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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衍儿话少性子烈,你若不去招惹他,怎会打起来?”顾桥的头有种想要造反的感觉,倘若不是有脖子连着,几乎要脱离身躯,在别处安家落户——疼的他□□。

      顾衍的剑堪堪停在顾桥胸前,再进半寸便是心脏。
      这孩子没有料到顾桥会半路杀出,吓得脸色一白,“先生!”

      他今年不过十七岁,虽是托顾桥的身份和权利才得以保下性命,也自幼长在王府,却远不及顾砚成和傅玉生——后两者是顾桥带在身边养大的。

      顾桥原本的意思,是希望这孩子以后能做个富贵闲人,读书识字粗通武艺却不需要太过优秀,否则将会遭至杀身之祸。而顾砚成和傅玉生……前者为乱世帝王,安邦定国迫不得已;后者身世贫贱,要搏出头,就一定要有实打实的本事。
      否则,顾桥也不愿他们眼里,瞥见人世半点血腥。

      “阿桥,你还好吗?”顾砚成躲在他身后,这才发现顾桥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得透湿,他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冰冷的内息环绕,却让顾砚成按在他肩头的手莫名被烫得一疼。
      “不好,”顾桥紧紧捏着手心里的佛珠,“民间童谣里,曾劝诫子女不宜多,不然祖宗受累……贫僧造孽没听,现世报。”

      “……”这便宜占的,先帝要从棺材里爬出来诈尸了。

      “衍儿,你先回房吧。”顾桥又道。
      他待顾衍的态度才是真正的对待一个后辈,说话声放柔了不少,又道,“若饿了就让李沐多烧几个菜,我好容易回来一趟,他总不好太抠。”

      顾衍颇有点愤愤不平地收回了剑,临走还瞪了顾砚成一眼——这孩子一双眼睛长的清冷高傲,颇像废太子,里面所包含的仇恨和欲望,顾桥没有教,学堂里的老师熟读孔孟也不会无事生非,倒不知何处习来……

      “至于你……”顾桥转过身。他已剃度,头上无发,却因此更加显的眉目精致,悲天悯人,铺纸蘸墨即可入画。
      可惜画中人一生戎马,说出的话着实不怎么好听,“滚回你的皇宫去,我这王府地皮无二两,经不起你这般剐,耽搁太久,小心内宫生变。”

      “无妨,不耽搁内宫也要生变。”顾砚成一脸的死猪不怕开水烫,“乱了才好,不乱反而不好收拾了。”

      就像吃一个外表光鲜亮丽的橘子,剥开皮,才知道里面装的是脓疮还是珍馐。

      “别这时候乱,我年纪大了,经不起这般折腾,等我归了土,你翻天也好犁地也成,我眼不见为净。”顾桥道。
      “……阿桥,你不厚道,你长我不过五六岁,等你入了土,我还有精力这般折腾?骨头架子都会散了吧?”顾砚成这张脸皮子也好看,只是总挂着一副不经意的笑容,除了撩人,还虚伪,让人看着不生清净。

      顾桥没有料错,内宫果然来了变数。
      以李氏为首的封疆大族不知是脑子坏掉了,还是自信心猛然膨胀,居然想在这个时候逼宫,想废除顾砚成的帝位,将之传给一个三岁的孩子。

      这孩子说是姓顾,乃顾砚成拐了十八九个弯的远房远房远远房堂侄,家里都败落了,孩子教不起,三岁都还不会说话,扶持上位做个傀儡,简直是最好的选择。
      亏他们尽心尽力地挑了又挑。

      人选既然已经定下,时机也很重要。前些年,因为鲜卑的频繁骚扰,后楚内部不敢动乱,世家大族想把持朝政,倘若江山拱手送与蛮夷,也就谈不上什么瓜分权利——到时候都是前朝遗害,需一死以谢天下。

      加上顾桥手中掌控着后楚最危险的城防军,可说是无坚不摧,与养尊处优的宫中禁军不可同日而语,放其在外而谋权篡位,就像是把脖子架在刀尖上,催着屠夫快点砍,多少命都不够用。
      所以趁此时鲜卑消停,顾桥又是网中之鱼,这些大家之主朝廷重臣,不顾自己垂垂老矣的身躯,非要亲自逼宫。
      此番精神,也可堪称造反的楷模了。

      李、夏、顾三家以李家遍出宰相之才,就算人品气度都次了点,这宰相之位也像是世袭般,一代一代的传给李姓,至这一代耳顺之年的李念行为后楚宰相兼任兵部尚书,也不怕官多压身,再折了腰。

