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当年事（一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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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天总是黑得特别早，才六点多七点不到的时候，太阳已经爬下了山，暮色晕染了天际。
街上的路灯也早早亮起，打在装着水果的塑料袋上反射着一片亮白。
符荼招呼门外的一妖一鬼进门，泡上一壶铁观音，给囡囡准备的则是鬼界特有的果汁。
黄先生道了声谢，也不绕弯子，直接表明来意：“符先生，我和囡囡冒昧来访，还请不要见怪，此次前来主要是想多谢你上午的帮忙。”
“举手之劳而已，不需这么客气。”符荼摆摆手，真的没觉得是多大的事情，黄先生这么客气反倒让他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给黄先生续了一杯茶，符荼好奇问道：“能不能说说你们的事情？”顿了顿，感觉好像有点突兀，紧接着连忙解释了一句，“如果觉得不好说或者不能说不说没关系，我只是想知道和她的父母有关的一些事情。”
说着，符荼望了一眼在一旁乖乖坐着喝果汁的小女孩。
黄先生摇摇头，微微叹了一口气，道：“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从一开始说起就好，时间不急。”
“一开始啊……”黄先生脑子里无数的回忆闪过，最后停留在一个香火弥漫的祠堂，“我本体是黄鼠狼想必符先生也看得出来，开了灵智后，受人间香火供奉了数百年，修行上勤修不缀，很快便化了形，供奉我的那村人就是囡囡的那条村。”
“某天我察觉到有比我更为厉害的同道经过，或者说并不是经过，而是作！乱！”最后两个字被咬牙切齿地说出来，还带着难平的怒意。
“水腾如龙，遮天蔽日，我担心出事就先行托梦让村民们赶紧离开，独自找上门请求他不要在此处玩耍。”黄先生深深叹了口气，“是的，他只是在戏水玩耍。那是只蛟龙，黑蛟，传闻中黑蛟性本恶真的一点都没夸张。”
“我当时刚刚去到水边率先就被扑了一身的水，也是我技不如人，技不如人……刚见面就被抽飞了出去受了重伤，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护下他们……”黄先生抿了抿唇，眼眶都有些微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恶蛟作乱，漫天的洪水倾覆而下，一整条村，全没了，全没了啊……”
一股绝望悲愤的情绪汹涌而来，吓得符荼赶紧给他额心贴了一张清心符。
胸腔里的心脏因为激动愤怒而狂跳不已，深吸了口气，等情绪稍微平静下来，黄先生才接着说道：“尸浮遍野，残木飘零，几乎没有人逃得出去，因为一切发生得都太突然了，而且如今基本没有谁会相信一个无端的梦。”
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苦笑，后来他侧头看向囡囡，摸了摸她的懵懵懂懂的小脸，脸上挂着不知是不是被那份沉重的哀伤感染到而留下的一串血泪，
“没事了，没事了。”把小女孩抱进怀里亲了亲额头，好生安慰了一番，等她看着好多了黄先生才继续说道，“囡囡的父母外出打工，她一个人在家里，原本是由姥姥带着的，但是出事一个月前她姥姥去世，又联系不上她父母，后来靠着邻里的接济过活。”
“洪水过后她死活不肯投胎，是还留着执念，这么小还很多事都不懂，唯一念着的就是那很久不见的父母。这么小，我哪能放着她不管，就把她捡了回来，认她做义妹。”
“她的执念就是想要找到她的父母，很久很久没有见过面了，心心念念地想要见上一面，想问他们为什么这么久不回家，为什么这么久一个电话都没有，为什么不肯接她的电话，为什么连姥姥的葬礼都不回来参加，问问他们是不是不要她了。”
小女孩倏地抱住黄先生的胳膊，眼泪又哗啦啦留下来，哭着说道：“不，不要爸爸妈妈，嗝，要哥哥，嗝，要哥哥。”
