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机甲不如种土豆》张雪熊

63、chapter 63

　　首都星研究所。

　　此刻虽然已经是晚上九点，但研究所内依旧有人在继续工作。

　　一位研究员正在将检测的乱码数据以报告的形式递交给白十五。他已年过半百，见过很多的大风大浪，但在看掉跳动字节的时候还是皱了一下眉头：“是辐射空洞，有吟唱者在里瓦西南市附近活动？”

　　研究员摇摇头：“白教授，这好像不是登记在册的吟唱者。”

　　米歇尔系统由希雅帝神族发明，在辐射爆发后就像贯穿五大星球的脉络。它不仅撑起了乐园的防护网，还同时连接五大行星上下近九万监控。除此以外，米歇尔还掌控着被数百位吟唱者的终端。

　　吟唱者的灵值过高很容易出现变异，因此成为重点排查对象，在保证对方获得充足资源和培养的同时，也会为了星域的安定密切监控、管理他们。

　　能够造成辐射空洞的力量除了神眼外放，白十五想不出其他的来。而且这个人很明显已经具备吟唱者的能力。

　　他目光下移看到的是摄像头传来的及时截屏，只拍到了对方的背影，看个头和身形，感觉是个女孩儿？

　　白十五：“对象信息找到了吗？”

　　“抱歉教授，辐射空洞过大已经能干扰监控系统，能拍到这个画面已经尽力了。其余数据几乎都是乱码。”研究员小心翼翼地说道，“不过有定位已经显示对方曾经在基地大学附近活动，我猜测应该基地大学的学生。”

　　“之前，我们检测到一个灵值者会在短期内爆发出高出自己本身200灵值的强度，那个人会不会就是她呢？”

　　白十五的目光在光屏上反复横跳，还没开口说话，位于研究所圆楼上的门被人打开了。

　　“有异常的话就交给源教处理吧。”

　　进门的男人穿着一身中世纪束腰外衣和花边长袍。他身材挺阔，抬脚下楼，皮质马靴和单根拐杖在钢铁扶梯上打出有节奏的交响。

　　他看起来像个绅士，唯一不和谐的是看似正气凛然的脸上有一只眼睛呈现着不自然的灰白。那是一颗义眼。如果义眼曾经健康，那他年轻时应该是个美男子。只是岁月到了，他自来卷的头发已经发白，有一小撮束在脑后。这让他看起来颇为精神。

　　白十五看到他心情就不太好，但厌恶并不流于表面，大家都是老狐狸，基本的客套还是要有的。

　　“康卢瑟教授怎么有空来研究所？”

　　康卢瑟：“这里是米歇尔系统的大脑，是希雅帝神族遗留的瑰宝，我作为源教的主理人，也该时刻仰望神族的圣光。”

　　多么滴水不漏的场面话，好像他阻止他到这里就是阻碍了瞻仰神族一般。

　　源教，信仰不可磨灭。

　　白十五冷冷一笑：“那您倒是稀客。”

　　康卢瑟：“事情也有，不久之后就是祝祷日了，届时圣宫将会开放三日，那时的安保就要交给您了。”

　　听听说的这是人话吗？偌大一座宫殿的安保工作交给一个兢兢业业只知道研究的老头子！

　　白十五心里翻着白眼，但也没法拒绝。

　　希雅帝神族圣子长眠已久，几乎在民众的内心已经神化，然而每年祝祷日还是有一些极端分子妄图搞破坏。

　　圣宫安保主要分为两个部分。外面那群执勤的军部清扫者，他们最多只能对抗流窜的暴徒，而米歇尔虽然是人工智能，但在处理细节方面绝对是出类拔萃。十几年前，有人在祝祷日试图跳入圣池，还是米歇尔通过精密计算确定了可疑人员。

　　康卢瑟：“刚才听到一个信息有些意思，一个没有登记在册的吟唱者？白教授认为会不会是那些人做的呢？”

　　那些人……

　　神府星域并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平静。军部权利至上，有五大军部家族把持，对抗异种是对外在环境的反抗，但军部统领星域多年，病态专制的管理模式也将不满的声音压迫在最底层。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屈服安排，老老实实接受命运的摆布。这个看似光明的世界里，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阴暗依旧存在。

　　康卢瑟伸手，白十五拧眉，迟疑片刻将数据光屏递到了他的手上。

　　康卢瑟靠在墙边翻了两页，点头：“这件事您可以放心，源教会安排人去处理的，一定做得十分妥帖。”

　　白十五太了解康卢瑟了。他说妥帖，无非就是找出这个人，让她从世界上悄无声息地消失。

　　猎杀者是源教手里的一把刀，他们不止会刺入灵值异变者的脏腑，也会割破所有破坏神府星域和平之人的咽喉。

　　研究所内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喘，大佬过招从来都是走的内心戏，他们这些小喽啰只有当背景板的份儿。

