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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序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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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先看到的只有白色。绒白的发、瓷白的肤,一色的白都被难能可贵地收拢在同一个人身上。
这儿落日极早,才下午四点来钟,整片天就弥散着疲惫的夜雾。不过马路上这个孤身的女人怨气冲天,看起来倒是非常精神。她扯着重又急的步子,每一步移动都像一次跳脚。要不是此时太阳西斜,可真要以为这红霞都是这女人身上的邪气了。
啊!怎么还不到啊!
我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再次感慨这座小城的地广人稀。
不仅没有什么指示路牌,甚至连可以问路的人影也一个没有。而手机里的导航软件在进入这片村庄之后就因网络不佳而罢了工,又只好自求多福。
笔直的大道倒没什么好担心的,但要遇上岔路口,就只能对着手机里缓存下来的“地图”干瞪眼。这份地图是朋友口述的版本,只有“机场大巴底站下车”、“走有轿车开行的大路,直行到见到第一座大桥为止”这种体感流的指示字样,走一会儿就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
我仰面朝天看去,此时碧空如洗,一片清爽。而道旁树木与田地无尽延伸,远处山脉也连绵不绝……
这儿叫长泽。长野的长,轻井泽的泽,光是字面上就充满了青山碧水、避世田园的风味。当然,实际上更是如此……在我眼里这里简直就是农村乡下。
当然也不是说乡土风情不好,只是……
只是好不容易找到一块路牌,但上面却写着“前方步行2.5km 绿菜集大卖场”的字样,难免会让人想要热泪盈眶。
有人会问,那为什么要自讨苦吃,旅行路线不是你自己选的吗?
会把这次的毕业旅行选在这样一个偏远的山中小乡,主要还是受我一位孩童时代的旧友邀请。她父母在她很小时就去往日本发展,在他们稳定下来后,她也跟着移民。她的寒暑假几乎都在祖父母家所在的长泽度过,因此对日本的夏日风物很有研究。
这次她听说我打算夏天去日本旅游,就盛情邀请我参加他们小城内神社组织的联合祭典,当然还有花火大会,是最特殊的海滨花火祭!
最重要的还是人不多,不用像新闻报道里说的那样提早好几个小时来排队入场占位子。
哟,好像就快到什么大卖场所在的商业区了。道路的前头林木渐稀,更是出现了盖黑瓦的黄土色矮房,独门别栋开始自视野的前端上升出来。
我拽起行李箱的拉杆预备跑起来,但紧接着脚后就猛传来一声脆响。低头,发现一粒石子从我的箱底滚轮下不紧不慢地滚出来。等到我拽扯了两下箱子发现再也拉不动它了以后,才恍然大悟刚才那是它向我传递自己彻底报废的无言悲报。
箱子上贴着的是我最喜欢的鹤丸国永Q版贴纸。可此时上面的他眯着一只眼睛,还在朝着我奸笑吐舌。本就气急的我,瞬间更加生气了。
草!
这句话似乎惹怒了头顶电线杆上栖脚的异国乌鸦,暴躁地呱呱起来。
走进刚才看到的房屋区里,才发现这儿的布局其实不太像我所以为的商区,倒更像是普通的居民区。每家门户前都挂着自己的家纹灯笼,还个个紧闭门扉。我跟着找看了一路,才找见一家虚掩着门的店面。
他家门前唯一没挂纹,只垂着一挂写有汤字的布帘,我猜是泡温泉的去处。
没准是家温泉酒店呢?
我心说试试,轻轻将门拉开,朝里头小心探看。
店内是木屋的格局,应该是老式建筑,打着的灯也昏黄得很,停在玄关的我看不太清里头的装修布置,只有坐在前台里的老爷爷被光照得格外醒目。在那时的我看来,他就如同一尊佛光闪闪的菩萨。
老板年迈,似乎眼睛也不太好,他抬头看我时还要扶一下那副金丝眼镜,再把眼眯起来。
“您好,请问这里可以住宿吗?”
在我主动提问后,他眯着的眼睛舒张开了。
“当然可以。”他侧身、见我身后是巨大的行李箱,露出会意的微笑,转脸去朝楼梯口高声喊了两嗓子。
“国永!”突然扯开的嗓音被拉得有些嘶哑,他顺势清了清嗓子。
“国永,快下来帮忙!”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国永”是鹤丸国永的那个“国永”吗?
