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海之下》西天聆雪

5、穷奇

　　新认识了一个人类朋友，汐郢此刻正在翻箱倒柜地找见面礼。
　　翻着翻着，原本平静的海底剧烈地晃动了起来，就像是海啸爆发的前兆一般。
　　但这样的情况在汐郢看来却是另一种可能了。他有些高兴，能弄出这么大动静的一定是个大家伙啊！说不准就是和他一样睡醒了翻了个身呢？

　　随着这一阵动静，似是发出了什么讯号似的，无数的曾经或许已经消失了的存在都在人类的耳目所感知不到的地方睁开了眼睛……

　　但这些汐郢此刻并不知道，他连自己为什么会被冰封都没有弄清楚，对一切始末都一无所知，他现在的认知只是一觉睡醒之后海洋淹没了陆地而已。
　　突然间，汐郢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那应该是一个他很熟悉的家伙，而且不是很和善。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小时候似乎被大哥带着去见过那几个人，那种凶戾暴虐的气息他再也没有遇到过第二次。
　　想想也是，那样的存在怎么可能轻易陨落？那个层面的，哪个没有破碎虚空的能力？
　　这么想着，汐郢东西也不翻了，辨认了一下方向发现并不远后他便朝着那个方向游了过去。

　　夜繁霜带着萧堇溯前往的那个地方，与周围并无差异，同样是一片汪洋，若是没有定位过，想来是没有人能准确找到这么一个地方的。
　　按照记忆，夜繁霜在飞行器上降下来的三丈见方的悬浮平台上摆上桌案，待点燃的三炷香烧尽之后将香灰撒入了面前的海水之中，与萧堇溯一同朝着香灰撒下的方向磕了三个头，算是完成了这一仪式。
　　然而在海面之下，深埋在海底不知多少年的那座坟冢却不安分地动了起来。

　　“卧槽！”随着坟冢被人从内部破开，一句属于少女的骂声传了出来，“我tm只是睡着了啊！哪个孙子把我埋起来了？！亏我以为是给我准备的房间还睡了个回笼觉，这都来上香了啊？！”
　　那是一个目测不会超过十五岁的小女孩，穿着一件简单的睡裙，却奇异的有着一头黑白掺杂的长发，一双灿金的眸子流光溢彩。
　　“嗯？”小女孩说着说着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埋了不说，还给我埋在海底了？他们怎么做到的？”
　　整个人都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同时，一层无形的屏障也将她与海水隔绝了开来。
　　香灰伴着祷词一同传入了深海，传进了小女孩的耳朵，其中的内容让她挑了挑眉。
　　“稀奇啊，末法之后没有断了传承也就罢了，居然还有血脉返祖的小崽子出生？”她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语气中不无兴味，“让我去看看，这小崽子长什么样。”