　　这会儿有人敲门进来，是个小兵，说是过来拿之前调查里瓦西外区资料的。白十五使了个眼色，旁边的研究员立马屁颠屁颠地把资料整理好递给他。

　　小兵行了个军礼很快离开。

　　康卢瑟道：“里瓦西出事儿了？”

　　这件事没必要隐瞒。

　　白十五：“外区之前有遇到超E级异种，在低级辐射区横行，213基地的人报告说觉得异常，让我们动用米歇尔的外控能力查看一下，果然发现一个正在升级的辐射旋涡。”

　　地面的辐射区虽然早有分级，但时不时还是会出现一些辐射旋涡，引起附近浓度大爆发。这种情况不可预估，就像蝴蝶效应，一点点轻微的辐射团，很可能引发异常重大的辐射灾难，孕育出十分可怕的异种怪物。

　　在发现的第一时间，驻军基地都会申请立刻清除。

　　既然是正常现象，康卢瑟没有多问，只是低头拍了拍靴子上的一处灰尘：“对了，最近会送两个小女孩过来，检测基因过关。”

　　白十五眼皮抽了抽。康卢瑟家族并不涉足军部事宜，能成为五大家族之一，除了统领源教外，这个家族的人大部分都有着超高的灵值。

　　康卢瑟家族被誉为是吟唱者的家族。然而既然拥有超高灵值，那么变异的可能性也巨大，为了防止进入变异期，成为改造人会是首选。

　　改造过程是将疏导芯片放入大脑中层，增加一个疏散感知流的中转站，但同时也会占据神经的一部分功能，这个过程极度痛苦，为了增加成功性，时刻监控神经的动向，不能打麻药，也不能进行感觉阻断。

　　而改造的最佳时机就是8岁到12岁。孩子的大脑还没有完全发育成功，植入芯片后，它会随着跟随脑组织一起长大。

　　谢观潮也接受过改造。离开冷冻仓时，他是个孩子，连一句话都说不清楚。

　　他的天真无邪在芯片插入的一瞬间被击溃得粉碎，眼神空洞、身躯颤抖、压抑到最后爆发几乎要撕破天穹的尖叫……白十五至今难忘。

　　若是谢观潮是个正常的孩子，他一定不会选择改造他。

　　可康卢瑟不一样，身为家族的族长，他会毫不怜惜地将家族中能力卓绝的小辈送来做改造实验，包括自己的儿子，就为了培养出更有用的吟唱者。

　　甚至在最不适合的三十六岁，康卢瑟自己也接受了改造，即便他很清楚改造不成功，他将会死在手术台上。

　　可他成功了，代价就是失去了一只眼睛和无法控制的小腿肌肉。

　　康卢瑟之前也不叫康卢瑟，自当上族长后，他改用家族姓氏来称呼自己。至于他原来名字大概是太普通了，已经没有人记得。

　　这样的康卢瑟，无外乎连白十五都厌恶他。

　　他像个极端的疯子，表面风平浪静，内心就像一摊死水。

　　改造人或许只是情感缺失，但他是真的没有心。

　　……

　　三天后，上级下达的通知很快到了213区基地。

　　这是距离辐射旋涡的最近的基地，剿灭异种、净化辐射场的任务也自然落到了他们头上。

　　基地领导罗莽毕业于基地大学首都星区清扫系，有十几年清剿异种的经验，也因为战功才爬到了今天的位置。任务下达之后，没有人推卸责任，他也很快做出了作战指示——除了部分清扫者留基地等待调遣外，其余人均上机甲前往辐射旋涡中心。

　　作战副指挥道：“即刻出发？”

　　罗莽看了一眼检测员：“现在环境如何？”

　　“辐射环境指数安全，天气阴，三级雾霾。”

　　罗莽眉头紧锁：“天气良好可以远行，旋涡中心在什么位置？”

　　“地标显示是在曾经的番西市，目前辐射浓度……”检测员脸色有些难看，“Ⅳ级。”

　　Ⅳ已经属于中级辐射场，中级辐射场内的异种最高能达到C级，破坏力很强。那种怪物如果不好好应对，或许会引发巨大的灾难。而且番西市距离乐园入口实在太近了！

　　罗莽：“清扫者不变，调动四位吟唱者。”

　　副指挥有些为难：“指挥，我们区只有三个吟唱者。”

　　吟唱者是稀缺资源，每个区分配的吟唱者本就很有限，轻易不会出动。但这次任务艰巨，先不说能不能打过异种，就算打过了，异种死亡释放出强烈的辐射压，如果没有四个人净化，估计他们也很难全身而退。

　　罗莽：“从别的区调过来呢？”

　　“可能来不及。距离我们最近的基地刚好是在执行任务。”副指挥犹豫了一下，“这次实习队里好像有吟唱者，不过……”

　　“那就带上他。”罗莽没时间听副指挥废话。

　　军装笔挺的穿在身上，男人昂首，面相会议室内所有人。

　　“一小时后，全部出发！”

