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战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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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吉•佐耶十分清楚，在这场突然爆发的战役中她唯一能做到的贡献就是冷静的指挥，还有不断思考。
「听好了，已经没有办法活捉他们两个了。」那时她是这样说的：「一有机会就杀死他们，千万不要犹豫。」
她能轻易看出阿尔敏的挣扎，她能体谅，但她也绝不会因此动摇。
即使敌人身上有着极其珍贵的情报，但是人类对于敌人的了解严重不足，再加上他们并没有能够捕捉敌人的技术，只有抱着杀死对方的决心他们才能在最低风险下看到胜利的可能。
不过很快的，韩吉便再次认识到了残忍的现实。
即使她从来不避讳这么说，她承认人类的力量实在太过渺小。
他们的刀刃和立体机动面对着铠甲巨人和超巨大巨人一点用处都没有，连利威尔都没能对铠甲巨人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
原本她期盼着恢复理智的艾伦能够用关节技夺走铠甲巨人的行动能力，趁机让这名背负人类未来的碧眼少年逃离战局。
是可行的方式。当她看见铠甲巨人露出裂痕的皮肤时，她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铠甲巨人突如其来的加速逆转了战局。
这是韩吉第一次亲眼见到两名当年破坏玛丽亚之墙的凶手，她不禁回想起当时的目击报告中对铠甲巨人冲破希干席那区内城门的形容。坚硬的表皮和强壮的身躯，以及惊人的冲刺速度，就是这样狂暴的力量破坏了内城门，造成无数人民死亡、流离失所。
他们真的是为了毁灭人类而来的。
这个念头无法抑制的窜上脑袋，自从在破裂的墙面里发现巨人的时候起，恐惧就如影随形的在她脑海中扎根生长，侵蚀她的心脏。
其实韩吉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害怕的情绪了，大概自从她第一次出到墙外以后就再也没有过。身为留下来的人，她认为自己没有时间停在原地，只能掌握每分每秒奋力前进。
曾经她也为了逝去的同伴而痛恨过，但她最后明白了，以仇恨为动力只会蒙蔽双眼，于是她试着以令一种方式去寻找真相，寄望着能够让人类冲出束缚的牢笼。
可是，当未知的真相一角逐渐露出时，她却发现心底某部分的自己退缩了。
到底人类面对着的是什么呢？
韩吉开始不敢想象了。
她操作着立体机动，在黑发巨人和铠甲巨人的周遭盘旋，两头十五米巨人的战斗激起了强烈的气流，伴随着尘土冲击她的身体，镜片在砂砾的撞击下不断发出声响。
她能听到莫布里特在她身后焦急的喊声，要她离战局的中心远一点，但她无法克制自己的冲动，她渴望着能够再近一点，再看清楚一点，不放过任何能让人类反击的线索。
黑发巨人完全档不住铠甲巨人的猛冲和擒抱，速度和重力，再加上那层坚硬的皮肤，铠甲巨人完美体现了可攻可守的战略精随。
「艾伦！」三笠大喊，「不要躺在地上，快起来！」
「可恶！他为什么突然动得那么快！」凯吉又急又怒的喊道：「难道我们什么都没法做吗？」
照理说，如果浑身都覆盖着向石头一样坚硬的外壳，铠甲巨人是不可能这样迅速活动的。
眼前的违和感让她隐隐抓到了什么，却又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黑发巨人奋力从地面上的坑洞中爬起，却在下一刻又被重重撞进墙里，头部遭受铠甲巨人的重击之后只剩下一半，韩吉甚至看到一颗被打烂的绿色眼珠飞进空中。
