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屋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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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伦巨人化的时候，巨大的手里紧握着那根掉到地上的汤匙。韩吉根据这个情形推测，艾伦变身巨人需要「明确的目的」，例如先前的杀死其他巨人，或是扛起大石。光靠他的自残无法成为力量启动的关键，必须要有某种目地的驱使才可以。
虽然如此，只是为了捡汤匙就巨人化的情形也实在令人费解。
讨论的最后，众人总算是厘清了当时的情况。在了解到艾伦并非故意变成巨人后，四名前辈对艾伦表示了歉意，并纷纷用力咬下了自己的手。
「我们很需要你，希望你也能依赖我们。」佩特拉说，「请你……相信我们。」四人的手上齿痕在油灯的光线下清晰可见，如同誓约。
安德在那瞬间明白了，这是调查士兵的生存方式。墙内人类面对巨人时情报和知识不足，任何无法理解的情况都有可能发生，而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面对突发状况迅速行动，事先设想了最坏的打算，即使那会是冷酷的决定。
这就是利威尔所钦点的成员，他们深谙此道。当他们拿起武器指向艾伦的时候，不代表他们很无情，但是他们也不会后悔当下做出的判断。
因为不这么做的话，可能就会死。
「难过吗？」安德问艾伦，他们此时并排坐在屋顶上，夜晚的凉意已经在空气中散开，暗色的天幕上繁星闪烁。周围茂密的树林黑压压的一片，只有顶端的枝叶在月光下能依稀辨认。
「……其实我大概也有自知，他们是来监/禁我的。」艾伦闷闷地说，「但即使是这样，我还是……没想到他们这样不信任我，虽然利威尔兵长解释过，这就是他们被选进特别作战班的原因。」
「我倒觉得，」安德说，「比起监/禁，他们的任务更像是协助你吧？」
「……协助我？」艾伦疑惑的问。
「你听到佩特拉前辈说的话了，她希望你依赖他们，」安德说，「他们希望能与你互相信任，如果真的只是单纯监视你就不需要这样了。也许比起控制，调查兵团更期待你能带来希望……更何况团长还让我来陪你，不是吗？呃，虽然我自己是这样理解的……」说到这里，安德烦恼的叹了口气，向后躺平了身躯，屋顶凹凸不平的石砖透过衣服的布料，在他的背脊上留下冰冷的温度。
「是吗……」艾伦喃喃道，在安德身边跟着躺下，四肢放松的伸展开来，仰望天空。
「这样突然让我想起了结业式那天的晚上呢，虽然那天星星很少。」安德突然笑了，觉得有点怀念，「明明只是几天以前的事，总觉得过了好久。你和让总是吵个不停，我的天，我还记得阿尔敏满头啤酒的样子……」他想到莱纳，征征的停了下来。
「说到这个，那时候你没有回答我呢，兵团分配的志愿。」艾伦直起身，转头看向安德，认真的说，「安德，你为什么加入调查兵团呢？」
「噢，这个嘛……」安德笑了笑，右手下意识的抚上腰际，「这要从五年前开始说起了。」
「五年前？难道是……」艾伦一愣。
「嗯，希干席那区沦陷的那天，」安德轻轻说道，「那天……巨人来袭的时候，同伴吓得逃跑了，我回过神的时候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留在城镇里，到处都是巨人。」
艾伦沉默听着，他从来没有听安德说起过去的事。
「我又难过又害怕，只好跑到一栋房子里，躲在床底下……但最后我还是被一头巨人发现了。」安德说，「有点难形容那时候的感觉……大概就是知道自己快要死了，该放弃了，却又很想要奋力挣扎，即使一点希望也没有……」
「然后一个人救了我，那是一个调查士兵。」安德绽开一个微笑，月光下艾伦依稀能看到他扬起的嘴角。他继续说：「他把我带到城墙上，告诉我要活下去，别轻易死掉。」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个人，是他带给了我新的生命。那时他向希干席那区的方向行了一个军礼，献出心脏……那震撼了我。」安德坐起身，深吸了一口气，好像那澎湃的情感在胸腔膨胀，「于是我很好奇，他那时眼里看到的……愿意为之奉献生命的东西是什么。」
在墙外被巨人吞下肚的那一刻，安德认为自己早就失去了一切。他身边的人好像总是在离去，先是维尔，而后是马赛尔，以及三位同伴。虽然他知道那时发生的事情怪不了任何人，是他自己要留下来的，即便他还是救不了马赛尔。如果再让他重新经历一次，也许他也会抛下马赛尔拔腿就逃，谁知道呢？