　　祭拜完成后，夜繁霜将供桌收了起来就转身想要带着萧堇溯离开，但原本懒洋洋趴在地上的萧堇溯此时却站直了身子，一双鎏金眸子定定地看向了夜繁霜背后。
　　夜繁霜看到萧堇溯态度的变化也转过身看向她目光所及的地方，瞬间他的瞳孔就微微收缩了起来。
　　一个小女孩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二人身前，赤裸的双足悬浮在海面半寸以上，相当熟悉的金色眸子绕有兴味地打量着他们。
　　“夜家的两个崽子？这就是返祖的那只？”说话间来人的目光放到了萧堇溯身上，让她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施加在自己身上，原本站直的身体微微弓了下去。
　　夜繁霜见状拦在了萧堇溯身前，也分担了这个陌生人施加在她身上的压力。
　　“你是什么东西？”能够毫无依凭地站在海面之上，夜繁霜不会无知地认为对方是与他一样的人类。
　　小女孩闻言嗤笑了一声:“你们祭拜我却不知道我是谁？”
　　说话间她的背后浮现了一个淡淡的虚影——那虚影三丈有余，通体只有黑白两色，却不会让人觉得丝毫突兀——那是一只巨大的背生双翼的白虎！白色为主，黑色点缀，展翼间更是将这一小片天空都遮蔽了起来。
　　“先祖……青荇……”夜繁霜喃喃道。
　　“不是青荇是青芜啊！哪个白痴连老祖宗的名字都写错的！”夜青芜一听就炸了，“那群崽子对老祖宗到底有没有尊重啊！”
　　她一边说一边前行几步踏在了夜繁霜和萧堇溯所在的平台上，背后的虚影悄然消失，整个人与新联邦学校里那些小姑娘没什么两样。
　　夜青芜两只手放在了萧堇溯的脑袋上死命撸，弄得她整个脑袋上的毛都炸了。奇怪的是以萧堇溯的脾气被这么对待也没有生出一丝不满，只是温顺地让这么一个小女孩撸毛。
　　等到过够了手瘾，夜青芜这才松开了手，指尖一点光华隐入了萧堇溯的眉心。
　　伴着暖洋洋的气息流遍全身，维持了一周多的黑虎形态消失了，再次出现在夜繁霜和夜青芜面前的是一名少女，清冷的面容被上挑的唇角柔化了几分，凤眸微眯，金色瞳孔微微掩映着，黑发及腰，一身样式奇特的玄色长裙将她从脖颈到脚踝包的严严实实。
　　“果然是个美人～”夜青芜绕着萧堇溯走了一圈，“先让你变回人类的形态，应该还是比较习惯这个样子吧？”
　　萧堇溯点头。
　　“那我之后再慢慢把该教的教你，头发以后剪不了了，衣服暂时也换不掉，这是你的皮毛所化，接受完传承你就能知道怎么收起来了。”
　　“谢先祖教导。”萧堇溯稍稍低下了头，减轻了一些面前这个因为身高只到她下颌而不得不仰头看她的小女孩的压力。
　　“等等，”夜繁霜反应了过来，对夜青芜不知该用什么态度 ，“你……您不是已经……”
　　一听他开口夜青芜就止不住火气:“我只是因为天地间已经几乎没有灵气了所以不得不选择沉睡啊！谁知道你们哪个不知根底的当我死了就这么埋了啊？”
　　萧堇溯原本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当高岭之花，但听见夜繁霜被夜青芜这么揪着发了一顿火时还是忍不住嘲讽地笑了出来。
　　换来了夜繁霜冷冷的一瞥。
　　夜青芜打量了一下两个人，皱了皱眉，对着萧堇溯道:“你讨厌他？”
　　两人闻言都是一愣。
　　“虽然也有我的血脉，但还是你比较重要。你讨厌他的话，我帮你杀掉吧？”夜青芜说这话时神色没有一丝变化，就如同只是踩死一只蚂蚁一般的态度让人忍不住心底发寒。
　　眼见因为自己没有表态就打算动手的夜青芜，萧堇溯下意识地将夜繁霜护在身后——就如同夜繁霜刚才拦在她身前一样。
　　“嗯？”夜青芜不解。
　　“先祖，这是我的舅舅，是我至亲的人。在您看来血脉什么都不是，但在我们的认知中，血脉至亲是整个世上最重要的人。”萧堇溯看着夜青芜，眼中原本发自本能的亲近与尊重消失了，只留下一片冷然。
　　“可是你不是讨厌他吗？”夜青芜有些委屈，现在的后辈真是难弄。
　　“这不是讨厌。”萧堇溯顿了顿，“我是小舅舅带大的，这只是我们之间相处的习惯。”
　　夜青芜:“……所以这就是你在傲娇啊？”
　　“你不要说出来啊！”萧堇溯再也端不住那副高冷的样子了，整个人抱着头蹲在了地上，耳根一片通红。
　　“呵。”夜繁霜见状冷笑一声，“不就是因为来地球没通知你吗，装了这么多年终于装不下去了？”
　　夜青芜已经不想去理会这两个无聊的人了，生气！
　　在这三个人说话间，一只苍白的利爪搭上了平台的边缘，接着一个白色的脑袋从海里冒了出来。

　　“穷奇，”汐郢一眼看到了那个小小的身影，“真的是你啊。”
　　夜青芜一听这声音立马把那舅甥两人扔到了一边，眼巴巴地跑了过去。
　　“汐郢！”夜青芜看着小小的，却一把把半个身子还在海里的汐郢抱了上来，还抱着转了个圈，“第一个遇到的居然是你，我太感动了！”
　　汐郢被她弄得有点晕，便道:“你快放我下来！”
　　“哦。”夜青芜听话地把汐郢放了下来，“这么多年你到底去哪里了啊？末法时代前都没有看见过你。”
　　“末法时代？那是什么？我从和你们见过面回家之后就睡着了，前几天才醒过来的，我想去找找看你们，但是陆地都没有了……”汐郢一脸茫然。
　　夜青芜:“……”
　　“你睡着的时候就没有感觉到特别冷吗？”夜青芜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那就是因为灵力减少的原因啊！大家一个个都没办法只能睡觉，后来人类没地方住了移民到其他星系，几千年过去地球上的灵力才慢慢养回来的啊！”
　　“怪不得……”汐郢喃喃，“我醒过来的时候身上还有碎冰……照你这么说，近段时间大家都会慢慢醒过来了？”
　　“对啊，我是因为被家里的这两个小崽子当牌位祭拜才出来看看的，不然我还能再睡几天！”夜青芜气呼呼道。
　　“崽？”汐郢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夜繁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