那时的我对这个读音尚且完全没有其他的想法。因为对于一个普通鹤厨来说,听见“国永”这个念法的文字,第一反应都会联想到他吧。这就让我的精神忽然有些抖擞了。
该不会……也叫鹤丸国永吧?
我看了一眼箱上依然奸笑的鹤丸大头贴纸。
——怎么可能。
可即便那么想,我仍是左右环顾了一圈。有点期待着这个不大不小的温泉旅店中真的有什么鹤丸的影子。
进来后就能发现旅店的规模真的是不大。进入汤屋与客室区的过道只够两人并肩,似乎说明人烟不旺。但这么说,这好像也不是什么怠慢的乡下小旅馆,细节处仍然十分考究。
道旁一边是前台,另一边则是不大的一块空地。空地应该是专门为过路人准备的歇脚处,上头铺着榻榻米,立着一方茶桌。桌上是满满当当的茶具,热茶水的水壶与冰纯净水的玻璃壶还贴心地各占左右。品味相当老式,很符合老板的年纪。
但同时似乎也有什么年轻人在为他出谋划策。为了吸引年轻顾客,店中设有可以随时约人茶话闲谈的沙发,还有一个贴着“一百五十日元”手写红字标签的咖啡自助机。
之后我就又把视线移回到了面前的柜台。
柜台上置物不多,收银碟的两边各摆了一套旅馆说明和一只扁平的装饰碟。装饰碟上盛着五色的纸鹤,几只簇拥着几只,尖尖的翅膀向上飞翘着,似乎有意无意地指着墙壁上的挂钟还有员工牌。
奇妙的是,我顺着那个方向定睛再一看,竟然发觉那木片工作牌上居然还真描着鹤丸两个字。只是鹤丸两字的下方接的却又不是“国永”,而是“郁久”两个字。
我知道久跟永同音,可郁也有国的念法吗?或许也有吧。
想想刚才听到老板爷爷口中的呼喊,我才觉得把人家一厢情愿想成那个“鹤丸国永”的自己有多好笑。
哎等等?还真有人姓鹤丸?
我没有什么时间去回味思考。因为紧接着,在噼里啪啦的足音开始从木头台阶上滚下来后没多久,楼道口的门帘就被秀气的手挑开。
我最先看到的只有白色。绒白的发、瓷白的肤,一色的白都被难能可贵地收拢在同一个人身上。
鹤丸……?
不……严格来说这个姓鹤丸的人,尚且没有那个名鹤丸的家伙来得高。硬要说来脸上的稚气还留有一些,一副看上去十七八岁的青涩面容。
很难解释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因为我不可能见过鹤丸国永十七岁的样子的,但此时,我却隐约看到面前这还未完全长开的少年五官里,有七八分那个名为鹤丸的付丧神模样。
这个!这个COS也太还原了吧?!
这是一个无药可救的鹤吹脑子里浮起的第一个成型概念。
难道这里是刀剑主题的温泉旅馆?我试图按捺心中蹿升的狂喜,就又扭头回来贪婪不已地看向这个大概叫“鹤丸郁久”的人。
所以说网络无法通信,导航不能用,行李箱报废……这一切所带来的误打误撞,只为了能够刚好来到这里……?
这是什么命中注定的奇妙缘分?
我猜想我的眼睛一定将要飞出星星来。可是看那个应声下楼来的家伙一脸茫然的样子,我的眼里似乎并没有什么星星。
他低着头转回柜台里面去,拉开抽屉翻了本不太新的记账本出来,还朝我招招手。
“来这里登记吧。”
被这样的鹤丸说了“快来这里”,我原本隐忍着的、还算端庄的笑,但愿可以保持得久一点。
“对了,请问一下能刷卡吗?”
