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镜》今天不努力

2、二

　　三
　　转瞬已近四月，眉生昏了整整三日才醒过来，他本以为这身体再不能如从前一般了，没想到短短半月就已行动自如，恢复如常。

　　那日将醒未醒之时，看到那日院中的女子，单手执着药碗将药渡于口中，然后低头，眉生心下一跳，女子的脸庞慢慢放大，他只感到唇上一软，一阵湿润，继而苦涩的药汁滑进喉间。

　　他再也忍不住，睁开了眼，昨日的那双温眸近在咫尺，可她眼中淡然又似天边遥远。

　　唇上一空，眉生回神被药汁呛得直咳嗽。女子起身将他扶起来靠在软垫上，将碗递给他。
　　“你既醒了，就自己喝吧。”

　　眉生下意识接过药碗，默了默，余光瞅了她一眼，过了一会，才别扭道“谢...谢了。”

　　女子淡淡接道：“你重伤落入我院中，那我们便是有缘的，因缘际会，我理当救你。”

　　此前眉生从来没想过他会给人道谢，虽然并不真诚，但却发自内心。

　　看着深褐色的药汁，瞥见女子湿润的嘴唇，眉生生平第一次脸红，两颊如火烧了一般滚烫。忙抬手饮尽碗中药。

　　眉生端着空碗半晌没说话，梵镜也就站在那不动，过了会，眉生深吸了口气，抿嘴鼓足勇气，涨红了脸道。

　　“我...爷就勉为其难对你负责一下好了！”

　　梵镜微微一愣，继而了然，“我不过是在救你。”

　　“可是...你，我，我们..”眉生从来没有这样无错过，他从来都是随心而为，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哪里像这样顾虑别人的感受。

　　“嘴唇相贴。”梵镜一笑，接道。“我已说过我是在救你的。”

　　“我不需你负责，也不要你回报。”

　　“哼，此话正和爷的心意！！”眉生涨红了脸，胸腔起伏不定，倏地握紧了身侧的拳头，仰头道“你可别后悔！”

　　女子依旧淡淡笑着。“不后悔。”

　　对于无故救了他这样一个不知好坏的人，她用缘分二字解释，可眉生不信缘，信缘便是认命，他不认也不信。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门外响起了女子的淡淡的嗓音，“出来用饭。”

　　“好”眉生忙答应，过了一会，才推门出去。

　　女子坐在树下的蒲团上，阖眸静坐。推门出去，便看到这样的景象。木桌之上，清粥小菜皆是素斋，氤氲着淡淡的香气。有着说不出的温馨。他有多久不曾这样轻松了。

　　对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放下所有的戒备。

　　眉生端起碗望了望一旁阖眸的女子，想着叫她一起，“...咳咳”

　　梵镜睁眼望向他，眉生却倏地转过了头，过了一会才，挤出几个字“爷吃不完，你也来吃吧。”

　　不等女子反映过来，执笔的手就被塞了一副碗筷，

　　“别说话！吃！”

　　梵镜一愣，继而拿起筷子，默默地吃着。二人皆是一语不发，安静的吃完这顿饭。

　　午后的太阳微微刺眼，眉生一跃上了树，坐在树枝上晃着腿，好不悠闲。女子一如既往坐在树下的案几旁，埋首写着什么。一阵清风刮过女子的左袖被扬起，他这才发现她左袖空荡荡的....原来她是没有左臂的....他刚刚竟然没发现...

　　眉生扯了树枝上桃花编成花环，施法让花环落在女子的头上，梵镜抬头望着眉生，眼中带着疑问。眉生蓦地撇过脸去，耳根泛红，“这是谢礼。”

　　他想着她肯定是喜欢的，虽然她没有头发但也是女子，而且，没有双手也编不了，他就大发慈悲帮帮她吧。

　　梵镜默默地取下花环，往空中一扔，顿时花环展开飘回了树枝上，恢复了原样。而后说道，“万物皆有灵不可妄欺生，你冒然将它折下，它也会疼。”

　　眉生听了一噎，喃喃道，“那又怎样，弱肉强食，谁让它没本事。”

　　梵镜摇头叹息，“施主心性太过浮躁，想法极端，若是不改终会得尝恶果。”

　　“我所作所为皆是顺心而为，便是有一天得尝恶果，我也绝不会后悔。”