　　此刻的宿舍内，谢观潮正在收拾行李。

　　实习小队并不军部编制内，不需要像在编清扫者一样严守军规。祝祷日快到了，基地领导给他们放了三天的假。

　　南图过来时，谢观潮正小心翼翼地把一个小黑色的小袋放进行李箱。

　　他看见南图，眉眼少了一丝凌冽：“我很快就收拾好。”

　　他一个人住，行李也很简单。

　　可南图不是来催他的，他看着对方的背影欲言又止。

　　南图看得出来，谢观潮似乎对于能够回去还挺高兴的，他有些不忍心破坏这份难得的快乐，但作为预备军人，他又无法违背命令。

　　谢观潮忽然起身：“有事？”

　　他太敏感了，对方有别的意图，他能一秒识破。

　　南图抿了抿唇：“谢观潮，你不用收拾了，上面有命令下来，你需要跟着清扫队去番西市出任务。”

　　墨色的长发从肩头滑落道背上，瘦削的肩膀松弛下来，美到极致的眼眸微微下垂，鸦羽般的眼睫毛在眼睑下打出阴影。他的皮肤在室内的能源灯下散发着精益剔透的白，淡粉色的唇似有些不甘心地瞥了一下。

　　南图一直都知道谢观潮是美的，但对方平时骄傲而冷淡，很少能从他的脸色看出别的情绪，可此刻南图却在懊悔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伤了他的心？想着说点什么安慰一下，一时笨嘴拙舌不知道说点啥。

　　谢观潮只是安静了一瞬，仿佛很快就自己消化了信息，他说了句“好”，把行李箱里的黑色口袋拿了出来，想了一会儿，回头对南图道：“队长，麻烦你帮我个忙。”

　　南图一愣，更多的诧异。在他的记忆里，谢观潮好像很少叫他队长，更多的是喊他的名字。

　　当然，这个队伍里南图已经算是特别的了，起码谢观潮还记得他的名字，至于其他人，他只认得脸，名字是一个都叫不上来。

　　很多人都说谢观潮脸盲，但南图知道谢观潮记忆力贼好，他不愿意记得你，是因为你对他没有任何价值。而南图也是因为自己长辈和白十五教授有些渊源才在之前认识了谢观潮。

　　不过仔细想想也能理解，都说改造人跟旁人不太一样。

　　这会儿南图突然觉得新鲜，谢观潮怎么主动叫他队长？

　　他有些嘚瑟：“说吧，什么事儿要帮忙？”

　　谢观潮看他一眼：“帮我把东西寄给一个人。”

　　“谁啊？”

　　“我待会把地址给你。”谢观潮把装好土豆的黑袋子交给他，想了想，又说，“寄最贵的快递，我给钱。”

　　如果没有三天假期，那他就不能回去，但是云渺还等着他们一起培养的小土豆，他不想让她失望。

　　南图看着手里的黑色口袋，好奇的打开看了一眼。不看不知道，看完更是满脸问号。

　　这土豆寄回去……要干嘛啊？炒着吃吗？

　　谢观潮又从手腕上解下下一串手链塞到他手里：“这个也一起寄回去。”

　　手链由奇怪的金属做成，中间有个紫红色的金属球。

　　南图起初只是觉得眼熟，这会看了半天才发现，这紫球球好像是浮屠矿做的。一下子没收住，口水呛到嗓子，剧烈咳嗽起来。

　　辐射爆发后，虽然异种频生，但矿产资源却变得极其丰富。巨树古迹附近有一种矿石，天生就能驱散辐射，屏蔽一切能量，就像在地狱深处却出淤泥而不染的浮屠，由此得名。

　　吟唱者佩戴浮屠矿的好处自然不用多说，净化时那些辐射很少能够侵蚀本体，能够帮着梳理感知流啥的。

　　可也不是所有人都能买得起，这东西贵得能买下三栋的市场大楼！

　　因为太贵了，很多矿队和赏金人会冒险去地面挖矿，每年为此死在外面的人不计其数，乐园不会派发公民身份证也是因为每年死的人太多了。

　　这样的石头，南图只在康卢瑟的脖子上看见过，好像只有黄豆那么大，但谢观潮这颗有指甲盖那么大啊……

　　谢观潮，不，白叔也太有钱了！

　　谢观潮看他发愣，又重复一遍：“一起寄回去。”

　　南图：“你就放心交给我？”

　　谢观潮神色木然，机械点头。

　　南图心想，拿着这浮屠珠跑了，说不定他直接就富三代了。

　　终端传来震动，是谢观潮发来收货地址。

　　南图看了一眼，云渺的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他想起来道：“你跟这个云渺是闺蜜吗？”

　　谢观潮：“什么是闺蜜？”

　　南图想了想：“就是亲密、无话不谈的意思？”

　　她曾经称呼自己亲爱的，那应该就是那个意思了。

　　谢观潮肯定道：“是。”