      他气定神闲的坐在两人抬的竹竿轿中。李念行其实算不得优秀,活到六十还爱斤斤计较,治国更是二流水平,但好在为人极端自律,不好美色不贪钱财,御下更是严苛,所以无功无过,贤相不敢当,奸臣也谈不上。
      只可惜年纪大昏了头,半边身子入了土居然还干起了逼宫的行当,成了还好,要是不成,他老人家最好耳背,听不见沸沸之言,惶惶之语。

      宫里的消息总是传的很快,当李念行知道顾砚成不在宫中时,顾砚成也同样知道了他这皇位摇摇欲坠。
      沈和也不知从哪里拾掇出来了一身便服,又小又瘦的吊在身上,还戴了一顶宽大的毡帽,趁乱伪装成宫里倒夜壶的,这才混了出来。
      他停在王府的后门前,刚敲了没两下,就让管家给拽了进去。

      天色刚暗,长安城中陆陆续续上了灯。
      逼宫的动静很小,连禁军都一早被夏云舒撤了出去,他坐山观虎斗,既不帮着顾砚成,也不帮着三大家,只管全身而退。

      京城中只禁军一支,夏云舒不动,自然也就打不起来,接下去就看嘴皮子上的功夫和手中的筹码,况且他们这种人,手里永远能翻出花来,就算穷图匕见的时候,也还有一线退路。
      夏云舒就是想摸一摸,看这纷乱的局势当中,还有多少暗桩潜藏其下,想必等到顾砚成同李念行过招的时候,场面必然跟犁地似的,翻出一层又一层的东西,相当热闹。

      “陛下,你急一急啊!”沈和额头上全是汗,平素香粉香囊从不离身的太监总管,今天却一身大粪味,“若再耽搁下去,他们便连禅让的诏书都草拟出来了!”

      “五个月……直到今天,鲜卑再次蠢动的那一根稻草压下来,才让他们原形毕露。”顾砚成不慌不忙,“李念行虽然不是个东西,又老又蠢,造反还身先士卒,被人当猴耍,但至少明白一个道理,他手上没有让我退位的东西,这逼宫就名不正言不顺……除非……”
      “除非他有。”顾桥接着他的话说下去。

      自午后顾砚成同顾衍交过了手,这位年轻体壮,没病没痛的皇帝陛下就借打斗过程中闪了舌头为由,死活又赖了一会儿,仿佛这破落王府中的三根白菜帮子,都比山珍海味来得好。
      他将皇宫腾了出来,就是想给这些图谋不轨的人一个机会,而鲜卑的杀手则是提醒他们——再不动手,又要错失良机了。

      顾桥目光深沉的落在他的身上,也不说话。
      又到了喝药的时间,顾桥只有眉心的那一点朱砂是鲜红的,唇色则迅速淡了下去。这病在他生下时就有,这么多年也早就习惯了,所以影响不了他现在千回百转的心思。

      顾桥先是想到李念行的手上到底有什么东西,能让他如此有恃无恐的做出逼宫的行为,转瞬又明白这样东西想必十分的麻烦,顾砚成身边又没个值得信任的人,到最后要保他,自己就得铤而走险。

      他的身形微微晃了晃,有些筋疲力尽的将手按在木桌上,勉强稳住了身形,幸好李沐和傅玉生都跟了他许多年,前者掐点熬好了药,后者端到顾桥面前,眼看着他喝酒似的一干而净。
      说来奇怪,顾桥这病发作起来遍体生寒,但药里却是阴冷之物居多,其中包括极苦的莲心,光是闻这味儿,顾砚成的舌根就一起跟着发涩。

      “……阿桥,我先回宫里了。”顾砚成小声道。
      他捏了捏顾桥的指尖,冰冷的触感让顾砚成瞬间将身上的纨绔去了个干净,他轻轻地笑了笑,探出身子在顾桥耳边道,“阿桥你放心,我知道轻重。”

      顾桥从发病起就闭上了眼睛,他的眉头微微皱着,那点朱砂在夹缝中形成了一道狭长的血痕。就在顾砚成转身的刹那,顾桥勉力恢复了一点精神,他抓着顾砚成的袖子小声开口道,“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将皇位坐稳了……我一会儿就来。”

      宫里正跟赶集似的热闹,上到有利害关系的文武百官,下到想看热闹的宫女太监,全都不怕死似得将里里外外围得水泄不通,而最中间的正是李念行。

      李念行等得有些不耐烦,手上有意无意地摩挲着一卷黄帛,帛面有些老旧但还算光滑,阳光底下有一层银白色的暗花,是五爪的飞龙,看起来不仅是宫里的东西,还得是写圣旨所用之物,看磨损和老旧的程度……不下十年。
      这样东西应该就是他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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