黑发巨人终于无力的倒下，铠甲巨人在弥漫的蒸气中一步步向那具残破的身躯走去。
像是在预兆着人类的败北。
「安德！！！」利威尔惊急的吼声突地传来，韩吉心神一震，分神的往那里望去。
好几个人都在急切大喊，她隐约看见一个身影沿着墙面快速坠下，失重的身躯只在她的视线里留下残影。
她呼吸一窒，还来不及思考究竟是谁掉下了城墙，剧烈的爆炸和紧随而来的热浪让她在空中无法控制的翻滚，刺眼的闪光令她睁不开眼，耳膜被炸裂声震的隐隐作疼。她挣扎着试图射出锚钩，但绳索却在气流中失控的卷在一起。
一双手臂猛地抓住了她，即将摔落的身躯终于缓了下来，两人踉跄着摔在地上。
她撑起身体，吃力的睁开眼，在逐渐消逝的强光中辨认出莫布里特的五官，紧接着她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猛然抬头，眼前的景象让她几乎忘记了言语。
骨格和血肉在空中缠绕成形，高达十四米的身躯长身而立，灰白色的皮肤渐渐覆盖住肌肉，修长匀称的体型下蕴含着危险的力量感。
十四米的巨人从蒸腾的雾气中缓缓抬头，他的头部也蔓延着灰白色的表皮，宛若半个面罩般遮掩着五官，一直延伸到颈部，他浅色的眼珠从皮肤遮掩的间隙中清晰可辨。
那名巨人微微张开嘴，那与人类神似的唇形中溢出一丝炽热的蒸气，顺着灰白皮肤的空隙随风飘散。
「白色的……巨人？」韩吉喃喃说道，她耳里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胸腔中疯狂跳动，热血涌上脑门，她用尽全力瞪大眼睛，深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白色巨人像是听到了她的声音似的，慢慢转过头俯视而下，对上了她的视线。那对浅色的巨大眼珠凝视着她，眼底满是冰冷坚硬的光芒，毫无温度。
韩吉感觉到一股寒气窜上背脊。
「韩吉分队长！」莫布里特濒临崩溃的喊声在她耳边响起：「求求您先回城墙上吧！这里太危险了！」
韩吉愣愣的回过头，思考了几秒后发射出固定器往城墙而去，她在空中不住望向白色巨人，纷乱的思绪在脑海里不断闪过。
几个起落，她停在墙面上，发现利威尔僵硬的身影。
「利威尔！」韩吉焦急的问道：「怎么回事，那个巨人是谁！」莫布里特在她身边停下，紧张的回头张望着。
利威尔没有回答她。
「利威尔？」韩吉不解的再度唤道。
「……那是安德。」利威尔终于缓缓说道，他紧紧盯着城墙下方的白色巨人，一动也不动，黑发投下的阴影遮住了他一半五官，韩吉看不清他的表情。
「什么……」韩吉一愣，「你说那个巨人……是安德？」
立体机动的声音响起，阿尔敏和三笠也在他们旁边的墙面上稳住身形，两人脸上都是极度的震惊和惶恐。
「分、分队长！」阿尔敏颤抖着说：「安德他……」
韩吉强压下心中的震撼，沿着墙面望去，几乎所有调查士兵都看到了安德坠下城墙，变成巨人的场景，他们脸上带着惊疑和绝望。
艾伦在短时间内站不起来，即使他能够继续战斗，铠甲巨人的攻势也还没有能够抵挡的办法，而超巨大巨人的半具身躯还矗立在城墙顶端。
安德•戴巴的背叛将会是彻底压垮战局的最后一击。
她深吸一口气，再度向下方看去，只见白色巨人缓步走向墙角的铠甲巨人，黑发巨人的身躯还倒在地上，散发着蒸气。
「分队长，请下命令吧！」莫布里特的声线绷的死紧。
韩吉不语，脑中急速的思考着，她从眼角瞥见利威尔用力到泛白的指尖和爆出青筋的手腕。
「全员准备战斗！」她咬牙吼道：「待我命令，一齐拿下那个巨人！」
「等等，韩吉。」利威尔突然出声。
「韩吉分队长！」阿尔敏也焦急喊道：「请等一下，状况有点奇怪！」
这时白色巨人已经停下了脚步，站立在距离铠甲巨人不远处。铠甲巨人的注意力从白色巨人出现开始就已经从艾伦的身上转移，此刻他已经回过身来正面对着白色巨人。
白色巨人和铠甲巨人对峙着。
