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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清感到全身发冷，那种冷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在一点点啃咬他脆弱的神经，他的厌恶与恐惧都难以控制，即使窗外阳光正好。
他想做点什么事来转移自己的恐惧和厌恶，还没等到他拿起面前的水杯时，对面的人便开口了，他笑着，“叫我名字。”
“顾念舟。”近乎是条件反射，成清现在都不太能违抗顾念舟的话语，无缘由的恐惧和厌恶早深深的扎根在他心底
顾念舟有一副温润又稚气的皮囊，低眉微笑时，荡出一个浅浅的酒窝，看着毫无攻击性，可事实上并非如此。
顾念舟合上书本，他低声说：“开始吧。”
开始今天的治疗。
这是虐待的前兆，可惜成清还什么都不知道。他就像离开母亲的幼狼独自在未知森林中闯荡，他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开口，“好，我们开始。”
这并非他们第一次见面，但是确实是他们第一次打算来谈论顾念舟的病情，之前的谈论已经为这次做好铺垫，在零碎的谈话交流之间，顾念舟已经能够稍微放松一点。他防备心思太重，不选择在专用的治疗室里治疗，而是在顾念舟熟悉的卧室里，也是由于这个。
心理治疗一般都是由心理医生来控制治疗的节奏，但是顾念舟不愿意，他排斥并且反抗。顾念舟是北京城里首屈一指顾家的小少爷，他不愿意，顾家人又放纵，成清只能顺从顾念舟商量治疗的问题。
其实对于治不治得好顾念舟这个事，成清是相当无所谓的，反正只有半年，他只待半年，在这半年之内他保护好自己就够了。而且，他不过是个玩了半辈子刚刚从国外留学回来的菜鸟医生而已，能够治好，那才真是见鬼了。
成清来这顾家已经有十天，他在这段时间里对顾念舟的反复无常阴晴不定有着很深刻的认识，他可能上一秒狂躁，咬牙切齿的微笑用小刀划开他人的脖颈，下一秒就安静如湖水，睁着一双略带悲哀的眼眸。
成清知道顾念舟有轻微的暴躁症以及精神分裂症，在病发的时候会有极强的攻击性。但是亲自听顾念舟诉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顾念舟揉了揉太阳穴，他垂下眼睛，“玛利亚说，他要我死。”
顾念舟的幻听很严重，这是精神分裂症初期症状，很早之前他就提过他总能听到有人呼喊谈论他。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总是以一种事不关己的态度叙述。
有时候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呼喊，有时候又是在他耳边喃喃细语，让他去死，诱导他伤害自己，或者是自杀。
顾念舟能很好控制自己，不为幻听所扰，他甚至笑嘻嘻的给经常出现的声音取了个名字：玛利亚。
成清轻轻点头，表示自己在用心聆听，对于病人来说，能够向心理医生说出自己的病情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这个时候成清不应该有多余的语言，以免刺激，他自己也不是很想开口和顾念舟交谈。
顾念舟声音平稳，语句之间条理清楚，以一种无关紧要的口吻诉说，“第一次，玛利亚和其他人在谈论我，”他停顿了一下，撇了撇嘴，这个动作稚气极了，让顾念舟显得更加年幼。“我不喜欢其他人的声音，久而久之他们就消失了，只剩下玛利亚。”
顾念舟停止了说话，望着成清，荡出一个微笑。
成清额头一紧，脱口便是，“玛利亚是个好名字。”
他可没忘记上次顾念舟这么看他后，下一秒就用烟灰缸砸向了他额头，虽然没有砸到，但足够惊吓了。
成清知道他不能说玛利亚的不好，顾家年轻的管家警告过他，上个心理医生就是附和小少爷说了句玛利亚的不是后就被小少爷活生生打断了手。
“我也觉得是呢，玛利亚。”顾念舟回答道，他眯着眼调整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像只嗜睡的大猫。
“五天前我见到了玛利亚，那是我第一次见但玛利亚。”顾念舟突然高兴了起来，他坐得端正强调，“是我第一次看见玛利亚！”
“第一次！”顾念舟又重重强调了一遍。
成清实在不好开口，他不能说：不，那不是玛利亚，那是我，然后你把我从楼上推了下去。成清手一抖，他又开始恐惧了，他想起了被推下去时悬空的记忆，但是他只能压制住恐惧，轻轻地问：“那是你第一次见玛利亚啊？”
顾念舟点了点头。
“可你知道玛利亚她啊，”
“阿清，我知道。”顾念舟再一次点了点头，他说：“玛利亚是不存在的。”
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成清明白，顾念舟也明白。
成清觉得郁烦，他想坐得离顾念舟更远一些，又无法直接后退，他想顾念舟的病情的确是加重了。
虽然顾念舟自我认知很清楚，思维也不匮乏，但是偶尔会有的幻觉妄想，是精神分裂症更加严重的预兆。
顾念舟话头一转，“可是玛利亚好久都没出现了，”他叹了口气，像是有些惋惜。
成清突然想，顾家不应该请什么心理医生，而是应该直接把这位小少爷关到精神病院里去，既方便又简单。
“玛利亚曾经用水果刀割开我手腕，就像这样”，他伸出小手臂，用另一只手的食指模仿刀的模样顺着手腕上的纹路滑动，“割腕，血液流出来的时候头有点晕。”
成清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绷带，下面遮掩着一道短伤，这是前天顾念舟发病时给他留下的。
“阿清？”
“嗯，我在。”
顾念舟表情平淡，声音平稳，最后他问：“阿清，你说玛利亚会杀了我吗？”
“玛利亚怎么会杀了你，”说完成清就瞬时明白他自己犯了个错误，他不能这么说。玛利亚有危险，他不能肯定其安全，也不能刺激顾念舟，直接说会和不会都不是答案，他找不到更好的说辞了，他咬了咬牙，才说出一句，“玛利亚杀不了你。”
顾念舟笑了，露出森白牙齿，他歪了歪头，极其自信，“玛利亚怎么会杀我呢，阿清。”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