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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龙泣(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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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麟拿起了挎包,一把砸向纸扎人,将它半个脑袋砸瘪了下去,没过多久,它又能重新恢复起来,凹下去的表面鼓动,像一个正在充气的气球一般。
孙萱萱被它掐得渐渐断了气,瞳仁缩成了一根针,四只扑腾的爪子渐渐停了来,最后软趴趴的倒在了驾驶座没了反应。伏麟大怒,猛地朝血淋淋的纸扎人一扑而去,它伸出手就想掐他脖子,被他眼疾手快的抓住了手腕。
闪着寒光的红指甲离他瞳孔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俩人在一前一后在车上僵持着,这纸扎人力气非凡,僵持的时间久了,有些让伏麟吃不消,他渐渐败下阵来,眼睁睁的看着那锋利的指甲即将刺入他的瞳孔。
这时,行驶中的纸扎车悄然无息的停下了,一人停于车前,双手插兜,个子不高,身姿挺拔,看起来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冲锋衣,在连衣帽的遮盖下,隐下了月下那张俊秀稚气的脸。
他伸手摘了帽檐,露出一头蓬松的黑发,冷眼盯着车里僵持的伏麟,嘴角渐渐扬起一个邪气的弧度。片刻,毫不畏惧的朝着车边走来,大力打开了车门,一屁股坐在了副驾驶上。
“我要搭个顺风车。”他笑道,清清爽爽的少年音带着些许慵懒。
“救救我……”伏麟咬牙道,他现在快要坚持不住了,浑身的力气即将用尽,额头和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憋着一口气死撑着。
少年淡淡道:“我为什么要救你?”
“我要坚持不住了……”
伏麟手臂一阵痉挛,一颗心“咯噔”一下,力气到了极限,血红的指甲直朝他眼瞳刺来。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强有力的手臂伸了过来,一把抓住了纸扎人的手。
少年缓缓抬头,朝他咧嘴一笑,露出了隐在黑暗下的脸。一双狭长的桃花眼微眯,内勾外翘,眨眼时神光逼人,三庭五眼的标准脸,虽未完全长开,但是容貌却俊秀得异于常人,略带着几分少年郎的稚气。
他的力气极大,用力一扭竟硬生生折断了那纸人的手臂。纸人发出一声怪叫,猛地转头,眼睛里忽闪着绿油油的光,怨毒的盯着那少年。
它的手臂恢复得极快,抽搐着身体,凄厉的笑了起来。
这时,副驾驶座的少年扔了一个打火机在伏麟身上,倾起半个身子,一脚踩住了纸扎人颤动的身体,低声道:“用你脖子上的血珠做引,烧了这辆车。”
血珠?
伏麟伸手摸向脖子上的符纸包,心说你倒是狮子大开口,这可是他保命的东西。
血珠原是伏大胡年少时得到的,十分珍贵,百年难遇一颗。
宿主是一只修行千年的老鼠精,做了太多伤天害己的事情,遭了天劫,结果没出撑过去被劈得灰飞烟灭,只留下它集聚百年修为的结珠。老鼠精生前害人不浅,这血珠充满了怨气,原本是给他躲避天劫用的,他现在又怎么可能舍得烧掉。
似乎看穿了伏麟的犹豫,他嘴角勾起一抹坏笑,说道:“你若不烧它,它会不停息的往前开,终点站——黄泉。”伏麟皱眉,回道:“你刚刚怎么进来的?”
“别太高看我,我虽然能进来,可没有出去的法子,难不成你想让我跟你陪葬?”
“你……是人?”
他未语先笑,意味深长的回道:“你觉得呢?”
伏麟一把扯下了符包,打开了符包,露出里面被磨成了粉末的血珠。他将它用打火机点燃,紫红色的火苗窜起,跳跃在他漆黑的眼瞳里,:“相信你一回。”
紫红色的火苗落在车内,刚粘上便像野火窜原一样,大规模侵蚀起来,速度极快,为了避免被殃及池鱼,伏麟一把抱起了不知是死是活的赤狐,半蹲在后座上。
没一会火苗如硫酸将纸扎车底座腐蚀出一个大洞,洞下却是一个深不见底的虚空,虚空里混沌成一团,如空间扭曲了一般,星云大规模旋转,打着转。
“跳下去。”少年道。
伏麟盯着下方扭曲的虚空,迟迟不敢跳下,一种怪异的压抑感席卷而来,闷在他胸口极其难受。这是人类下意识对未知领域的恐惧,现在他就一个想法,也许跳下去就永远都到不了底,漂浮在虚空之中。
副驾驶上的少年将刺在纸扎人眉心的一根毛发拔了出来,车内突然鬼叫声四起,肉眼可见的魂魄凄厉的哭嚎着,从纸扎人体内争先恐后的涌出,他淡淡的瞥了一眼伏麟,道:“既然你都选择相信我了,还犹豫什么?”
