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不辞木》吉利利

24、第二十四章 花开

　　第二十四章
　　“少主，这几个孩子都是这一代极有天赋的，挑一个吧。”服侍了好几代族长的老仆指着旁边的几个孩子说。
　　才刚满九岁的木潜老成地将手背在身后，在面前站成两排的十多个孩子前面走了一圈，仔细地打量着。在走回来的时候，又路过那个脏兮兮的孩子，木潜忍不住皱了下眉。

　　灵族是上古世族之一，隐世在泉州大陆的东北一角，那里一年有大半的时间都飘着雪花。只有熟悉这一族的人才知晓，灵族族内又分为两个分支，一为阴，一为阳，为阴的一族世代都作为阳族的辅佐者。相传最开始只有一族，后来的阴族是偶然逃亡而来的，以仆从的身份为代价被阳族所收留和庇护。但后来，阳族和阴族的逐渐融合，使仆从与主上的关系不再被提起，只是每一代阳族定下来的少主，到了一定的年纪后，都要在阴族中挑一个有天赋的孩子作为自己辅佐者，又称作影侍。
　　被选作影侍，是阴族的孩子中所崇尚的至高荣耀。影侍一旦被选定，此后，阳族少主将与自己的影侍同吃同住，一起修习成套的法术，也一起处理族内事务，负担灵族未来。少主和影侍，是永生永世都密不可分的伙伴。

　　再回到木潜——这一代阳族少主挑选影侍的场合。场中的十几个孩子都是阴族那边花了不少时间，从最小的时候便开始关注，经过讨论和好些途径挑选出来的，个个都是极有天赋和实力的。剩下的，就看木潜更心仪哪一个了。
　　木潜又一次往那个孩子身上瞟了一眼。那孩子是这些孩子中最突出的了，在衣着整齐鲜亮的孩子中，唯一浑身脏污的一个。不止衣衫上有污迹，脸上也是一道黑一道白的，头发乱蓬蓬地堆在头顶，只是一双瞪圆了的眼睛，实在亮得吓人。
　　反正这个是一定不要的了，木潜想着。他自小便习惯了干净整洁，见不得脏乱的，更别说和一个脏兮兮的孩子每□□夕共处了。
　　“就这个吧。”木潜伸出小手指给一旁的老仆看。
　　“是我吗？”没等下一句话，就站了出来的是那个脏兮兮的孩子，小脸上露出要溢出来了的欣喜。
　　木潜沉默了一下，抿了抿嘴。不是的，他指的是在脏孩子身后的那个男孩，穿着一身浅黄色的衣裳，头发整整齐齐地束在脑后，五官也很让人生出好感，有一种温润的气息。这样的人，作为影侍是很合适的，至少不会相互闹矛盾。之前有一任族长就总和自己的影侍产生冲突，都是火爆脾气的两个人，给族人们添了不少麻烦。
　　但那双眼睛实在是太亮了，其中的欣喜又太明了和浓烈，让木潜否认的话梗在喉间，说不出口。一旁的老仆都看在眼里，嘴角不禁往上勾了一下，确认道：“少主，是这个孩子吗？”
　　望着那双亮堂堂的眼睛，木潜开口问：“你想做我的影侍吗？”
　　“想！”响亮的回答。
　　“做影侍其实很辛苦的，和别人不一样，不能再回家人身边了，每天都要修习功法，长大后还得操劳族内的事务……这样，你还是想做我的影侍吗？”木潜说的不假，影侍实际上比阳族的少主还要辛苦，并且被选中后便要紧随少主左右，即使是作为荣耀，近几代也有不少阴族孩子不愿意参与影侍的选拔了。
　　“想。”仍是毫不迟疑的回答。
　　有人这样坚定地想要跟随他，还是个孩子的木潜生出一点点开心，连带着看那副脏兮兮的样子也顺眼了许多。
　　“那就是你了。”木潜说。
　　“永生永世，纵日月颠倒，三州不复，惟愿伴少主左右！”这是那个阴族孩子的回答。

　　直到看见被老仆领下去梳洗了一番，像换了个人似的那孩子。木潜讶异地盯着那双熟悉的眸子，迟疑地问：“……你是个女孩儿？”
　　洗净了脸上的污迹，梳了整齐发髻的孩子，身上穿了一条墨色的裙子，裙摆坠着一排流苏：“是的，少主。”
　　“……算了，女孩儿就女孩儿吧。”本想着女孩子总难免娇气，要挑个男孩做影侍的木潜只好妥协了，又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难，我叫难。”单看女孩的五官，其实更像是个秀气的男童，小小的眉宇之间透着果绝的英气。“听老伯说，以后要跟着少主姓的，就叫木难了。”
　　“南？倒是挺好的，”木潜说，“是南方的南吗？”因为灵族所隐世的位置在常年寒冷的北方，族内不少人出去后都想去看看南方的艳阳天。
　　“是困难的难。”女孩眨了眨眼，说。
　　木潜顿了一下，才问：“……这是谁给你取的名字？”
　　“邻居家的叔叔……”女孩抿了抿嘴，眼里的光有些暗下来了。木潜立即意识到，自己好像问了不该问的事。果然，女孩接下来又说：“他们说，我一出生父母就死了，是作为苦难被生下来的……”
　　一时安静下来，木潜酝酿了好一会也没把那句“对不起”说出口，只好试探地问她：“……你想换一个名字吗？”他清了清嗓子，又补充道：“反正你现在要换个地方生活了，也不算是阴族的人了，改一下名字也……”
　　“少主要帮我取名字吗？”那双眼眸又亮了起来。
　　“呃……要我帮你取名字也行。”木潜说，思索起来，恰好看见“唔……叫木瓷怎么样？瓷器的瓷。”
　　“少主喜欢好看的瓷器吗？”女孩问。
　　“嗯。”木潜有些脸热，竟只顾自己的喜好就帮人想了名字。不过，木潜确实喜欢瓷器，每一寸都是光洁的，精致的，就连那份易碎的脆弱也是美的。
　　“那我以后就叫木瓷了。”面前的女孩，不，应该改口叫木瓷了，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像是清晨里一朵花的绽放。
　　那朵花，开在木潜的眼里，也开在他心里，永生都不会凋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