在开拓地的两年生活，安德无数次想起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和那令人感到安心的肩膀温度。如果说艾伦，三笠和阿尔敏带给了他从未体会过的，家人一般的温暖，那么那黑发男人带给他的就是一股憧憬，对某种事物的追寻。他不禁想，也许追随那名男人的脚步，能让他也看到那样的光景。
与同伴重逢以后，嘴上说着没关系，我能理解，我回来了，心里却隐隐还是恨着的，痛恨那时抛下他的人，又或者痛恨自己被迫面对现实所产生的失落感。
也许这就是他现在无法痛下决心履行责任的原因，他从来没有真正理解自己成为战士的理由，可是城墙内的世界带给他生存的意义，深入骨髓。
一阵晚风吹起，掠过树梢，吹乱了两人的发丝。
「这就是你加入调查兵团的原因？」艾伦紧紧盯着安德的侧脸，恍然说道。「我从来不知道呢，你很少跟我们说你来开垦区以前的事。」
安德转头，对上艾伦的视线，浅褐色的明亮双眼彷佛反射了点点星光。「是啊……噢，虽然还有一部份原因是要看好你，毕竟你这家伙实在是太糟糕了，一激动就会冲过头……我可是你的小跟班呢！」他补充道，绷出一个滑稽的嘲讽表情，嘿嘿笑着。
「……你得离让远一点，说话跟他愈来愈像了，以前明明话很少的。」艾伦一阵无奈，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紧绷了一天的情绪彻底放松了下来，也许是被这名小混蛋的笑容感染了。他不由伸手揉了揉安德的棕色发丝，如同他们在开拓地第一天见面时那样。
「虽然不想打断你们温馨的叙旧，」一个凉凉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但是艾伦晚上要回到地下室，我说过了。」
安德一个激凌，回头看到利威尔站在他们身后，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们，不知道在那里待多久了。
这个男人是从来不发出脚步声的吗！！
「兵、兵长！」艾伦一惊，连滚带爬的起身，差点在屋顶上滑一跤，「对不起！我这就回去！」
听着艾伦跌跌撞撞的爬进附近的窗口，安德愣然看着利威尔，一时摸不清楚对方到底听到了多少。「唔……你什么时候来的，兵长？」他艰难的问。
月光让黑发男人的轮廓柔和不少，他已经换下了制服，仅着白衬衫和领巾，肩膀上披着件黑色外套。他由上而下俯视着安德，那双有如夜幕般的灰蓝色双眼看不出情绪。他沉默片刻后说道：「……从你提到谁的头上都是啤酒开始。」
「呃……」要命，那不是都听见了吗！
安德顿时僵硬了，吶吶的说不出话，有种心里盘算的小心思被当事人撞个正着的尴尬感。
利威尔没说话，只是波澜不惊的盯着他看，盯的安德直发毛。
两人对看许久，安德觉得维持着扭头仰视的姿势让脖子很酸，心里又别扭，很是折磨，暗暗盘算着要不要跟随艾伦的脚步落荒而逃。
良久，利威尔总算动了，他背过身往窗口走去，肩上外套的袖子和衣襬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随着夜风微微飘动。「如果你有睡在屋顶上的兴趣，我是不会阻止的，但是下次别拉着艾伦，他有必须遵守的规矩。」他的声音冷冰冰的，有着不容抵触的强势。
「抱歉，我知道了……」安德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肩颈，爬起身看着利威尔的背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感。「下次不会再这样了。」他低下头。
利威尔踏进窗口的身影顿了顿，像是迟疑了一下，而后他静静说道：「……你这不是活的挺好的？」
安德猛地抬头，心脏在胸腔里剧烈的鼓动，却见利威尔已经在窗口消失了身影。
「……什么啊，」安德喃喃道，咧开嘴笑得像个傻子，「原来是记得的嘛！」
***
由于艾伦巨人化尚不稳定的原因，韩吉决定将实验暂缓，让特别作战小组投入日常的训练。某种程度上，安德觉得像是回到了训练兵时期的规律生活，虽然少了吵吵闹闹的同期生，但也是每天累的无法思考，一沾棉被就睡的安稳。
旧本部的古堡后方有一片训练用的树林，前辈们在里面搭建了演习用的巨人模型。实际面对巨人时，操作立体机动的熟练度和反应能力非常重要，即使是一秒之差就能送命，也因此每日的练习是必须的。
与以往训练兵团所教的基本技术不同，这些经历过实战的调查士兵们更注重团队配合，在合作之下才能在斩杀巨人时尽可能缩小牺牲。另外，在有如地狱般的战斗中存活下来的他们，也有很多个人心得。
「如果条件允许，锚钩射入的角度要多注意，否则在战斗中或磨损的很快。」艾鲁多拿着固定器在树干上比划着，「虽然是消耗品，但是要是实战的时候脱落会很危险，也没有时间替换。」