周围的火肆虐的烧了起来,越烧越大,最后竟烧掉了大半个后座。没有多少时间给他缓解心里压力了,伏麟咬牙,心一狠,纵身一跃从车底破开的洞跳了下去。
与此同时,车内那张略带稚气的俊脸突然阴沉了下来,变得冷若冰霜,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微寒。少年一双漆黑的眼睛褪换成了酒黄色,宛如一个透明晶莹的玻璃球,中央漆黑的瞳仁缩成了一线天,阴冷的盯着不在动弹的纸扎人,森然道:“杂碎,他的生死还轮不到你决定。”
伏麟在睁眼时正处于一个不知名的荒郊野外处,纸扎车也凭空消失了。周围一片漆黑,只能借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明。他怀中的孙萱萱并没有死去,还有微弱的呼吸,看来是伤得很重,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拿着还未丢弃的打火机,他架起了一个火堆,暖着赤狐冰凉的身体。坐下来后,酒的后劲又重新犯了,让他的头有些晕晕乎乎。
他学了一声老鼠叫,没一会就从树林子里钻出好几只大老鼠,非常有灵性的跑到了他跟前。伏麟对它们说道:“你们去通知邪九,让他去找找我的朋友,一瘦一胖,邪九认识。是被南城一带的狐狸精带走的。”
老鼠们“吱吱”叫了两声,应了他,成群散开隐进了黑夜里。
他摇了摇昏昏沉沉的脑袋,目光无意识一瞥,瞥到了对面上坡上,那里站着一个模模糊糊的白影子。
它看起来并不是个人,在依依稀稀的月光照射下,只能看到一抹白影站在槐树下,围着槐树疯狂的转圈,如一个失了智的疯子,显然正常人不会这么做。伏麟没有敢在去多看,这种东西他现在并不想惹,现在穴位被封,法力尽失,只能装作没看见。
他有些担心起车上那人,不过,既然纸扎车被烧,以他的身手应该能逃脱的;因为他看起来并不像个普通人。
就在他晕乎乎的时候,有人从背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伏麟眸中寒光一闪,下意识警戒动作出手,那人速度极快的反应了过来,俩人对掌几招,出招方式行云流水,最后纷纷横掌停于对方的大动脉前,扼住命门。
俗话说人有三把火,头顶阳火,两肩抗起无名火,最忌讳之事就是拍肩。在伏大胡从小对伏麟的教育下,他们通灵之人,除了迫不得已,最不喜陌生人拍肩,先不说灭火招鬼,这样的举动算是对他们的挑衅。
黑暗里那人刚想说什么,却迎上伏麟一记寒彻的目光,他无奈的笑了笑,低声道:“片刻不见,你就忘了我了?”
他的声音清爽,音调微高,温润柔和,十分好辨认。伏麟缩回了手,惊讶道:“是你!”他笑了笑,坐在了伏麟对面,翻着手掌烤着火,搓了搓手哈了一口热气。
伏麟道:“你是人还是鬼?”他淡淡开口,话含深意,:“你说我是人,我便是人,你说我是鬼,我便是鬼。”
伏麟自是不懂,问道:“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少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编贝般的白齿,道:“我叫龙龙,你叫什么?”
“你的本名么?”伏麟问道,他点了点头,伏麟又道:“你家里姓龙?”
“可以这么认为。”
伏麟并没有打算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他,辗转问道:“你从哪里来?”眼前这个龙龙倒是什么都不隐瞒,他问什么便答什么,不过三句两句含深意,让人半懂不懂。
“伏家山。”
一听到这个地名,伏麟整个人一惊,错愕道:“伏家山?是东北那边的伏家山?”龙龙似乎也很惊讶,笑道:“怎么?你知道?”
“当然,我爷爷就住在那边。”伏麟笑道。
“你爷爷是谁?”
“伏大胡。”
“啊……我知道,是不是山上那个赤脚大夫?”
“你认识?”
“嗯……认识。”
伏麟放下了一半戒心,伏家山那地多的是能人异士,出马弟子到处跑,龙龙能从那里来,想来不是鬼物的话,便是某家修道弟子也有可能。他道:“伏家山离南城隔得挺远的,你一个人来这里做什么?”
龙龙沉吟了片刻,低眸盯着跳跃的火焰,缓缓道:“来找人。”龙龙表情沉重,眸子里闪过一丝暗淡,谁都有些往事,看他这副模样,伏麟也不想多问下去,礼貌的笑了笑,道:“我叫伏麟。”
“伏……麟……”他一字一句的低喃了出来,用棍子戳着火堆,目光里充满了好奇和不解。伏麟连忙解释道:“雄性为麒,雌性为麟。我天生阳气极重,取麟散阳调和。”
“嗯,是个好名字。”
伏麟道:“你既从伏山来,想必也是有点道行的吧,不知是你师父是伏山哪位高人?”
龙龙单手托腮,眨了眨眼,说道:“伏山坐镇的高人只有两家。一家镇北以南,出马堂口,金花婆婆。一家镇西以北,茅山传人,也是当地有名的赤脚大夫,伏大胡。”他话音微顿,桃花眼弯成了一对月牙,笑嘻嘻的看着伏麟,反问道:“那你猜猜我归属于两位高人——哪位的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