登记前,以防万一我提前询问了一下支付方式,并且提前从包里取出信用卡来、捏在手里。
“可以。”
这个鹤丸看看我,点头间手早已向我递来。
“卡给我吧。”
骨感让白皙的手显得更有力一些,这样的画面看在眼里,使我的脑袋里忽然又闪现了几张鹤丸国永的付丧神挥握长刀的飒爽英姿。
也没发觉对方是什么时候把卡给抽走的。
参差的细薄刘海下潜伏着浅浅的金色,他拿卡过去、低眼扫了几扫后,恍惚间又把那迷离的目光往我这里抬了点。
在我听来,那样的话音里就似藏了三分若有若无的笑:“欢迎来到日本。”
他一定看到我卡面上的中文,他才发现我是外国人的。
“谢谢。”
唉,细心到让人心口生暖。
鹤丸埋头在那刷卡机前倒腾来倒腾去。清秀的眉眼若隐若现,我仗着看他手里操作的幌子,背地里实则在匀出一点视线来黏在这个“鹤丸”的脸上恋恋不舍。
两道横眉覆雪,一对金眸含笑,那个从来没想到能亲眼见到的鹤发白衣人,现在居然就这么触手可及地站在我的面前!当然得多看两眼。
“你这卡不对吧?”
“啊?”所以我看得太入神,完全都没发现卡被递还到了眼前。
“没反应,你来看。”
鹤丸直起身子来让出一条道,让我过去瞧瞧。
我看他演示着将黑磁条部分在机器上拉划,几次后却都无反应。
“还真的……可我白天还刷的。”
我清醒下来,突然觉得自己的脸上有点热,心里有点慌。
“你打电话问问?”
“我看看……”
我回去摸手机,拿在手里还来不及肉疼一下国际漫游费才又发现信号格无情地归了零。
这……
我赶紧按上开机键等待着重启,时不时地又翻过手机背去,想看看是不是电话卡松动插歪了。
“我帮你给银行那边打个电话吧。”
在边上等着的鹤丸,突然开口提议了。
但他动作更快,早就从手里的卡上找到了号码,不多时就比对着拨出了号码,并递了电话过来。
“喏!”
我感恩戴德,忍不住伸出两手去接,毕恭毕敬。等电话接通后,我便举着电话往柜台外走了。
闲下来的郁久,这会儿单手撑着下巴,整个人半趴在前台上无所事事。
他的视线无处安放,不知不觉就跟上这个旅人的行迹转悠起来,看着她在大厅空地处兜来兜去。
这儿来客稀少,所以她这个外来旅人在他看来更是像从天而降的惊吓礼物那般稀奇。而且巧的是这个人好像也对他颇有兴趣,这就更让他心生好奇。
他不说当然不代表毫无觉察,毕竟自己又不是木头,方才那几下不偏不倚的注目偏执而又大胆,任谁都能发觉吧。
真是个怪人。
她的身影刚在窜出高高枝丫的盆景树间穿梭,就又在镂花的小木隔窗里隐约可见。
而郁久悠长的目光才被拉长一段,就被错综的障碍物给凭空截断。好不容易再追上去,谁知正好她也偶然抬起了视线。
突然对撞的两人像是被心上人发现了自己正在偷窥,又几乎是同时地把眼神躲下去的。
“啥?!”
直到整个前堂冷不丁爆炸出她的惊呼,郁久才敢大方地把头重新竖起来。
她也顿觉失礼,捂了嘴又匆匆对着这儿唯二的工作人员连连鞠躬。
“不可能啊……”
“我白天还刷了卡的,你们再查查。”
“…………”
“……”
她的脸上从胀红变成青白,最后蒙了灰,乃至整个人失神地把手机放下来,鹤丸就猜大事不妙了。
像是在消化刚才获取的过量信息,她双目失焦地对着不知道是哪儿的地方放空着自己。
“说了什么?”
被这个鹤丸问过来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的银行卡没有记录,是空卡。更可怕的是调取不出我的个人信息,我之前留下的记录都是不存在的。这让我怎么开口解释。
果不其然,在我坦白后,鹤丸和旁边的老人家都无话了,他们只是面面相觑,就好像在用一种看黑户偷渡者的眼神看我。
“这肯定是哪里搞错了,不然我怎么会来到这里,对,我的签证都在呢……”
我竭力向他们解释。
“而且我也不是来骗吃骗住的。”
还去翻背包里的小票纸给他们看。白的粉的灰的蓝的,乱七八糟的小票连带着店铺收银台前的免费传单一起插得满手开花。
“你们看!小票我都还留着!我的卡白天还可以用的。”
他们点点头,又问我电话里说该怎么办。
我也告诉他们领馆那里觉得我个人信息的事情更紧急一些,也提到我留在这不方便,几天后就会派人来接我回去。
“所以他们先让我把具体地址发过去,再姑且先在这里想办法等他们过来……”
但这话一出,我就有点后悔了。因为这听起来就好像是我厚颜无耻要赖在这不走一样。
“我可以去找我朋友。”我急忙又接着问他们。“你们知道这里吗?”
