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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花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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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沅觉着“陶妈”这名字略为耳熟。
可她若没记错,当初三妹出生时或是因元气虚弱、生后不乳。后虽康复,但在她的生母的坚持下,家中并没有再安排其他仆妇,而是允杜氏亲自喂养。
她的院中既没有乳母,那这位“陶妈”又是什么人?
谢沅沉思良久,待见新送菜肴方灵光一闪,顿时是笑也不是、气也不是:“别人是吃完便罢,你倒好,现成的吃食已是不满足了,竟还想找厨娘来‘偷师’!我可得和阿妍说一声,让她看好自己家中的这位大厨,不然,你怕是要连人带锅一起挖走了吧?”
柳妍早凑了过来,此时明了,不禁笑道:“这位大厨手艺颇佳,很受我家里人喜爱,今日还是特地求了母亲、我才能把他带到别庄来,确实不能给你。不过你日后若是想吃了,大可让阿沅再带你来玩一玩。”
另一边的柳嫣见这边热闹、不由走了过来,听见这话眼睛一亮,“好呀!阿沅姐姐你带阿泠过来,到时你与姐姐玩,我可以和阿泠玩!”
按这颇为“自来熟”的语气,若不是谢泠确定二人才刚见面、连话也没怎么说过,她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终于“失忆”了。
看着谢泠面上显而易见的讶异,谢沅大笑,对柳嫣道:“妙丹妹妹,我可替我三妹记下你这份邀请了。”
柳嫣嘻嘻道:“阿沅姐姐放心,我可也把你这话记下了!”
谢泠无奈地道:“你既不嫌无趣,我自然奉陪了。”
“什么叫无趣?”柳嫣眨了眨眼,有些不解。她凑到谢泠身边坐下,拉着她的手笑道:“阿泠你长得这么好看,就算是个不会说话不会动的瓷人儿,我也是乐意摆在房间里放着的!”
谢泠一愕。
谢沅歪着身子靠在身旁好友肩上,险些没笑呛:“哎呀阿妍,我怎么原来没发现,咱们妹妹说话这么有意思呢?”
“去去。”柳妍也笑,“抢我妹妹做什么?不过你要是愿意,我也不介意多两个妹妹的。”
谢沅茫然了一瞬。谢泠提醒道:“柳妍姐姐,你比我姐姐大么?”
谢沅总算反应了过来,恼道:“才大几个月!”
“差一天也是大!”柳妍笑道,“这声姐姐我可是盼了十几年了。阿沅妹妹呀,你就帮帮忙,帮姐姐完成这心愿,怎么样?”
“哼,你们两个还真是亲姐妹!”谢沅才不惯她,伸手把她从身旁薅了下去。她站直身揽住谢泠,故意道:“做妹妹的‘欺负’我妹妹,当姐姐的就‘欺负’我,再这样,你看我和三妹下次,还来不来赴你这‘鸿门宴’!”
四周人都哄笑开来,一边的方锦也笑得两颊都飞上了红晕,她抹了抹泪,“哎!阿妍,我记着你会剑舞是不是?话都说到这儿了,不然、今日便给咱们舞一曲,怎样?”
柳妍也不推拒,大方应下,只打趣道:“唉——没想到,芝宁你也是个‘喜新厌旧’的人啊。才多久呢,这‘旧妹妹’、就不如‘新妹妹’了!”
周围顿时又是一阵笑。
……
整场宴会宾主皆欢,待到饭罢宴散,谢家二姐妹也辞别了主人,坐上了归家的马车。
谢泠头靠着摇晃着的马车,困意渐渐袭来。
只是独自在外、又不在城中。她打起精神,推了推一旁同样昏昏欲睡的谢沅:“姐姐,刚刚那位方姐姐,是柳妍姐姐的表亲么?”
同样险些睡过去的谢沅一个激灵,拍了拍自己的脸,回答道:“是呀,她们二人的母亲,还是双生姊妹呢!”
谢泠一惊。
现世能诞下双生子实属不易,缠绵病榻之人不在少数……而更多的,是二者择一,甚者产妇与胎儿具亡。
只听谢沅说:“阿妍的外祖母去世得早,外祖没有再娶,膝下只有这两个女儿。方家那位夫人去世后,柳伯母心中颇为记挂亡姊遗孤,也对方家姐姐多有照顾。只是她身体确实不大好,我与阿妍相交十余年,竟是没见过她。”
“而柳伯母还有一位堂叔,他有一个女儿、也就是柳伯母的堂妹,正是……”她悄悄指了指天,“凤座上那位。”
谢泠道:“我刚刚问过柳嫣妹妹,她说方姐姐……身上已有婚约?”