　　梵镜默了一瞬，道，“也罢，即是如此，还望施主日后好自为之。”

　　“你是要赶我走？”眉生拧眉，轻哼道“走就走！”

　　梵镜双手合十，缓缓道“并非贫尼要赶施主离开，只是几日前几位道长寻至此处，贫尼已推说不知。这几日他们应当已经离开了。”

　　“庙庵之所人来人往，施主伤已痊愈，久住这里终是不妥。”

　　这已是明晃晃的赶人了！但是听到她没有将他交出去，心中倏忽一暖，她在担心他。眉生小脸一绷哼哼道，“知道了。”说完一跃跳到了墙头上，突然转身出声喊道“爷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贫尼法号梵镜。”

　　“爷是问你的名字”

　　梵镜顿了顿道“法号即我名，不过是个称呼罢了。”

　　“真难听”眉生言罢忽的弯唇笑了，道“你记住了，我叫眉生，顾眉生。”而后化作一只红狐消失在墙头上。

　　院中的梵镜听了摇了摇头，哑然失笑。

　　顾眉生吗...

　　四
　　六月的平城夏日炎炎，艳阳炙热。

　　灵鹭庵的后院中

　　白眉老道大喝一声，“孽障！今日我看你还能逃去何处！”而后望向树下女子道“还请大师助我将这孽障拿下！”

　　眉生挑眉，下一刻便躲到女子身后，楚楚可怜道“梵梵救我！”

　　梵镜身子一顿，有一双手箍在她的腰间。微热的温度透过衣衫贴在她的皮肤上，让她有一瞬失神。

　　回过神来梵镜瞥了眼拽着她衣袍的眉生，继而望向白眉老道，“不知他犯了何事，竟让道长追至此地。”

　　“这妖孽杀人无数，心肠歹毒，其心可诛。”白眉道长喝骂道，一旁的道童接道“他不过是只半妖，非人非妖，天道难容。”

　　梵镜感到身后的眉生身形一僵，淡淡道“世间万物皆平等，无高下贵贱之分，半妖也是世间生灵，道长却视其为洪水猛兽，欲将其抹杀。贫尼不敢苟同。”

　　眉生一愣，心中微涩垂了眼睑，缓缓地蹲在地上。梵镜余光撇见，抬脚上前一步，“人皆会犯错，道长也不例外，若是他诚心悔改，道长也不肯给他一个机会吗”

　　“妖狐狡猾，如何肯诚心悔改？大师切勿听信他言！”

　　梵镜双手合十，微微躬身，“即是如此，那贫尼便代劳管教这妖狐，道长也可安心。”

　　“你..”白眉老道讶异，继而怒急大喝，“梵镜你是定要与我作对，袒护这妖孽么！”

　　“我佛慈悲，善哉，善哉。”

　　“你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白眉气急拂袖而去，“你且等着，我定要取这妖狐性命！”

　　待白眉老道走后，梵镜踱步到眉生面前，弯下腰，“他们已经走了。”过了一会，眉生才抬头定定的盯着梵镜，眸光微动，平静道“你帮了我”

　　“嗯”

　　“为什么..”

　　“我说过了人人都有悔改的机会。”

　　“可我是半妖。”

　　“嗯”

　　“我杀了很多人”

　　“你有诚心悔改便好”

　　“我杀得的人有好有坏，皆是负心人。”

　　梵镜一顿，叹道“人各有命，因果循环，你终是要还的。”

　　“梵镜”

　　“嗯”

　　“爷喜欢你”

　　梵镜倏地愣怔，唇上一阵湿润，如蜻蜓点水。回过神，心下一颤，猛然起身往后退了两步，一个不稳往后倒去，眉生伸手一扯，最后跌进了他的怀里。

　　霎时庭院中的桃花花瓣飒飒飘落，落满了他们一身，彼时正午阳光炙热，风未起。

　　身体相贴，二人皆是呆住，半晌才回过神，梵镜忙起身退了几步别过头去，眉生尴尬的戏谑道，“梵梵这么开心啊。”

　　“不要急么，投怀送抱可以留在晚上。”

　　话音未落，眉生脸颊边发丝一断，脸上被花瓣划出了一道几不可察的血痕。继而对上梵镜冷漠的双眸，眉生心道...完了...这次怕是真的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