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岛鲸落》白马空山

17、一个吻三千块

　　关于那个猝不及防的吻，顾川在事后倒没有解释太多。
　　都是聪明人，褚星明摆着一脸“顾老师您不用多说了我都悟了”的表情，他也乐得轻松，只是略提了下事情的来龙去脉，以证自己确是不得已而为之。

　　但他自觉还是占了人家小年轻的便宜，主动提出要免一周房租，褚星倒是连连摆摆手道，“顾老师客气了，举手之劳。”
　　“就当是上次火锅的回礼吧。”浑身上下透着股清爽劲儿的少年弯起眼睛，微露出一对虎牙笑眯眯地说，看起来丝毫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不过顾老师觉得我一个吻值三千块，我还是很开心的。”
　　“瞧你这得瑟样。”顾川扣起食指作势欲敲他脑壳，褚星一低头麻溜地撒腿就跑了。
　　先前的暧/昧气氛顿时烟消云散，经过这么一出，他们的关系无形中倒是拉近了不少。

　　那之后的几周，顾川的作息稍微规律了一些，对褚星也稍稍上了心。
　　那个孩子长得好，做事又讲究，爱干净不挑食，实在很讨人喜欢。
　　——而且泡的咖啡也很好喝。他想。

　　褚星隔三差五地会去酒吧倒是没错，但是几乎都是踩着12点前的时间回来，也从没带人回家过夜。偶尔是背着运动包回家，估计有定期健身的习惯。
　　穿衣服也讲究，风格简洁大方，很少有明显的Logo。球鞋倒是一目了然的限量版。
　　平时代步车是一辆橄榄绿的保时捷911 Turbo S，偶尔和路虎换着开。周末出去玩的时候喜欢开一台橙色的迈凯轮P1。
　　衣品和车品可谓绝佳，但这都是真金白银堆出来的，一般人学不来，更别提实践了。

　　顾川也不知道自己没事观察这小孩干嘛，还这么细致入微，可能就是作家多少都会有点儿的职业病吧……
　　对此他并未深思，心安理得地继续享用褚星泡的美味咖啡。

　　…………
　　“哥，您都单身快两个月了，破纪录了！”
　　孟晨坐在酒吧的卡座里，掰着手指假模假样地算了一下，惊呼道。
　　罗藤啥热闹都爱凑，随手扔了一把骰子说：“这可不像褚少啊，啥时候见你身边断过人。”
　　骰子滴溜溜在大理石桌面上打了个转，是个“六”。
　　褚星垂着眼睛，淡淡地说：“腻了。”

　　……这是何等人间凡尔赛的发言。
　　让那些想谈恋爱想到夜不能寐的单身狗们情何以堪？？
　　孟晨直接翻了一个白眼，竖起大拇指说：“大佬不愧是大佬。”
　　罗藤则是一副“你竟然背叛了组织”的沉重表情，他双手撑在台面上，凑近怼着褚星那张毫无瑕疵的俊脸，痛心疾首道：“咱褚少有钱有颜，不谈恋爱，这简直就是是对社会资源的浪费啊！”
　　“你知道有多少女孩儿会心碎吗？”

　　“对了论坛里又有人开了新赌局，”孟晨兴致勃勃地接话，“赌大佬你下一个能谈多久。”
　　“我可压了一百块啊，一个月。”罗藤正色道，竖起食指。
　　“我压半个月。”孟晨不甘示弱道。
　　“还有这回事？”听他俩闲扯半天的赵嘉睿饶有兴致地问。
　　孟晨摸出手机，正要打开链接给赵嘉睿发过去，黄璐瑶拿起自己堪堪能装下一支口红的迷你包包，砸了一下孟晨的肩膀，嗔道：“去去去可别带坏我男朋友，小赌大赌都是赌，不许乱来。”

　　孟晨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在他看来这压根儿不算啥。他张了张嘴刚要说啥，这时素来惜字如金的褚星开口了。
　　“你俩可少贫了。”褚星大手一挥，示意罗戏精孟戏精今天可以收戏下工了，头也不抬地点开朋友圈的小红点。
　　最近一条是顾川在一分钟前发的，是公主睁着圆溜溜的蓝色大眼睛，乖巧地蹲在沙发上的照片，头上带着一个人鱼姬色的大蝴蝶结，波光粼粼，别提有多美了。
　　褚星不假思索按下了“保存”选项，把公主最新的美照存下来。

