
　　每天一大早花小蕾就来我家门口叫嚣，懒猪！该走啦！迟到啦！
　　我没好气地回她，大婶，一大早叫魂啦！
　　然后俩个人一起打闹到学校门口，言诺总是默默跟在我们身边，不爱做声，等快到门口时会瞬间切换模式，像亲姐妹一样手挽手进去，这是我们心照不宣的默契，美其名曰发小，其实就是她要我在她那些小妹面前留点面子
　　花小蕾挽着我的肩膀，问我，你以后想怎么办
　　我懵，问她，什么怎么办
　　就是你以后要去哪儿
　　我说，我要走出去，我想和言诺一起看看外面的世界
　　花小蕾哦了一声，然后仿佛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她跳到我面前，说，好，姐以后就跟你们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