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尊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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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的膝盖，缓缓地，缓缓地弯曲，跪倒在官员的门口。
官员的门房急忙赶来，满脸的恭敬。
“我家大人真的不在家。”
嗯嗯嗯，是真的不在家，老人的耳朵不算灵光，但，那区区一墙之隔传来的丝竹之声，他还是听得见的。
官员是在假装不在家。
不，不，不，说假装，压根就不合适，官员是明目张胆地不在家，那空中飘来的笑声里充满着嘲弄。
“你这是何必呢？”
漂亮的女人满脸的心疼，才要伸手去拿热水里的毛巾，早有乖巧的下人强抢先拿了毛巾。
“这等粗活哪儿用得着老祖宗亲为。”
下人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给老人的膝盖上敷上了热毛巾。
看着下人的讨好的表情，老人也是觉得，自己这是何必呢？自己的身份论起来，只比官员高，不会比官员低，自己完全无需热脸贴人冷屁股，关上门，自己也是高高在上，前呼后拥，犯不着自己去跪在官员门口，受人嘲嘲弄。
但是，自己不受人嘲弄的话，那么，就得换一个人受嘲弄了，不是吗？
老人抬眼，望了一眼寝宫的方向，尽管他老眼昏花，但，他还是能够在脑脑海里想象此时的寝宫里，少年应该正兴奋地玩弄着自己心爱的玩具。
算起来，少年才刚刚十六岁，真真正正是老人看着长大的，别人都说，出出身在帝王之家，便可以享尽富贵荣华，怎么说也是拿了一手的好牌。
这话，老人在进宫之前，也确实是那么认为的。
直到进宫之后，老人这才发现，似乎存在着一些偏差。
享尽富贵荣华，这自然不用说。
可是，享尽富贵荣华，那又如何呢？
想想少年的祖父，与大臣斗了几十年。
再想想少年的父亲，在祖父的压制下，胆战心惊地活了几十年。
待到少年呢？
连少年的父亲都需要胆战心惊，何况是少年自己？
少年不止一次地窝在墙角，稚嫩的脸庞上挂着泪水。
少年不说话。
老人也不说话，只能轻声安慰着少年：“一切都会好的，等到你成为天子的时候，一切都会好的。”
少年听了这话，眼泪停了。
少年显然信了老人的话。
只可惜，老人自己不信。
想想少年父亲不明不白的死去，想想理论上母仪天下的太后，居然给大臣逼迫着移宫，想想一个个口里说着万死不辞，可一道道奏疏全部给封驳而回……
一切都好吗？
一切都好吗？
哪里好了？
这就是所谓的天子吗？
天子，天子，至高无上，九五至尊……
说起来都是一个个荣耀至极的称呼，可是，说到头来，天子，那也是人，一个人，两双手，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两个耳朵……并不比寻寻常人多到哪里去。
老人只是掌管着皇宫几千号人口，便觉得身心俱疲，何况天子要管理的，是几万，几十万，几百万，几千万的臣民……
没有大臣的支持，天子靠什么来管理那些个臣民？
就靠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靠着“君为臣纲”？
靠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官员们一个个轻描淡写地拖沓办公，有一茬没一茬地上朝，直接用事实告告诉人们，书上写的永远只是在书上是对的，现实呢？
现实就是，是少年天子望着空空荡荡的早朝，除了他与老人外，再无别的大臣时，少年天子无助地看着老人。
“他们人呢？”
他们在病假。
他们在外出考察。
他们在饮宴。
……
他们就是没有时间参加朝会。
老人第二天，依旧步履蹒跚地走出宫门，继续步履蹒跚地走向了官员家的大门。老人都能想象到，官员的门房，继续会说官员不在家。
得亏年轻的时候没脸没皮惯了，要不，真拉不下这张老脸。
老人轻轻扯了扯自己的面颊，露出了一抹苦笑。
眼下，只能希冀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官员突然被自己感动了。
天子，那个少年，需要他们啊。
而官员的门口，似乎比皇宫门口还要忙上几分，早在老人之前，已经有个中年人跪在官员的门口。
老人虽然深处皇宫，但，他猜也能猜到，这个中年人，估计毫无背景，任任人欺凌，这才出此下策。
有道是男儿膝下有黄金，即便是他，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愿意下跪。