　　这会儿，罗藤已经靠在吧台，人模人样在搭讪新来的“美国甜心”牌女酒保。
　　不看他那一头出格的绿发，这小子其实长了一张相当不错的脸，嘴巴也甜，一口为了泡妞练出来的地道英语把人家姑娘逗得咯咯直笑。
　　孟晨去门口接许雯露，赵嘉睿起身去了趟洗手间。
　　一时间，卡座上只剩下褚星和黄璐瑶。

　　褚星兴趣缺缺地往下刷了几条朋友圈，看到自家表妹徐可可发的九宫格，坐标是在法国巴黎的某个网红酒吧。
　　他知道这个酒吧，以前和狐朋狗友们去过一次，那家主打的是脱衣舞，不过他们那时候看的那场是一群性感热辣的网袜美女。
　　徐可可发了九张图，满屏晃眼的八块腹肌和人鱼线。
　　褚星心如止水地一路刷下去，心想我果然对男人没有兴趣。
　　但是……他也不认为自己有多喜欢女性。
　　所以，果然我喜欢的只是顾老师吧。他心里漠然总结道。在自己懵懂萌芽的感情面前，平静地简直像个局外人。

　　这时，他忽然想起之前成都朋友和自己说的话，随意地问黄璐瑶：“你以前是成都X中的吗？”
　　“……嗯，怎么了？”
　　褚星向来不喜欢掺和这些事，只是简单地转述：“最近有人在成都打听你，是个女的，名字不知道。”
　　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漫不经心地看过来，这当然不是他们第一次对视，但黄璐瑶依然觉得浑身一寒，就像她费尽心思想掩藏的秘密早已被对方看穿一样。

　　那个含着金勺子出生的男孩儿坐在她对面，浓密的野生眉在发丝间若隐若现，稍钝的眉峰增添了几分无辜的少年气。
　　慵懒如大猫。
　　那模样无辜且漠然，天真又残忍，仿佛对世间一切的贪嗔痴离别苦都不在意——就像荒山野岭间被青苔覆盖的菩萨像一样。
　　黄璐瑶咬了下嘴唇，低声说了句：“好，谢谢褚少。”
　　褚星不再多言，开了一把新游戏继续打排位。

　　听完这事后，黄璐瑶就一直有点心不在焉。她看似性格豪爽，实际是一个内心非常细腻的女孩。很容易多想。
　　即使看到许雯露进来了，她脸上一时也没洋溢起平时的热络模样。
　　许雯露倒是冲她点了点头，两人这就算打过了招呼。
　　在座的大多都是富二代，只有许雯露是官二代，这个黄璐瑶是知道的，虽然对方口风很严，但她的消息向来灵通。
　　许雯露她爸在中国北方当官，具体什么职位倒是没听人说过，就晓得是出门会配司机的那种级别。

　　许雯露也是高中就出国念书了。
　　这姑娘长得就像她名字一样，文文静静的，留着一头青春疼痛文艺电影里，那些女主角们标配的黑长直。
　　眼睛大而圆，眼角上扬，像猫眼。
　　谈不上素面朝天，化了点淡妆，皮肤干净细腻，在酒吧乱晃的射灯下一张小脸被照得雪白。
　　不笑的时候，厌世感扑面而来，算不上阴郁，而是更深一层、难以捉摸的气质。
　　那种气质仿佛是与生俱来的，黄璐瑶出神地想，和褚星一样。
　　那两个人简直就像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弟，都是一副高高在上仰着下巴看人的冷淡模样，目空一切，啥都不放在眼里的高贵姿态。
　　就连难得的温和口吻，都像是在施舍一样。
　　这世界上真的有她在乎的人吗？黄璐瑶每次看到许雯露，都忍不住会冒出这个念头。

　　谁也不知道许雯露怎么会和孟晨这种一看就是中二晚期的摇滚叛逆少年在一起，用罗藤的话说，可能是为了拯救世界吧。
　　许雯露和黄璐瑶的关系不冷不淡，只是因为彼此男友关系铁，所以多少得维持下塑料无比的表面关系，免得场面尴尬。
　　黄璐瑶心里知道对方其实是有点看不上自己的，她们压根儿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除了聚会时偶尔碰个面，黄璐瑶平时在学校自觉地避着人走，不爱上赶着去凑人家学霸的冷脸。
　　她可识相了，从不会自讨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