安德看的很认真，闻言点点头。
这几日，众人在树林中持续练习，同时也讨论互相搭配的方案，前辈们的指点总是非常精辟且实用，安德学到的可能比过去的一年还多。
「我知道在面对巨人的时候还要分神注意发射角度很难，所以是说条件允许的情况……」艾鲁多说，「总之，能养成习惯的话说不定在关键时刻能因此保住性命。」
一旁佩特拉悄悄拉住艾伦，低声好奇说道：「我从以前就很想问了……安德的立体机动操作真的很厉害，第一次看到的时候都不相信是训练兵呢。」
「安德……他的立体机动成绩是我们这届的第二名。虽然第一名是三笠，那家伙太强了或许可以忽略不计。」艾伦想了想，说道，「怎么说呢……阿尔敏曾经说过，安德大概就是那种天生属于天空的人。」
「你说的三笠我有印象，防卫战那时候他们两个都表现很出色，」佩特拉回忆了一下，「可以算是首战了，可惜没有仔细记录讨伐数……」
「讨、讨伐数！」艾伦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目瞪口呆，「三笠和安德都有讨伐数了吗？」
「这……你们那届训练兵应该多少都是有的，」佩特拉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为难的说道，「我们赶回托洛斯特区的时候他们正在战斗，防卫战的时候我不清楚，但是三笠和安德确实在城门处有斩杀巨人的……艾伦，你怎么啦？」
艾伦还来不及回答，奥路欧插口道：「还用说吗，这家伙该不会讨伐数还是零吧？明明经历了惨烈度堪比墙外调查的战役。」
看着艾伦失魂落魄的表情，奥路欧知道自己猜对了，顿时又趾高气昂的数落起来：「哼，果然跟我想的一样，还是个小鬼！」
「奥路欧，你可以不要再学利威尔兵长讲话了吗？」佩特拉恶狠狠地吐槽，「一点也不像！就算你也带着领巾，你们还是完全没有共通点！」
他们这里声音越来越大，安德和艾鲁多老早就听到了。
艾鲁多停下讲解，好笑的对安德说：「他们俩个以前从训练兵时期就总是这样，吵吵嚷嚷个不停。」
安德脑中浮现出了艾伦和让吵闹的样子，会心一笑，说道：「佩特拉前辈只有对奥路欧前辈会这样呢。」接着他好奇问道：「难道前辈们都是同期生吗？」
「没错呢，当初都是一起约好进调查兵团的同期，彼此连家人都很熟，」艾鲁多笑着说，「没想到也一起撑过来了。说到这个，这次墙外调查后就可以回家一趟了，真的是……久违了啊。」他抬头望向天空，眼里有着期盼。
安德盯了他一会儿，恍然说，「艾鲁多前辈有恋人吗？」
「……你这小子怎么这么敏锐？」艾鲁多一愣，假装恼火的伸手揉了揉安德的头发，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
安德嘿嘿笑着，正想大着胆子开几句玩笑，根塔操作着立体机动，倏地在他们身边落地。
「喂，你们几个认真点。」根塔看起来有点无奈，「还在训练呢。」
根塔可以说是特别作战班中最严谨的人，平时话不太多，做事认真有条理。安德跟他说到最多话是在马术练习的时候。
在接触到调查兵团的马之后，安德对牠们的温和感到非常安心。根塔告诉他，调查军团的马是经过品种改良的专用种，性情很温驯，适合长时间移动，也比较不容易在面对巨人时恐慌。
对调查士兵来说，地形平坦的野外十分不利于立体机动的使用，此时在高速奔跑的马鞍上展开立体机动就成了非常重要的训练。而这么做的同时也无异于考验骑手的技术――他们必须放开缰绳和腿夹，仅以马鞍做为展开动作的支撑点。除了平衡感之外，更重要的是和马匹的协调性。
对此艾伦和安德都伤透了脑筋，练习中甚至还摔过几次，落马可不是好玩的事，安德的下巴还为挂了几天瘀青。
「所有你跟马的接触都很重要，不论是缰绳，肢体辅助或是身体重心，不管你是有意识或无意识的动作，对马来说讯息的效力都是一样的。」根塔说，「少用腿夹，多运用身体重心改变，你会更容易和你的马合为一体。」
安德花了很多时间来体会这句话，逼迫自己不要像以往一样放那么多精力在缰绳和腿部动作上。但终究他们还是成功了，虽然只是在古堡旁草原的练习，也能顺利在马背上展开立体机动。至于实战时的情况，就只能在真正到了墙外才能体会了。
对此根塔十分满意，对安德说：「学会和你的马互相信任，牠们会是你在墙外的最佳伙伴。」
艾伦的马信步踱了过来，凑到安德的后脑勺开始嚼他的头发。
「喂！别这样！」艾伦又急又怒的拉着牠。
那匹马不满的喷了个鼻息，吐了艾伦一脸口水。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屋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