谢沅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她倒都和你说了……确实,她和晋王殿下有婚约。”
谢泠迟疑片刻,看向她,试探着道:“可晋王……不是那位已逝阮后的孩子吗?”
谢沅一惊,待反应过来自己二人现在是在马车上、也没有其他人能听见两人说话,这才放下心来:“你倒是敢说!这话说出来……”
她有些复杂地看向这位与自己一同长大的三妹,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不管什么身份,总要称如今的皇后娘娘一声‘母后’的——即便是元后嫡子……你或许心中有数,但我还是不得不提醒一句。”
她肃容道:“你方才的话,在我面前提一句也就罢了,可千万千万、别在外头乱说!”
谢泠道:“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毕竟是皇后娘娘的外甥女,怎么许给了晋王殿下?”
谢沅沉默了一会儿:“倒也不算奇怪。四皇子比方姐姐年幼,晋王殿下却与她年纪相仿。方姐姐幼年失怙,娘娘想给她寻个出路也正常。何况……”
顿了顿,她轻声说:“何况今上,虽在登基后仍追封元妃阮氏为后,却一直未有替其父翻案的意思,且在这数年间并没有再过问阮后的身后事宜。这或许有先帝的缘故,但或许……”
“或许,只是他不想?”谢泠接话道。
谢沅看了她一眼,算是默认,“虽说如今晋王殿下是宫中唯一封王的皇子,可帝心难测……”
闲话间,马车已进了城门。
谢沅默然数息,还是拉着谢泠坐近。她小声说:“我知道,你愿意和我说这些,也有担心我的缘故……就像母亲她,也一直都在担心我。”
她的手无意识地拧在一起:“如今很多事都要重新打算。母亲……我知道她的害怕,也想着要让她不那么担忧,但我现在好像很难做到——我知道,这也让她愈发忧虑了,但……不过,那天你也见过三殿下了。”
谢沅停顿了片刻,思及那个即将成为自己最亲近之人的男子,她的面颊不由得染上了淡淡的胭脂色:“他看起来、看起来,也不是那种难相处的人。那我至少,暂时可以不用太担心了。要做什么、要怎么做,我……现在的我,确实还不清楚。但,我会慢慢学的。宫中……有慧妃娘娘,宫外,也还有父亲在呢!”
望着谢沅含羞带怯的面庞,谢泠心内万般思绪,此时都不好表露了。
相思意重,或许不会相负吧。
她示意竺春添了炭,把手炉塞进谢沅怀中:“现下可比午时冷多了,姐姐拿着暖暖手……那株琼花倒难得,如此昼暖夜寒,却也开得这样好。”
“……是啊。”谢沅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花自有时,如今到了时候,它也不管别的,竟都开了。”
……
天气渐暖,转眼又过了几日,谢泠与柳嫣渐渐熟络,谢家众人也都收拾好了行囊。
因此前都是二房祭扫,今次便留在了京城。谢郧公务在身需后行,便只由邹夫人带着大房的几个子女及妾室卢氏先动身了。
即便京中谢家在故里仍有旧宅,但因常年只有几个老仆在看守,此次行程定下后,便提前请人好生打扫了一番。
京城与淮阳相隔不算太远,可女眷众多、行李也多,到底拖累了些,等到了地方,邹氏自是疲倦不堪,却仍是强打精神,与居住在淮阳、如今谢氏一族的族长夫人常氏寒暄。
而今虽说谢郧一脉权势更显,但因种种缘由、又有谢郧推辞,因此并未承接族长一位。现任族长名谢慷,轮辈分,该是谢郧堂伯谢辉的儿子,也就是谢郧的从兄。
常氏看众人舟车劳顿,只笑着与邹氏闲聊几句,便主动开口道:“有许久未见,我也想和弟妹多亲近亲近,却也不必急于一时。弟妹奔波许久,还是早些休息,免得伤了身体。只望待来日我来寻,可别嫌我多事便好。
邹氏笑道:“那里的话?都是自家亲戚,嫂子未免也太客气了。”
说着,她又挽了常氏的手,“那咱们便说定了。也是今天刚到、事情多,怕怠慢了嫂子。还是等改日咱们再叙。”
她送了常氏出门,回来吩咐白杏整理东西,又让胭桃朱樱领了几个小的去房间休息,听青李说谢家族亲们已在常氏的劝说下离开、只待来日再访,这才回已经收拾妥当的房间小憩。
老夫人因年事已高早便歇下,几个孩子中谢宣谢瑶年纪太小,已在乳母怀中沉沉睡去。谢滢虽还醒着,却也是满面困倦,伏在母亲身边,再没心思折腾什么。余下的几人听了邹氏的吩咐,心下都松了口气,也跟着安排的人手安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