老人，蹒跚地，来到中年人的身后，故意避开，不去看中年人的脸，这极为不光彩的一幕，想来中年人也不愿意让更多人看到。
老人的膝盖，缓缓地，缓缓地弯曲，眼看着就要和前一天一样下跪了，前前面的中年人却已经调转了方向，改向着老人下跪，叩首。
“爹！”
老人诧异地盯着面前的中年人，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然而，中年人再次开口，打消了他的疑虑。
“爹！”
是的，“爹”。
老人没有听错，面前的这个中年人，确实是在喊自己爹。
老人有些不解自己从哪里冒出这么大个儿子来，而且，自己一个太监，又怎么可能有儿子呢？
难道说，这个中年人脑子出了问题吗？
老人紧紧盯着这个中年人，炯炯有神的双眼，丝毫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这个中年人是认真的。
肯定是认真的，平白无故喊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爹”，又不是懵懂无知的孩童，怎么可能不是认真的。
单单是喊别人“爹”已经需要极大的勇气，何况是要喊一个六根不全的太监呢？
中年人自己也不愿意那么做，寒窗苦读数十载，礼义廉耻总是知道的，好好端端地要给太监当儿子，谁会乐意？在是史书之上，得给人骂成什么样？
可是，同样的，也是寒窗苦读数十载，学得满腹经纶，就因为缺乏靠山，故要就此埋没，眼睁睁看着那些庸碌之辈纷纷上位？
中年人不甘，绝对不甘。
如果说自己能力不够的话，那是自己的问题，但是……
自己的身后，除了背影外，哪里有什么背景。
就算跪在别人门口，想要投靠，人家连见都不见一眼。
难道，自己这样的，就报效无门了吗？
不甘！
绝对不甘！
老人从中年人的眼睛里，看到了，看到了这个“不甘”，总算是隐约明白了中年人的意思。
这就是一份投名状，来表达中年人死心塌地投靠的意思。
老人的第一反应是拒绝，可话到了嘴边，生生给老人咽了回去。
老人知道，那一声“爹”的分量。
真的是死心塌地了，这一声喊出来，什么礼义廉耻，统统抛诸了脑后。
可话说回来，那些个结党营私，把持朝政，连皇帝的面子都不给的大臣，又有什么礼义廉耻？
老人静静站在官员的门口，听着从里面传来的丝竹之声，又望了眼皇宫的方向。
门房看到老人前来，下意识地迎上来，继续按部就班。
“我家老爷……”
老人这次，没有丝毫跪下的意思，没有理会那个门房，径自把那个中年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我儿不用跪了。”
说着，老人挺直了佝偻着的腰板，冲着门房道：“给你家老爷带个话，今今日他不跪在午门谢罪，就可以不用再上朝了。”
于是，少年天子第一次，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朝堂上，站满了大臣。
少年天子兴奋地看着老人。
“他们怎么都来了？”
“自然是感念陛下恩德。”
站在前排的中年人，老人的儿子，带头冲着少年天子，三跪九叩。
老人满意地点头。
朝堂之上，人头攒动，根本看不出少了什么人，即便原本空缺的地方，很很快就会有老人的儿孙上前填满。
真是应了那句儿孙满堂。
朝堂之外，午门广场，夕阳斜映，一片杜鹃啼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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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我写的是魏忠贤。
敲黑板，知识点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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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议太大，以下省略十万字，自己翻去。
一，魏忠贤本来是想和东林党合作，但，东林党不愿意。
二，很多大臣认魏忠贤为干爹。
三，有魏忠贤不死，明朝不亡的说法。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尊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