「安德……」阿尔敏怔怔说道，「他的目标好像不是艾伦……」
白色巨人举起右手臂，指尖灰白色的物质在空中飞速延展，笔直伸向高空。
「……那是什么东西？」莫布里特震惊的问。
阿尔敏愣道：「那看起来像――」
铠甲巨人看见白色巨人的动作，猛然大步朝白色巨人冲撞而去，蹬出的脚步在地面上踩出深深的凹洞。但是已经来不及了，白色巨人手中已然握住了巨锤，高举的双臂在瞬间猛烈挥出。
铠甲巨人闪避不及，迎面被巨锤狠狠击中，在惊天动地的撞击声中，铠甲巨人的身躯竟被轰了出去，庞大的身体重重摔进地面，剎那间激起漫天尘土。
「莱纳……被打出去了！」三笠喊道，她的声音燃起一线希望。
墙面上的调查士兵们愕然的望着突然逆转的战局。
铠甲巨人挣扎着欲爬起身，白色巨人完全不给他反扑的机会，又是一锤大力砸下，将铠甲巨人轰然撞回了地面，猛烈的攻势中大地震动不决。
铠甲巨人被巨锤砸中的面部和胸膛上，坚硬的皮肤赫然碎裂剥落，露出底下的肌肉，鲜血在空气中快速蒸散。
「竟然被打碎了！」阿尔敏震惊的大喊。
「那把锤子是什么……」韩吉喃喃道：「这难道也是……巨人的硬质化吗？」她的语调渐渐拔高。
情况仍然不明，但她仍旧止不住颤栗般的快感，那种面对着未知事物的兴奋席卷她的四肢百骸。
白色巨人再度伦起巨锤，铠甲巨人却矮身扑出，强壮的臂膀抱住白色巨人的双腿，两个巨大的身躯摔进地面。铠甲巨人双臂猛地发力，将白色巨人死死压在身下，高举的拳头重重砸下。
白色巨人挣脱不了身上的制伏，只能艰难的闪避，虽然勘勘避过了头部，却还是被拳头打进了一边肩膀，骨骼的碎裂声清楚可闻。
铠甲巨人抬臂绞住白色巨人的肩颈，巨大的力道竟然将白色巨人的手臂生生扭下，断裂的肌肉和喷出的高温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半条手臂撞在墙面上，城墙隐隐晃动。
「安德！」阿尔敏紧张的大喊。
利威尔怒声道：「那个臭小子，教给他的都白学了！」
「利威尔！」韩吉猛然大喊：「膝盖的内侧！攻击他的膝盖内侧！」
利威尔闻言，身躯在瞬间笔直冲出，墨绿色的披风划过天际，留下一道残影。气体剧烈喷出的同时，他冲向两个扭打在地的巨人，反持的刀刃在挥臂的瞬间切下了铠甲巨人的膝关节内侧。他身形不停，又切下了令一条腿的关节。
如同韩吉所料，就像身披盔甲的战士一般，如果铠甲巨人必须快速行动，那么关节内侧将无法覆盖肩应的盔甲，那是唯一的弱点。
失去双膝的铠甲巨人倏地减弱了力道，白色巨人一翻身，顺着力道试图将铠甲巨人甩出去，但却被铠甲巨人紧紧捏住了脖颈，剧烈的翻滚中两头巨人一齐撞上墙壁，碎裂的石块掉在他们身上。
「是艾伦！」三笠突然大喊，「艾伦他站起来了！」
黑发巨人终于重新起身，近乎复原的伤口冒出白色烟雾。
铠甲巨人似乎打定主意要先拿下白色巨人的后颈，一技重拳砸向白色巨人的头部，将他半颗头颅打进了墙面。而后铠甲巨人张开嘴盆，对着白色巨人的后颈就要咬下。
黑发巨人狂暴的扑身而来，手肘锁住了铠甲巨人的喉咙向后摔去。铠甲巨人被他甩进地里，正要挣扎爬起，却被黑发巨人绞住了脖颈和双臂，面部朝下动弹不得。
「就是这样，艾伦，干掉他！」赛斯高举双拳，向着黑发巨人吼道：「快把那个叛徒的头扭下来！！」
黑发巨人收紧双臂，浑身的肌肉紧紧绷起，铠甲巨人剧烈挣扎，大腿猛烈的撞击地面。黑发巨人奋力的从下方困住他的身形，却一时也奈何不了他，两头十五米巨人僵持不下。
白色巨人从墙面爬起，碎石从他身上落下，冒出大量蒸气的右臂已经恢复。他直起身朝着两头十五米巨人冲去，掌心重新延伸出了灰白色物质。
「长、长矛！」韩吉兴奋的大喊，脸颊胀得通红：「先是锤子，竟然又是长矛……难道什么都做得出来吗！！」她急切的伸长脖子，肩膀不住发抖。
「闭嘴！妳太吵了！」利威尔暴怒的大吼。
「韩吉分队长！！」莫布里特抓狂的喊道，「艾伦他们还在战斗啊！！」
「安德……难道是想要杀掉莱纳吗？」阿尔敏愣道。
