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南旧》衔青枝

16、白云苍狗（7）

　　line的狂欢仍在继续，舞台上的表演轮到了另外一位抒情风格的驻唱歌手，灯光不似先前那番转换不定渐迷人眼，换了浅色的灯光配合曲调的舒缓，方才舞动的人们也大多安静下来，专注的听着台上歌手清畅的歌声。
　　淮笙低着头往休息室而去，其间还悄悄望了一眼角落上的卡座。季北瑾离开，他们仍未散场，仿佛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一般继续饮酒狂欢，而那位自恃要保护季北瑾的帅哥，此时也正坐拥另一位女孩儿，脸笑得快起了褶。
　　淮笙冷哼了一声，有些庆幸将季北瑾塞进了出租车，尽管车上泼闹的人并不感激她这样做。
　　淮笙推了休息室的门进屋，里头开了暖气，开门时便有暖意将她包裹。小七已经在收拾背包，身上还背着她的贝斯。
　　“姐!你回来啦!”见淮笙开门，小七停下手里的动作走到她面前。
　　“是啊！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儿？不和他们一起去玩儿吗？”淮笙望了望空荡荡的休息室问。
　　小七回身去把背包背上，“jeason他们在吧台那边喝酒，说是今天有新目标出现!”
　　淮笙一笑，“那看来你不能和他们一起了!走吧我送你回家!”
　　“姐!我刚刚听人说之前有一卡座好像在打架，姐，不是你朋友那边吧？”
　　“额……”淮笙嘴角抽了抽，“我不太清楚，不是我朋友那儿!”
　　“那就好!走吧姐!”小七伸手搭在淮笙肩上，一把将她带着往外走。

　　车子停在line大门侧的停车位上，淮笙解了车锁，小七很快开了车门钻到副驾驶座上，熟练的调好了靠背高度，解开背带，将贝斯小心地放在后座，而后，双手抱头舒适的躺在座位上。
　　“小睡一会儿吧！你今天很累了!”淮笙见小七闭目养神，便把车上的小毛毯放在他膝盖上。
　　“谢谢姐!”小七的眉眼笑成了弯月，一对可爱的虎牙展露无遗，“姐!你今天弹的贝斯超棒!特别有节奏!特别好听!”
　　车子拐过一个路口。
　　“是吗？你是第一个夸我贝斯弹得不错的人!以前还有人跟我说我弹这个弹出了二胡的调调来!”
　　“谁跟你这样说的啊”小七歪过头来问。
　　淮笙“嗯”着，没有说话。
　　她想起在学校艺术节那天的午后。少年独自在舞台上演奏着李斯特的钢琴曲，琴音流畅动听，渐渐勾住了她的耳朵，她抱着贝斯，轻轻掀开幕布一角，看着穿着夏日校服的少年指尖在黑白键间轻扬悦动，谱出一首清新好听的琴曲。
　　她看得出了神，直至少年已经结束弹奏，扔着手上学生会送的纪念品走到这边时才全然反应过来。
　　她想要给他让出位置，却踢到脚后的灯具差点儿摔倒，红着脸回过头来时，少年已然停在她面前。
　　“是你弹的贝斯？”他问。
　　他清冽的声音似夏日里的柠檬汽水。
　　“……嗯。”她局促的点头，随即又低下脑袋，整个人埋在路屿安身体的阴影中。
　　“原来是你啊!”他似疑惑得到疏解一般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原来是你……她有些汗，她和他是同桌，她早上抱了贝斯来教室他就一点儿都不知道吗？
　　路屿安勾了一抹笑，“怪不得听起来跟拉二胡一样，你确定你没拿错乐器还是准备就这样上台表演？”
　　“啊？”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在抬头时，路屿安已经转身往出口处而去。后台光线较差，出口处存了光明，她看着路屿安一步步消失在夏日的阳光下。她站在原地，继续呆着。
　　有同学过来开玩笑的劝慰她说路屿安人就这样，让她不必介怀。她尴尬得笑了笑，看了看在怀里的贝斯。手心被细汗濡湿，她坐回座位，而后在练习的时候总是会想起路屿安那句话。
　　其实也没那么难听吧……
　　她自我慰藉着。
　　又或许是他根本不喜欢贝斯的声音呢？
　　她总是善于找借口，而且每次的借口都以为拿捏得恰到好处，尤其是在面对路屿安。
　　他总是给她特别的感觉，令她总是特别的慷慨与特别的善解人意。例如他说贝斯的时候，又例如他说她遇到数学题脑子不会转弯的时候……他对她总是带了几分挑剔的，他是高高在上的国王，任指天下时，她只是一个卑微的普通人而已。
　　而普通人想要得到国王的一点认同和赞赏，往往是要顺从其意愿，但他不是纣虐的国王，她也不是卑躬屈膝妄图讨好的普通人。她微小如尘，没有勇气去面对闪耀星辰，唯有暗暗窥探落于草地上的微微星光。
　　所以面对路屿安，她惯会找借口。她期望在借口中他不会那么讨厌她，也期望在借口中找到一丝安慰。
　　她实在是不聪明，那些堆攒的借口不过是她逃避的理由，轻薄如纸片，轻轻一推就能付诸东流。她那时候就应该知道，自己同路屿安、同季南珩他们真的不一样，讨厌就是讨厌，哪有自己安慰自己过后讨厌就不复存在了呢？
　　…… ……
　　她的沉思实在是太久，等到她跟小七要说话时才发现小七已经沉沉睡去，如蝉翼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睡相颇有些可爱。
　　车子已经开到了小区楼下，她停了车，双手轻搭在方向盘上，轻轻的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