显然是想起了早上的事情，还有些后怕，小孩子的心理脆弱而敏感，这事在心里留下了重重的阴影，哪里是说忘就能忘的。
黄先生好不容易把人给安抚下来，叹了口气：“唉，今天看见他父母的模样，估计早就出事了，所以才一直没有与家里联系。我也不知道她父母被邪气控制了多久，但至少还有救，如若再晚一点被邪气完全吞噬就真的连投胎都无望了。她还这么小不该被执念困着，她有权利去见识这个世界更多美好的东西，以一个活生生的人类的身份，我想送她去投胎，唯一的办法就是解决她父母的事情，所以我才会冒那个大风险。还多亏符先生来得及时，不然我……唉，可能真的要栽进去了。”
符荼叹了口气，感慨这世上的事情就是这般的无常，安慰了两人一番，随后问了一下囡囡父母如今的情况，同时协商了一下之后的处理方式，很快两个小时转眼即逝。
看了眼墙上挂着的时钟，黄先生站起来，对符荼躬身一拜，再次表达了谢意，而后说道：“天色已晚我们就不打扰了，告辞了。”
符荼起身送他们出门，囡囡细弱的食指指了指门口摆着的来的时候就看见的盆桔，轻声问道：“那个我可以摘一个吃吗？”
深深的橙红色喜庆而热闹，让枝头挂着的桔子有着别样的吸引力，但是符荼稍微有些犹豫——这似乎不适合吃吧？
“不行吗？”
低落的声音让符荼觉得拒绝这么一个小孩的自己就是个大坏蛋，也不管其他有的没的，立即同意了。
囡囡高高兴兴飘过去挑了最漂亮最顺眼的一颗摘了下来，剥了皮放嘴里一咬，眉头瞬间拧在了一块，眸子里泪花闪现，吐着舌头口齿不清抱怨道：“嘤……酸……好酸……特别酸……”
符荼：“……这个本来就不是买来吃的。”
囡囡皱巴着脸，一脸菜色：“那买来干嘛？”
“过年……”
这可能，大概，也许也是为什么这几年摆桔子的人越来越少的原因之一吧。
囡囡：“……”
黄先生握拳抵着唇掩饰了下嘴角那如何都遮挡不住上扬的弧度，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摆出哥哥的架势：“好了，我们打扰小哥哥这么久该回去了，和小哥哥说再见。符先生，我们先走了，再见。”后面这句是看向符荼说的。
“唔……小哥哥再见！”
符荼也挥了挥手，笑着道了声“再见”。
把茶杯茶壶玻璃杯洗干净放好，刚回到卧室就感觉到手机振了振，一条短信进来。
【明日要帮我一个忙，宝宝还记得吗？】
“宝宝”两个字把符荼狠狠震了下。
【不记得！！！再见！！！】
【乖，我过两天回去，给你带好吃的，好不好？】
【哼╯^╰】
【想你了，晚安^_^】
符荼：……
这是吃定了他肯定会去是吗，他这么有骨气，才不……不会不去呢，哼哼。
一夜好眠。
九点左右，符荼收拾了些乱七八糟的就骑着自行车来到石岭脚下，随便找了个自行车位锁好。
刚锁好车的时候看见一个七十多的老爷子把一捆柴绑在一辆老式自行车上慢悠悠地往回推，符荼和他打了个招呼。
“老爷子，好巧啊，今天又来捡柴火啊。”
老爷子虽然七十多了，但是身体很好，经常会踩自行车兜兜风，或者随便在附近散散步，或者在家里下象棋，至少符爷爷是隔三差五会去找他下象棋的。
因为家里用的是老式的灶头，所以老爷子每天都会出来捡些柴火回去。
符荼挺好奇为什么不装煤气灶，如今基本家家户户都会有个煤气灶，他家里也是，以前盖房子留下来的那个烧柴火的灶头基本没用过，至少符荼长这么大就从没见过那个灶头开过火，灶台上边还堆满了油盐酱醋锅碗瓢盆，如果不留意可能都不会发现那其实曾经是个灶头。
“对啊。”老爷子闻言看过来，认出了符荼，“哦，是符家那小孙子啊，出来锻炼啊？”
“嗯嗯。”
“年轻人多锻炼锻炼是好事，你快去吧，这会儿热了点，不过人不多也挺好的。”
“哈哈，我也是这么想的，老爷子慢走，注意安全啊！”
挥别了老爷子，符荼沿着石梯上去。
石岭山如其名，整个是由花岗岩石灰岩构成，岩初县这一片的地质都是如此。
岭上的岩石覆盖着一层绿意，林荫间开凿出一条石梯，方便晨练或者晚上散步的人。
十点半多晨练的人基本已经离去，符荼一路上只遇见一两个下来的人，顶上边也就剩下三四个穿着桃红色跳舞服的大妈在运动器材边上聚着聊天。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当年事（一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