白色巨人高高扬起的手上紧握的长矛，尖锐的一端瞄准了铠甲巨人的后颈，而后用尽全力般狠狠刺下。铠甲巨人在最后一刻突然发力，拖着黑发巨人向一旁闪去，那长矛没有刺中后颈，但还是生生刺入了他的后背。
铠甲巨人坚硬的皮肤在长矛的攻击下碎裂，长矛的一头深深陷入他的皮肉里，他双手撑地，奋力向前推挤着，粗壮的大腿在地面上留下痕迹，连带着锁住他脖颈的黑发巨人都他推的移动身躯。
「怎么了！莱纳在做什么？」阿尔敏愕然道。
「没用的，只是在徒劳挣扎罢了！」凯吉恨声说，「他已经赢不了了！」
铠甲巨人拖着黑发巨人前进了一段，又脱力般的摔下，黑发巨人紧紧扭住了他的关节，丝毫不放松。
白色巨人再次对着铠甲巨人的后颈高举长矛，背脊的肌肉绷出一个危险的弧度。
突然，铠甲巨人张开大口，从喉咙深处发出震天的咆啸，那剧烈的声响响彻云霄，尖锐震痛着众人的耳膜。
「注意周遭！」韩吉厉声大吼：「他在招唤其他巨人！」
「分队长，没有发现其他巨人！」妮法在附近的墙面上大喊。
「不……」阿尔敏猛然抬头，惊恐的瞪大双眼：「在上面！快避开啊啊啊！！！」
超巨大巨人的身躯从正上方轰然坠落，大张的血盆大口宛若嗜血猛兽，剎那间天崩地裂，巨大的爆炸和撞击让整座城墙都为之大力撼动，高温热浪席卷而上，墙面上的调查士兵们纷纷惊声大喊，却无处躲避。
韩吉喊叫着，被炸起的气流冲击撞上背后的墙面，剧痛中她紧闭双眼，隔着眼皮都能感受到那股刺痛的强光。
但是预想中的灼热感没有出现。
她喘着气，睁开双眼，到处蒸气弥漫，远处烧焦的树木和泥土冒出浓烟，她却看见一大片白色的屏障矗立在他们身前。她转头望去，城墙上的调查士兵们虽然多少在撞击下受了轻伤，但是生命都无碍。
「这是什么……」她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屏障，灰白色的粗砺表面坚硬如石，有着微小的细纹但毫无接缝，那就像是一道拔地而起的高墙。
利威尔的身影从旁冲出，操作着立体机动快速登上那道白色的屏障。
韩吉一愣，连忙跟在他身后，他们站在顶点向下看去，猛然看见地面已经被超巨大巨人引发的爆炸砸出一个巨大坑洞，庞大的骨架还未燃烧完全，正持续冒出高温的热气。白色巨人的身体嵌在这道灰白色的屏障里，骨骼在平面上延伸的痕迹清晰可见，他低垂着头颅，没有动静。而黑发巨人焦黑的身躯则破碎的躺在洞底。
铠甲巨人张口咬下了黑发巨人的后颈，将艾伦连着后颈肉一起咬入口中。而后他抬手撕开了白色巨人的后颈。
那名有着棕色发丝的少年侧着脸，趴伏在白色巨人的后颈里，腥红色的肌肉在他的眼眶周围沾黏着。安德似乎还是醒着的，在铠甲巨人的动作下试图挣扎。巨大的手指捏住安德的身躯，铠甲巨人粗暴的拉扯下，他发出疼痛的喊叫，还连在白色巨人体内的双臂被硬生生的扯断，鲜血喷洒而下，凄厉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超巨大巨人燃烧的骨架中，贝尔托特穿着立体机动的身影从蒸气中出现，他抱着昏迷中的尤弥尔，跃上了铠甲巨人的肩膀。
几个动作不过在转瞬之间，铠甲巨人朝着平原狂奔而去。
「艾伦！」三笠急迫的声音从韩吉身后传来，这名黑发少女正要俯冲而下，却被利威尔一把拦住了去路。
「臭小鬼，妳冷静点！」利威尔厉声说，「现在追上去不会有结果的，没有马匹不可能追上他们！」
「你――」三笠急怒的正要硬闯，却看见利威尔那双充满暴虐火焰的灰蓝色双眼，倏地收了声。
「利威尔，」韩吉看着下方那具失去本体的白色巨人的身躯，缓缓说道：「他保护了我们。」
利威尔恨恨瞪着远方，没有回答。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战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