我调出手机里朋友留下的“地图”,把亮着的手机屏幕又递到他们眼前。老爷爷跟鹤丸也一起凑过来看了几眼。
“还有点距离啊……是后山的神社附近了吧?”
听到山字,我回头看了眼折了轮的箱子,感觉头上也要冒冷汗了。
“那要不……你先在这儿住一晚吧?”
没想到是那个白白的家伙最先打破了噎人的沉默感。我诧异地看看他,他也看向我。最终还是由他再一次抢先打断了我。
“况且外面天也黑了。”他说着,还将手向着门外的黑够了够。
天黑了吗?这里天黑得也太早了吧……
看看时间,才不过六点。明明是夏天,入夜却与冬天一样早。
我想着,亦跟着看了一眼这个鹤丸的一身薄衫短袖,确认了一下自己的想法。他见了,也莫名跟着低下眉看了一眼自己的领口,不明所以。
“怎么了,不方便吗?”他问。
“没!没有……”
“不如说你们方便吗……我没有足够的现金……”
“卡也……”我做出苦涩的表情。
我如果留在这儿,肯定是付不出住宿费的。
“反正也就一晚上。”
但鹤丸用很无所谓的语气说,点点头又看了老爷子一眼,才回过来对我笑了笑。
“大不了明天去找你朋友让帮垫付咯。”
“是啊,哈哈哈,你就放心住下吧,不要有心理负担。”
说着,我看见老人家丢给了鹤丸一串钥匙。
“所以郁久,快带她去房间吧。”
而鹤丸在嗯了一声就爽快地径直向我走来,只不过最后穿过我,去到了玄关处。
那没换鞋的脚裹着白净的袜子直接踩在了换鞋区的磨砂地上。他现在腰身微微弯下,一把想要去拉地上横躺着的行李箱。
“啊!这个坏了。我来吧……”
我见状,还想过去帮忙。
可鹤丸没停下手里的动作,反而手腕里更是攥了一股力道,一下就把箱子给提了上来。然而一时气力不支,人竟有点摇摇晃晃的,他又忙扶上另一只手拖着箱底,才把箱身整个抱起来。
“这还挺沉的,亏你一个女孩子能拖到这里来。”
“你这是在夸我吗?”
他没直接回答我,只是抿抿嘴,就又自顾自地转了身去往里屋走。才走了一半,他就又想起来什么,侧着脸对着原地的我回了一个笑眼弯弯。
“还不快跟我来。”
那话里带着绵绵的暖意像极了春天。
当时的我听了,脸上的笑一定也是像迎春花那般,擅自春暖花开了起来。
进入到客室区前,需要先上一段楼梯。
这儿的布置相当古朴,墙壁上挂着的照明灯其实是一节蜡烛,用了和纸似的东西笼起来一圈而形成了的简易灯笼。晕出来的温黄的光,只能勉强照清楚台阶层层向上的参差。
“对了,刚见面就想说……”
木头楼梯踩得十分不习惯。这里视线实在不清,我又总害怕摔倒,就低着头一节一节地数着走。不能再抬头看鹤丸,也就只能盯着他的脚后跟。
“你cos的鹤丸真的特别棒。”
在前面带路的鹤丸抱着箱子,他一路走到连接两道楼梯的平台上才停下,像是在等我。
等我即将登上平台、足以看清他的脸了,他也差不多看清了我的脸,才开口反问我。
“cos鹤丸?我吗?”
我看见他放下重物,用手背按按额头。
“难道不是吗?”平台处的墙上有窗,我便顺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指了指他的头顶。
“有个叫鹤丸的角色也是你这样一头白发。”
“嗯?这个啊……”他应着也戳了戳自己的头,于是捏了一段碎发在两指间。
“是真的。”
“怎么,不信?”
“不信你来扯扯看。”
他的话像附了让人言听计从的魔法,我听了居然真的就凑上前去,捻了捻他脖间留长下来的几绺发丝。
不过凭我的眼力是不可能分辨得出真发与假发的。下一秒我的手指一个用力,在听到他的喊叫声才知道自己下手重了。
“疼疼疼疼!!!”鹤丸怕疼、连忙把身子往下压,一边压低自己还一边埋怨我。
“你还真扯啊!”
“对不起对不起!”我慌忙松开手匆匆藏到背后去了。
看着他疼得那么真,我也有点愧疚了。
“还真不是假发啊……对不起啊……”
“那当然了。”
我看他在那揉着后颈,也好奇地踱到他身后去。
“染成白发……是不是因为觉得很酷?我以前也觉得银发啦白发啦的很帅。”
我看见他的白发丝丝缕缕地从他的指间流出来,在偶或斜进来的月光下,变得更加通透梦幻了。
“啊不,现在也觉得很帅。”
我真的很想再多夸两句他的头发很美。就像夸赞那个付丧神一样。
可那时的他却抢在我的前面,让我忽然哑口无言。实际上他只是用平复下去的语气,不喜不悲地诉说了一个事实。
“不是,天生的。”他说。
“因为一种病,我生来这样。”
好像“病”字总会牵扯出一些让人悲伤的情绪,哪怕眼前这个人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伤情。
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我不自觉地沉了头。
“对不起啊……我多嘴了。”
“你不用道歉啊。”
他大大方方地转回来,回给我一个淡泊的微笑。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那样的神情中充满了若有似无的哀伤,不可捉摸。
“虽然不知道你说的那个角色是什么。不过我就是鹤丸。”
“啊,我好像还没有自我介绍。”他突然呆呆地摸了摸脑袋。
“我姓鹤丸,叫郁久。鹤丸郁久,请多指教。”
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
由于在名牌上见过他名字的写法,所以我明确知道他不是那位“鹤丸国永”,可此刻他的自我介绍,听来又宛如就是那个鹤丸国永身在眼前。
“哦哦……”我懵懵懂懂点头,其实心早已在想别的东西。
“有没有人说过你和某个明星很像?”
死性不改的我又换了一种说法。
“没有。”他摆摆手。“不过要是有的话,早一步,或许那个明星就是我了。”
他说完自己就先笑起来,而我也跟着笑。
等笑够了也歇够了后,鹤丸又扛起行李,往下一段台阶走去。
“对了。”
他上台阶前还停了停,转头问我。
“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我都自我介绍过了。”
名字吗?
我思考间见他重新启程,脚下反应就更快一些,默契地跟去。
“我叫鹤九。”我说。
“鹤丸的鹤,九月的九。”
“……”
“没了?”
“没了啊。”
“真的假的……”走在前头带路的鹤丸,抱着箱子也要勉强斜过来半个身子,对这个一脸懵的人开上一句玩笑:“不想告诉我你的姓,难道是默许我对你直呼名字吗?”
“姓啊……我想想……”
“什么?”
“没什么,我说我姓……”
我灵机一动,把鹤字的另一个读音当成姓,随口胡编就报给了他。
他听了,总坚持着问我怎么写。我不想纠缠这个,就骗他说是日语里没有的汉字。
于是他真的就把我告诉他的姓的读音连着鹤九二字,一起喃喃地于口中回味般地低吟起来。
即使重新托起箱子上楼梯时,他也依然若有所思地默念着。
鹤丸念读时所有的字调都会变成不确定的上翘音,似乎在尝试用各个读音去联想出我名字对应的是怎样的汉字。
他在读了几遍后就明白了什么。
“你和鹤好有缘啊。”他笑着说起来。
我也觉得。
我在心底默默回答他,一直看着他走上昏暗的二楼。等那抹白色背影彻底隐没在阴影中,我才笑着跑上去。
当时的鹤九真是没有想到,这个鹤丸竟然对她所有的发言都不曾怀疑。
不过这份信任,也许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开始。
可以说这开端就像一朵生命力饱满的花苞,迫不及待地正将花瓣舒展。
但……又或许更像是高入云端的第一发烟花、像是烟花最中心处的不起眼的蕊芯。
因为那之后的,将会是竭尽全身的能量也想要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绚烂光亮的……
不悔、还有——
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